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紅酒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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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板到手, 布蘭特就到一旁畫稿去了,徒留葉槭流在這裏反思他的設想是不是最開始就出了錯。
開啟第六門關需要6階冬密傳,雖然葉槭流一開始就打著設法得到一件3級冬遺物, 再通過生啃遺物來獲取密傳的念頭, 但他並沒有把念頭打到活著的異種身上——想也知道, 他不太可能好運到遇到第二個戰鬥力不強的異種。
能達到半神這一等階, 意味著對方至少經曆了數百年歲月, 戰鬥經驗不可能不豐富, 狗狗生前也就在這個等階。
再加上異種的實力普遍強於天命之人, 荒原又是異種的主場,僅憑著一半是遺物的布萊克和葉槭流, 幾乎不可能拿下一個半神異種。
所以一開始,葉槭流就把目標放在了現有的3級冬遺物上,當然, 他也考慮到或許有別的辦法可以獲得冬密傳,雖然普通研讀肯定需要漫長的時間,但有第二手準備總比沒有好, 就算是覆雪的孤雲絕頂,也不是沒有爬上去的機會。
現在,這個“二手準備”出現在了葉槭流麵前,他捫心自問,覺得麵前簡直是矗立著的根本不是高山,而是沒處落腳的玻璃山。
先不說從零開始學畫畫有多少可能吧, 我覺得我可能沒有那個畫色圖的天賦,嗬嗬……葉槭流以手支頤額頭, 無奈地搖了搖頭, 又懷抱著渺茫的希望, 望向布蘭特問道:
“你剛剛提到‘繪畫之類的行為’,是指除繪畫之外還有別的方式嗎?”
“對,比如攝影,寫作,雕塑……”布蘭特專心致誌畫線條,隨口說道,“最開始我也考慮過,不過後來我還是覺得繪畫更適合我,在這方麵我更有天賦一點。”
葉槭流:“……”
明白了,都是普通人很難有所成就的職業。
這樣一看,冬之道路幾乎是和藝術息息相關啊,這條道路估計很容易出藝術家,不過選擇踏上冬之道路的人類隻是少數,換句話說,異種的社會其實和人們想得不一樣,藝術氛圍會很濃厚?葉槭流忍不住想象了一下。
一群衣冠楚楚的異種坐在石頭上,圍成一圈開詩歌沙龍,談論最近創作的詩作,鳥喙或者馬嘴裏吐出文雅雋永的詞句……
……小智障應該好好跟他們學學。葉槭流在心裏默默吐槽了一句。
到此為止,葉槭流已經基本放棄了通過正常方式獲取冬密傳了。先不說能不能入門,所需要耗費的時間成本也不是現在的他能夠支付得起的。
這估計也是冬的天命之人很少的原因,人類畢竟沒有異種的壽命,如果沒有一定的天賦,很少能夠在這些領域有所建樹。
葉槭流思考的時候,布蘭特也有意無意地瞥了他一眼。
布蘭特看得出來,艾登·諾蘭對於冬之道路似乎有些興趣,現在的神情也是遺憾居多,這一發現讓他心裏有些癢癢,優越感像初春的葉芽一樣,忍不住探出了頭。
可惜不是什麽人都有天賦開啟這條道路的,特別是對於人類來說,靈感隻會青睞少部分人……不過這家夥不是已經開啟道路了嗎?為什麽對冬之準則這麽感興趣……說起來他為什麽要跟著那位大人來愛爾蘭,還想要尋找異種……布蘭特琢磨了片刻,暫時想不出答案。
他把這歸結為他對艾登·諾蘭了解太少,隻有多了解對方,才能猜出他的動機,確認艾登·諾蘭和他身邊的半神會不會對異種的族群不利。
要不是那位大人庇護著他,區區一個人類居然敢深入我們的領土,牲靈隨時可以帶走他的靈魂……真想回到湖裏專心畫稿,我還有五個稿子沒交,月底就是死線了,還有兩個快遞應該快到了,人類快遞員一向很不靠譜,雖然我留了假身份的地址,但不去看看的話,誰知道他們會把我的快遞塞到哪裏去……唉,這就是為什麽我不想離開家,我爸媽一直看不起我的職業,就這樣回去肯定會被揍……布蘭特的思緒很快飄向了別的方向,越發垂頭喪氣起來,落筆也越來越遲疑。
