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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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8
    黯淡的色彩重新填充進畫麵,  葉槭流緩緩睜開眼睛,從記憶回到現實。
    短暫的餘味殘留在舌尖上,他沉默幾秒,  抿去嘴裏糅合了苦澀和痛苦的殘渣,  將南丁格爾傳遞來的情緒全部擯除在外。
    過去的時間看似漫長,  更多的隻是記憶帶來的錯覺,  實際上現實裏僅僅過去了短暫的一瞬。
    通過南丁格爾的記憶,葉槭流已經了解了阿奎利亞鎮上發生的絕大部分事情,目睹了南丁格爾的結局後,  他也知道了自己要麵對的到底是什麽。
    在知道羅塞莉變成了巢中之母後,南丁格爾唯一的願望就是去見她,  去喚醒她,  去回到她身邊,
    然而龍卷風襲擊發生在五年前,現在的阿奎利亞鎮依舊停留在五年前,  不難看出,南丁格爾並沒有成功喚醒羅塞莉。
    而在葉槭流看來,  從羅塞莉變成巢中之母開始,南丁格爾就沒可能喚醒她了。
    羅塞莉身上發生的異變,本身就是瘋狂和扭曲的一種體現,異變開始時,她就已經發瘋了,哪怕南丁格爾站在她麵前,她也不可能認出來。
    於是南丁格爾的遺物最終也被巢認為是雜質,  排進了用於排泄廢物的紅酒湖,  被奧格在湖畔無意中拾到。
    現在能夠明確的隻有一點……葉槭流輕輕吸了口氣,  聽著帳篷外傳來細碎的木柴燃燒聲。
    羅塞莉並不想讓任何人離開阿奎利亞鎮,  而連南丁格爾都沒有喚醒她,他當然也不可能。
    所以想要讓奧格離開小鎮,他必須要殺死羅塞莉。
    聖杯教會丟進阿奎利亞的四個使徒候選者,兩個被奧格殺死,一個不知所蹤,不過既然巢中之母包裹著這座小鎮,越是調查就越容易刺-激到她,對方的下場也可想而知……
    一個第四等階就這樣被輕鬆解決了,羅塞莉最少也是半神,甚至可能已經達到了第七等階,距離進入漫宿隻有一步之遙……
    另外,從我和飛蛾打交道的經曆來看,或許他們不會時刻關注,但當眷屬死亡時,他們必然會投下視線,所以我也要考慮殺死羅塞莉後麵對赤杯的情形……
    想到擺在麵前的死局,哪怕葉槭流麵對過更危險的情形,也覺得有些心情沉重。
    他擺擺手讓布萊克出去,大部分意識仍然關注著奧格那邊。
    這個目標看起來似乎是不可能達成的,但在咀嚼過南丁格爾的記憶後,葉槭流也從這個絕望的局麵中窺探到了一絲出路。
    無論是從巢中之母的角度,還是從她本身的性格來看,羅塞莉都沒有多少戰鬥力。“巢”存在的意義是孕育胚胎,而不是清除敵人,之前對奧格的攻擊,也更像是羅塞莉受到攻擊後本能的蠕動。
    隻不過,身為高等階的天命之人,哪怕是本能的蠕動,也足以絞碎在她體內的絕大多數敵人。
    除此之外,導師會把幾個使徒候選者丟過來,不可能是好心給巢中之母送食物,畢竟如果羅塞莉能夠晉升到漫宿行者,她也會成為導師的大敵。更可能是導師不知怎麽知道了巢中之母的情況,於是才有了之後的種種決定……也就是說,在他看來,這個等階的天命之人應該可以給巢中之母帶來一點麻煩,這樣來看,羅塞莉應該沒有達到第七等階……葉槭流一邊想著,一邊打開墨綠桌麵,將環繞在狗狗身邊的【活力】卡牌拖進卡槽,賜予給奧格。
    【活力】
    【讓人身心振奮的力量,並不一定要通過運動獲得。】
    這一類卡牌和【神秘氣氛】一樣,擁有著一些微弱的效果,葉槭流之前嚐試過,效果大約是讓人在通宵後仍然精神抖擻,全身力量充沛,布萊克每天都能量產半桌麵,和他量產【神秘氣氛】的速度有得一拚。
    虛弱的身體裏漸漸湧上了力氣,葉槭流鬆開扶著窗台的手,轉身看向身後的至聖所。
    感官不再被玫瑰花香迷惑後,至聖所的神龕也展現出了真實的模樣,石壁表麵黏附著鮮紅的血肉,聖杯背後的甬道漆黑一片,隨著肉壁蠕動,噴出濕熱的腥氣。
    在南丁格爾的記憶裏,至聖所的下方就是教堂的地下墓穴,也是羅塞莉變成巢中之母的地方。
    葉槭流手持手杖,一手按住聖龕的平台,將手杖探向甬道的深處,等待了幾秒,並沒有感覺到手杖上傳來任何收縮的力量。
    果然羅塞莉已經離開了這裏……這個結果並沒有出乎葉槭流的意料。
    至於羅塞莉現在在哪裏,他也不是毫無猜測。
    在瘋狂的情況下,羅塞莉隻會依賴本能行動,教堂留給她的印象絕對不會有多美好,所以她最有可能返回她的家,畢竟那裏才是她最熟悉也最有安全感的地方。
    這也是為什麽奧格能夠安全地進出教堂,而沒有遭受攻擊——在羅塞莉離開後,這個她絕對不會回來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
    收回手杖,葉槭流轉身離開教堂,回到了街道上。
