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隨星而來 第二十七章 武昌鍾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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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nbp;&nbp;&nbp;武昌鍾貴
李家醫館靜悄悄的。
李聞言靜靜坐著為患者診脈。
李聞言作為武昌名醫,每日都出來坐診,同樣坐診的還有他的長子,以及兩三個弟子。不過真正掌總的還是李聞言,他知道他的長子在醫學之道上是比較平庸的,故而看的緊,至於其他的弟子,也都是比較年輕的。
倒不是沒有年長的弟子,而是年長的弟子,都已經在外獨立開館了。
中醫學習很漫長,拜在李聞言門下的弟子,都是孩提時代入門,到了成親之後,三十出頭,才會被他認可有出師的能力。
當然了,雖然學習辛苦。但是在古代醫生還是比較吃香的,一般出李聞言這裏出師的學生,都會在武昌附近的府縣裏麵,開館坐診,遇見自己處理不好的病症,也都推薦到師傅這裏來。
所以李聞言的名聲,在武昌周圍的數個府縣之中,也算是聲名遠播。
來找他看病的人,未必全部都是武昌城內的,甚至有時還醫治一兩個外省來的病人。
人名氣大了,架子也就大了,或者說不是李聞言的架子大了,而是在外人眼中,李聞言的架子大了。
所以在李聞言診脈的時候,周圍的人患者與徒弟們,幾乎大氣都不敢喘。自然是靜悄悄的。
“咚。”一聲鍾鳴。
不得不說,李聞言這裏的鍾聲,就比不上豐城侯的鍾聲悅耳動聽了。畢竟那是豐城侯家裏自己配上的。這個鍾聲在靜悄悄的環境之中,分外清晰,引起很多人的主意。李聞言抬頭一看,卻發現已經申時了。
隨即就收回心思在病人身上。
不知不覺之間,他已經習慣了家裏有一台這個東西,雖然每天加水什麽的有些麻煩的。不過李雲珍對此非常有熱情,每天都指揮人做這個事情,李聞言也就不大管了。
隻是李聞言對這個已經熟悉,並沒有大驚下怪。
隻是別人就未必了。
李聞言醫治完手頭的病人之後,空閑下來了,卻見周圍的街坊鄰居,有不少在門開看著。他們的目光死死看著這個水鍾,讀著這水鍾上的刻度,似乎要等他什麽時候敲鍾。
李聞言見狀,說道“諸位街坊,你們在看什麽?”
身邊一個雜貨鋪老板程廣德,笑著指了一下,說道“這個就是武昌鍾吧?”
李聞言說道“武昌鍾?”他明明記得這個東西叫做水鍾啊?
程廣德笑道“李先生,就不要說笑了,你東西都弄來,還不知道是什麽?據說最近豐城侯送給巡撫大人一台武昌鍾,就是你家的樣子,一時間風靡武昌城中,很多人都在問是誰家造的,卻不想李老板已經捷足先登了。”
李聞言目瞪口呆,不知道說什麽是好。
這世上的消息從來是街坊八卦之中傳得最快,特別是關於大官的小道消息,尤其是這樣,就好像北京城中的老百姓都喜歡編排皇帝的事情一般無二。車巡撫作為武昌最高的官員,他的一舉一動,也是非常惹人注目的。
至於傳言之中,這刻漏的本名隱去,都被成為武昌鍾了。
雖然李聞言也是住在長街之上,卻與小老百姓還是有一點隔閡的,畢竟是官身,兒子又有秀才,與市麵上的交往並不是那麽頻繁,而且最近不知道怎麽了,武昌城中病人忽然多了起來,李聞言忙得四腳朝天。
郎中就是這樣,事情趕到一起去了,能讓人忙死。不忙的事情,也能讓人閑死。
當然了,現代的醫生很多時候,是享受不到後麵的待遇。所以對街麵上最新的傳聞,自然要遲鈍一些了。
李聞言苦笑搖搖頭,說道“這真不知道。”
程廣德有些不相信的問道“那這個東西是誰造的?你總該知道吧?”