他心不在焉地塗塗畫畫,沒注意到筆下角色的臉越來越像艾登·諾蘭。
突然間,一隻蒼白的手伸過來,溫和但不容置喙地抽走了他手中的平板。
布蘭特握著觸控筆,疑惑地抬頭望過去,看到艾登·諾蘭一手握著平板上沿,讓下沿搭在小臂上,垂眸看著平板上的畫麵。
片刻後,他抬起薄冰般的眼眸,對著布蘭特笑了笑,語調溫文儒雅:
“畫得很好。”
對於眼前事態有些茫然的布蘭特眨了眨眼,下意識說:
“那當然……”
他話音未落,艾登·諾蘭伸出手,按住他的腦袋,一把把他的臉按進了土裏。
“下次不要再畫了。”葉槭流麵帶微笑說,“今天到此為止,明天我們一早上路。”
他站起身,拿著平板電腦返回自己的帳篷,內心平靜中湧動著隱隱的暴力衝動。
畫我色圖……
……
阿奎利亞鎮。
陽光斜映在教堂的屋頂上,在教堂後的湖水上投落下長長的陰影,映出了深紅如血的顏色,微風吹過,紅湖上蕩開漣漪,便有無數燦爛的光點在波光中跳躍。
奧格站在湖邊的小路上,注視著眼前色彩奇異的湖水。
離開教堂後,他沒有立刻返回酒店,而是信步來到了教堂後,也就是之前吸引了他的湖泊前。
彩繪玻璃映出的深紅色調似乎有了原因,阿奎利亞鎮毗鄰的湖泊的水居然是血紅色的,欄杆隔開了道路和湖泊,一眼望過去看不到盡頭,建造者並不希望有人接近湖水的意圖一覽無餘。
奧格看了一會湖水,伸手扶住欄杆,把手杖放在一邊,有些費勁地抬起一條腿,正要跨過欄杆,忽然身後響起了驚訝的阻止聲:
“等一下,那位先生,別跨過去,你會受傷的!”
奧格停下來,回頭望向身後的人。
一個穿著普通的中年人急急小跑來,還沒說話,就看到剛剛意圖翻越欄杆的少年已經恢複了站姿,正冷冷地看過來。
他張著雙手,有些無從下手,隻得說道:
“啊,孩子……你不是阿奎利亞的居民吧?否則不會不知道不能接近紅酒湖的。這裏很危險,如果掉下去,小鎮上的醫院也很難救治。”
“因為它是紅色的?”奧格問。
中年人無奈地笑了笑,回答道:
“可以這麽說吧……它會是這樣的顏色,是因為周圍的山裏有非常豐富的銅礦和鐵礦,不過這也造成湖水酸性特別強,幾年前測試時酸度已經和濃硫酸沒有區別了。你知道濃硫酸嗎?如果被濃硫酸濺到……”
奧格打斷了他,冷淡地說:
“我知道。”
他的學習進度一直不算快,常識水平距離普通人也有一段距離,但對於自己親身經曆過的,奧格當然不可能不記得。
中年人被打斷,一時間接不上話,好幾秒後才苦笑著說:
“好吧……所以你能想象得到掉下去的結果了。快離開吧,孩子……”
他的話語戛然而止,眼神也失去了焦距,忽然眼睛一翻,暈倒在了地上。
幾根鮮血構成的觸手如同蛇一般昂著頭,緩緩在他身後遊動,隨著中年人倒下,觸手迅速融化成赤紅的血液,遊到奧格的腳邊,消失在他披在肩上的紅風衣下。
對於發生在身邊的一切,金發少年置若罔聞,他沒有再看被他弄暈的中年人,而是再度轉向湖的方向,徑直向著湖岸下的血紅色湖水走去。
欄杆穿過他的身體,仿佛沒有受到任何阻礙,隻有襯衣的下擺被欄杆撩起來,露出了衣服下流動的赤紅。
奧格一步步走到湖水邊,鬆開手杖,單膝跪地,摘下手上的手套,將手伸進了湖水裏。
起初湖水顯得很平靜,但下一刻,劇烈的“嗤嗤”聲驟然響起來,無數氣泡從手接觸湖水的位置瘋狂冒出,血紅色的液滴猛地向外飛濺,那一小片湖水也迅速沸騰起來,釋放出大量的熱量,混合空氣中的水分,形成了朦朧的白霧。
那個人說得沒錯……奧格親自確認了這點,才收回了自己的手。
短短幾秒,他的手就變得幹癟發黑,仿佛凋零的枯枝,不過流動的血液很快纏繞上來,重新構成手指的形狀,讓奧格的手看起來總算恢複了正常。
