那點點飄雪之中，淩欣語還是那般出塵，仿佛絲毫沒有因楚皓今日的各種變化而有半點影響。

    但若說有影響的話，也便是因那風雪變小之後，那珠圓玉潤的聲音在山巔廣場之處顯得了更加的清晰。

    她的聲音很美，就如今日楚家為迎接賓客而特意打造的三彩瓷杯一樣，美輪美奐。

    但她此刻的言語，也更如那空置位置上，那因未有人捧在手中，而一直暴露在風雪之中的杯子一樣，雖美，但若接觸，卻是冷意無比。

    但可惜這種冷，唯有當事人方能清楚無比。

    若是他人，卻是覺得理所當然。

    “百年之後，如何處之？！”

    楚皓未答，但身後那名為楚煊的楚家神通老者卻是自語一句，雖隻能看到楚皓的背影，但他知道，這一問，恐怕真正就如一把刀子，直刺了他的心中。

    百年之後，一個是早已不能修煉，已然垂垂老矣的凡人，一個卻是已然如她兄長口中般依然風華絕代的佳人。

    在這等現實對比之下，別說是一個剛舉行少冠的少年，哪怕就是一個成年人，也會生出一種無力之感。

    千言萬語，縱然傲氣淩雲，也終比不過那**裸的現實。

    “皓兒……”

    看著眼前微微抽動的肩膀，老者低呼，欲上前一步，因為他知道此刻的楚皓需要的隻是一個依靠。

    至於其他，都見鬼去吧！

    不知何時，對於這名楚家後輩，他早已沒有一開始被請出來為其加持冠禮時的漠然和略微一絲不情願。此刻的他，那顆跳動四百多年的心，剩下的唯有欣賞和心痛。

    他自知，楚皓做的已經夠多了，夠完美了，以他這般年紀，能讓王城眾多曆經了世事的強者們，讓他們的態度從不屑，到懷疑，再到鄭重，又到欣賞，最後直到發自神情的尊重，已是不易，或是完全可以稱的上的表現驚豔。

    畢竟，在這等實力為尊，強者至上的世界，他隻是一個還未真正成年的少年，還是一個從雲端掉到泥潭，被幾乎所有人判下一生死刑之人。

    如此年紀，又是如此情況，卻能讓一個個呼風喚雨，甚至能讓他這等已被這些強者當成神明來仰望的神通都產生與之平等對視的心態。可以說，這數百年來，楚皓是他見過的第一人，甚至可能會是最後一人。

    至於那淩氏兄妹，在他看來，雖也堪稱驚豔，但相比楚皓來說，隻不過是占了身份和道義的高處，恐怕若不是楚皓的死穴，也便是那身體的情況被抓住，此事，恐怕早已會是他們的完敗而收場。

    可惜……，這終究是個實力至上，一切以力量來說話的世界。

    “嗬！嗬嗬！……哈哈……”而正當楚家老者上前一步，準備將手放在楚皓的肩膀上加以安慰的時候，卻見楚皓的肩膀抽動越發厲害，繼而笑聲大作。

    “你……”

    淩欣語淡眉微皺，眼神之中盡是驚疑，或許楚家老者從背後並未看到楚皓真正的神情，但是站在身前的淩欣語，還有那些在淩欣語一問以後皆是望向楚皓的眾人們，卻是清楚的看見了楚皓神情的每一個變化。

    一問以後，楚皓先是驚訝，繼而眼神一黯，轉而很快露出一絲嘲色，而正當眾人理解為自嘲之時，楚皓已是肩膀抽動，繼而大笑，笑聲之中，嘲諷無比。

    “欣語？！”

    笑容收盡，楚皓抬頭，看著依然不斷飄落的雪花低呼一聲，然後低回頭，看著那飛雪之中，依然出塵到美到極點，如夢如幻的女子，再次咧嘴一笑，繼而說道：“在我記憶之中，從小到大，我都是如此稱呼你的吧，直到我受傷之前。”

    “說實話，你真的很美很美，美的足夠讓所有男人都為你心動，的確——，我喜歡過你。”