李聞言說道“這是鍾鼓樓周家的那個孩子造的,就在養濟院那邊。”
程廣德微微一想,說道“是那個世襲陰陽官的周家。”
李聞言說道“不錯。”
程廣德說道“如此看來,周官人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周小官人也可以支撐門戶了。”
說到這裏,兩人都有些唏噓。
畢竟,周夢臣的父親兩人都認識,雖然交際不多,但也是街頭巷尾的鄰居,周家是這裏的老戶了,說起來程家與李家倒是這一代才搬過來的,程家是乃至徽商,明代所謂的無徽不成市,而李家老家卻是黃州府的,距離不遠了,乘船順水而下,也就一日水程。
但是兩人都在武昌城中待了大半輩子了。
周父出殯的時候,他們也都是去上過香的。當初在棺材旁暈倒的瘦弱孩子,還在眼前,卻不想而今已經做成好大的事業了。
程廣德一邊與李聞言聊天,心中的算盤,已經在劈裏啪啦的打起來了。似乎在這上麵是有利可圖的。
程廣德從醫館回來之後,就吩咐夥計看店,自己一個溜達的向養濟院那邊走了過去。隻是還沒有到養濟院這裏,就感到不對勁了。
原因無他。
養濟院這裏,幾乎是武昌城最偏的一塊地了,如果不是這裏比較偏,也不會撥給養濟院。但是此刻,卻是馬車不斷,人流壅塞。不知道的,還以為武昌西北角的城牆之上,又打出一個城門。
幸好程廣德是步行而來的。
如果是乘車,而今就已經被堵在路上了。
程廣德細細看著這些馬車,有這拉木材,有拉奇奇怪怪的鐵器的,還有是空車的,好像等著拉什麽東西,居然排出半裏左右,大概有五六十輛上下。
程廣德走到養濟院門口,就看到了焦頭爛額的的周夢臣。
對,解決各種技術難題如履平地的周夢臣,此刻真的有些承受不了了。
自從車巡撫在公開場合擺上的水鍾,並說了一句“好。”雖然這一句話,不知道是衝豐城侯的麵子,還是他真覺得這個東西好。但是影響力已經風傳整個武昌了。因為大家都知道,豐城侯說了,這是犬子的朋友。
自然沒有敢動歪腦筋。
於是訂單好像飛一般砸到了周夢臣的手中。各方之催促,急如星火。
周夢臣數日之內,收到的定金,就有千兩白銀上下。
當然了,周夢臣也知道,這幾乎是一錘子買賣。
畢竟這個市場並不是太大。武昌城之中達官顯貴並不是太多,這樣沉重的水鍾,也不大適合長途販賣。而且武昌城中,大家都要給豐城侯麵子,也要給周夢臣一點麵子,畢竟周夢臣也是官身。
但是在武昌城外,誰又知道誰?
真以為大明的能工巧匠,就不會山寨了。
正因為如此,周夢臣對這一撥訂單特別重視。但問題是有些東西,不是周夢臣重視就可以搞定的。
周夢臣兩輩子都是搞技術的,或者說是搞學術的,對於一些自然科學的問題,或者技術性的問題,周夢臣從來什麽感覺,也不知道什麽是難。雖然訂單量大增,但是整個養濟院都動員起來了,一天三頓大米飯,老人孩子齊上陣,還有一些外麵雇得幾十個工匠與學徒。或許這在後世可以說是使用童工,但是在這個時代,反而是養濟院上上下下所期盼的事情。
隻要能吃大米飯,做什麽都行。
即便如此,也不可能滿足這忽然爆炸一般的生產。
而且更讓周夢臣崩潰的是,他的傑作木工車床,一點也不給他省心。
他以為最容易壞的地方,是這些圓鋸,其實最容易壞的反而是鐵鏈。這種傳動鏈,自然不能是後世的,甚至不能是自行車上麵那種,而是非常簡易的,幾乎可以視作一根鐵鏈,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因為即便是自行車的鏈子,也太考驗這個時代工匠的水平,與周夢臣的錢包了。
或許真要讓大匠出手,不是造不出來,而是周夢臣用不起。
麵對突兀而來的訂購潮。周夢臣不得不增加了三台木工車床,提高工作效率,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故障率太高了。工業這東西,從來是離不開人的,即便現在搞什麽無人工廠,也不可完全離開駐廠工程師。
而今周夢臣製造的這些小家夥更是如此。要比水鍾要難多了。
畢竟水鍾不會高強度工作,而這些木工車床,卻是一天最少六個時辰都在運轉著,如果不是晚上照明不夠,周夢臣都想兩班倒了。
這樣高強度工作之中,自然遇見各種各樣的問題。很多周夢臣完全沒有想到的問題,他當年倒是學過一些金屬材料的性質如何,但是沒有那個大學教授如何處理木材?
反正他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完全是周夢臣知識盲區。
所以這一些數據,都要靠周夢臣自己去積累,去記錄,去改正。在原來的基礎之上,添加大大小小的改進,讓這個木工車床更加好用。
當然了,這些問題,雖然麻煩,但也僅僅是麻煩,難不倒周夢臣。但是讓周夢臣感到更麻煩的事情,卻是迎來送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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