如果換成普通人,這種把手插進濃硫酸的行為會讓他們的手迅速炭化,時間久一點,甚至連骨頭都會被腐蝕。
不過奧格的身體已經完全變成了血液,絕大多數成分都隻是水,哪怕是把手插進濃硫酸,除了會很疼,也不會有太大傷害。
眼下,紅酒湖的危險性已經毋庸置疑。奧格回頭看了眼身後的欄杆,新的疑問又浮了上來。
他覺得小鎮離湖水未免太近了點,隻是一道欄杆,似乎很難起到什麽防護作用。
從丘穀外吹進來的風在湖上回旋,吹散了彌漫小鎮的花香,奧格又沿著湖岸邊緣走了一遍,幾乎等於從小鎮這端走到另一端。
湖的對麵是群山和森林,湖岸的盡頭則是山壁,湖水輕輕拍打著山壁,中間完全沒有落腳的地方,意味著普通人幾乎沒有可能繞著湖畔走到湖的另一邊。
在湖岸邊,奧格還看到了一些機器和礦坑的殘骸,估計這裏曾經也有過礦場,不過後期關停了,現在隻呈現出一片荒廢的景象。
除此之外,湖岸邊光禿禿一片,森林和灌木全部止步於石灘的邊緣。
走了一段路,奧格忽然看到靠近湖岸的淺水裏似乎沉著一顆寶石。
他走過去,蹲下身,從湖水裏撈出來,很快發現剛剛的想法隻是錯覺,這隻是一顆純白的石頭,不算很圓潤,因為光線在水中折射,才讓他誤以為是寶石。
這樣的白石頭在湖畔不算少,奧格隨便撿了幾顆,放進口袋裏,便失去了興趣,回頭望向身後的小鎮。
他全神貫注注視著小鎮的輪廓,夕陽逐漸在丘穀外沉沒,蒼紅色的光芒如潮水般湧來,阿奎利亞鎮就仿佛淹沒在深深的血水裏,透著說不出的、美好而又詭譎的氣息。
細長的手指攥得有些發白,奧格的額角又開始一跳一跳地抽動,一陣陣尖銳的疼痛狠狠紮進大腦。
他的心裏忽然湧出了一種煩躁的衝動,讓他想要毀滅周圍的一切,好發泄這種突如其來的情緒。
周圍的環境沒有變化,依舊祥和而安寧,仿佛他察覺到的危險都隻是他在自我恐嚇,是他自己在用縈繞不散的恐懼嚇唬自己。
按照聖杯教會的禮儀,每周的第一天晚上是分發聖餐的時間,聖龕上供奉的銀杯就是用來盛放聖餐的。如果阿奎利亞鎮也遵從這一禮儀的話,幾天後就是分發聖餐的日子了,這幾天我可以經常去教堂等等看……奧格勉強控製住自己的情緒,讓自己想些別的事情轉移注意力。
不知不覺間,他的興趣已經從他的敵人身上轉移到這座小鎮上。
……
最後一抹餘暉消失在山壁之後,群鳥呼嘯著從小鎮上空掠過,影子落在一棟棟紅牆白窗的房子上,一張封條在風中簌簌飄動。
紅發男人望著被警方貼了封條的房門,身旁是正準備關門的花店店主,對方正憂心忡忡地說:
“雖然格雷沒有說,但我知道那個小子不是唯一失蹤的,這幾天街上少了好幾個沒事做的小混混,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裏,要我說,他們一直和失蹤的克萊挺要好,如果克萊失蹤了,他們說不定也……”
“聽起來太糟糕了。”紅發男人歎了口氣,說,“不過阿奎利亞不算大,警察應該很快就能找到他們。”
花店主人搖了搖頭:
“這很難說。克萊就是這兩天消失的,他們封了門之後就沒來過,哼!就因為我們小鎮不大,出不了什麽事,那群警察就成天遊手好閑,真的有事了,一個個就裝聾作啞起來,鎮長遲早會找上他們!”
他把一束新鮮的玫瑰遞給紅發男人:
“你要的花,先生。小心,我按照你的要求,沒有修剪掉上麵的花刺。”
紅發男人接過花,向花店主人道謝,轉身離開了花店。
他從被貼上封條的房子前走過,窗戶裏一片漆黑,玻璃反射著流動的晚霞紅芒。
一縷被花香掩蓋的血腥氣息,緩緩飄入他的鼻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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