    慢慢變小的落雪之中，楚皓口氣顯得有些慢條斯理，但卻是無悲無喜，仿佛終究是放下了什麽。

    的確，在記憶之中，前世的第一次見麵，他非常的慶幸上天賜給了自己如此可以讓世人羨嫉的未婚妻。

    而這一世，雖然對於這個女子早已是沒了那種念想，今日口氣也愈發的強勢和直白，但是他終究還是留了一絲念想，希望這事趕緊結束，不想她的形象真正被完全破壞。

    雖曆經三世，他終究還是個俗人，一個愛美的俗人。

    或者來說，今日眾人們雖對淩銘的口氣有眾多的冒犯，但是對於她，還是百般容忍，終究都是因為免不了的那一絲俗套。

    修者雖高高在上，但終究有七情六欲，有七情六欲，終究會落下一絲俗氣。

    “但是——”

    看著眼神未有任何波動的淩欣語和身後嘴角勾起一絲弧度的淩銘，楚皓口氣一頓，眼神開始變化，繼而言道：“但是那隻是很久以前，而不是現在，楚某可以清楚的告訴你。”

    “我早已有心上之人。”

    “或許在眾人眼中，她現在不及你美，但是在我心中，她永遠是那麽的獨一無二。”

    “今生！我絕不負她。”

    一字一句，楚皓眼神之中盡是認真和濃到散不開的決毅，而當他看到淩欣語眼神之中閃過的驚訝和疑惑再到嘲諷時，楚皓已是再次悠悠言道：“之前我不說，因為在我心中，你跟她，怎能相提並論。”

    怎能相提並論……？

    怎能相提並論——！

    不知為何，當淩欣語聽到此言的時候，一瞬間竟下意識的後退一步，神情瞬間有些失措，轉而抬頭，看著那十幾年來一直熟悉的臉孔，那張雖在他人麵前傲氣十足，卻始終在自己麵前如同孩子般想得到寵愛，讓她自以為早已了解十足，且開始有些厭倦的臉孔。

    她發現，風雪之中，那人雖是形象狼狽不堪，但是那身上散發的感覺，卻依然是那般的自信與傲氣，還有那般的張揚與沉穩。

    雖外表還是略顯青澀，但是風雪之中，那單薄的身影，卻已有一種此地我為主宰之感。

    頭頂天，腳踏地，似乎真的沒有任何事能將他打倒一般。

    而不知為何，那遠處貴賓席上的唐欣兒已是臉色通紅，貝齒輕咬。

    “嗬嗬……，弱者的狡辯，現在的你，隻不過是一個廢……”

    “淩銘。”

    就在淩欣語一步後退卻是不語，就是誰都能看的出她此刻的心緒已是雜亂不堪的同時，淩銘卻是突然笑道，正欲再次拿那個死穴來說，卻是被楚皓一聲打斷。

    “楚皓。你想幹嘛？！”

    看著楚皓麵帶微笑的一步步向自己走來，看著那腳步之間的略顯不穩，淩銘皺眉，眼神之中露出一絲嘲諷。

    “不想幹嘛。”

    越過一直看著自己的淩欣語，雖走路之間兩腿吃痛，但楚皓依然微笑，一步步的走到了淩銘麵前，直至兩人再次麵對麵的相對，繼而笑道：“就是突然想揍你！”

    “啊！？”

    淩銘一愣，正當明白什麽過來，嘴角勾起一絲嘲諷和眼神之中閃過一絲不信的時候，頸部的衣領已經被楚皓一把揪住，猛然提起，之後便是瞬間感覺腹部猛然吃痛，再然後他已是直接下意識的捂著肚子，半跪在了地上。

    “老子都沒說自己廢了，你娘的憑什麽一直口口聲聲喊老子是廢物！”

    看著淩銘抬頭時的不可置信，楚皓翹首微昂，張揚之間，臉色盡是傲然與不屑！

    “靠！”

    而當淩銘捂著肚子，那滿臉的不可置信轉化為憤怒，和所有人皆是目瞪口呆，唯有宋無道發出又解氣又爽又驚訝一聲的同時，楚皓已是甩甩手，轉身看向了眼神之中盡是震撼之色的淩欣語，繼而一聳肩膀，溫言而笑。

    “你問百年之後，當是如何，那我現在便告訴你。”

    “百年之後，我自當攪動天地風雲，不為天驕，便為螻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