    猩紅的肉塊和黏膜附著在地麵上,牆角堆滿了纏繞著跳動血管的血肉,葉槭流向著小鎮邊緣望去,看到了一個完全由血肉組成的龐然大物,各種各樣的器官令人不舒服地糾纏在一起,散發著令人生厭的氣息,哪怕是最瘋狂的想象,也無法描繪出這東西的形貌,它隻會存在於人最深的噩夢裏。
    葉槭流望著這座完全扭曲的房屋,轉頭望了眼教堂後的紅酒湖,接著收回視線,沒有浪費時間,衝向了血肉巢穴。
    ……
    滴答。
    水珠滴落的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響起,羅塞莉在睡夢中迷蒙地聽見了這道聲音,她翻了個身,眼皮困倦地顫了顫,最後還是沒有睜開眼睛。
    她感覺自己很困,想要一直睡下去,回到夢鄉之中,剛剛她好像做了個美夢,夢裏充滿了她喜歡的東西,讓她一點也不想睜開眼睛。
    而且外麵還很黑,她還不用醒。
    南丁格爾要到天亮之後來,如果她現在醒了,就要等好久好久,才能見到南丁格爾。
    好久好久,久到鍾裏的小鳥彈出來。
    羅塞莉知道那是什麽感覺。她經曆過。
    有一次她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夢,在天空亮起來之前就醒了過來。周圍靜悄悄得像是隻有她一個人,除了她誰也不在,沒有其他會呼吸的生物。
    她忽然害怕一個人待在房間裏,可是她想要從窗口爬出去時,卻又不知道自己該去哪。
    她蜷縮在窗台下,等著鍾上的針轉過了一圈又一圈,等著心髒跳動了比落葉還多的次數,等著金色的光線從窗台上滑下,在地板上一格格爬行,爬到了房門前,門把手擰動的聲音終於響了起來,她抬起頭,看到南丁格爾站在門外。
    看到她的瞬間,羅塞莉突然不害怕黑暗了。
    她不顧一切地跑過去,撲到南丁格爾的身上,緊緊抱住她的腰,仿佛消失的心終於落回了胸腔。
    那之後,羅塞莉再也不會在天空亮起來之前醒來。
    看不到南丁格爾的黑暗太過可怕,她沒辦法再像以前那樣等待天亮了。
    所以當夢中的赤紅杯子告訴她,可以讓她一睜開眼就看到南丁格爾時,羅塞莉沒有猶豫地選擇了相信。
    “你需要承受很多痛苦。”赤紅的杯中傳來了虛幻的輕笑聲和水波湧動聲。
    “但我可以見到南丁格爾,是嗎?”羅塞莉問。
    “當然。”赤色的杯子說。
    杯口向下翻轉,無窮無盡的鮮紅血水從中湧出,澆在羅塞莉的身上,羅塞莉閉上眼睛,鮮血漸漸淹沒了她的身體,將她染成紅色。
    滴答。滴答。
    水滴的聲音漸漸多了起來,似乎也不再遙遠,而是變得越來越近。
    羅塞莉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這個夢一點也不像是夢,赤紅的杯子說她會很疼,它說的是真的,在這個夢裏,羅塞莉從沒有停止過感到疼痛。
    她的身體在發生變化,變得越來越大,皮膚漸漸消失了,隻剩下鮮紅的肉塊,細小的血管包裹著血肉,就像是花瓣包裹著花蕊,而每一點身體上的變化,都伴隨著深入骨髓的痛苦。
    但這樣很奇怪嗎?羅塞莉不覺得。
    她隻是在變成另一種東西,就像她可以活在任何人的身體裏,她可以把所有人連接在一起,帶給所有人快樂和幸福。
    羅塞莉想,要是南丁格爾也在就好了,她們可以永遠地在一起,在一體。
    滴答。
    她聽到了人們的饑餓,感覺到了他們的欲望和痛苦,於是她從她的身體裏結出果實,將她的果實,她的孩子,她的肉身,分享給所有人。
    這個過程也很疼,但羅塞莉能夠理解。
    人們摘下玫瑰時,玫瑰也是會疼的,所以她隻會收集枯萎的花苞。既然她把自己變成了玫瑰,她當然也會疼。
    滴答。
    可他們明明渴求著她,卻又會突然變得憤怒和痛苦,他們拿著鋒利的東西衝過來,咬著牙,紅著眼睛,像是要趕走她。
    他們譴責她帶來了誘惑……誘惑?是這個詞嗎?羅塞莉不太理解。
    但沒關係,她不介意為此承受更多。
    滴答。
    果實可以滿足人們的饑餓,花香可以帶給人們精神愉悅,她撐開了堵住教堂的石頭,將整個小鎮全部吞進她的身體,確保大家不會離開,讓小鎮依舊沐浴在陽光和玫瑰花下,就像她和南丁格爾記憶裏那樣。
    為什麽南丁格爾會離開,羅塞莉至今也想不明白。
    不過她想,或許是因為小鎮不夠好,所以她要把小鎮變成南丁格爾也能夠安心住下的地方,這樣她就不會離開了。
    為了讓南丁格爾回來時能夠看到,她什麽都願意去做。
    滴答。滴答。滴答。
    一滴滴水珠像是雨一樣落下,濺起一圈圈漣漪,幾滴水珠滴到了羅塞莉的身上,砸出了一個個小小的凹陷,她不舒服地皺了皺眉,卻不願意這麽早醒來。
    她感覺到微弱的冷風吹進來,讓她覺得有些冷,忍不住蜷縮起身體。
    是窗戶沒有關好嗎?
    窗戶被打開了,她的身體被打開了,有什麽東西抓住了她抱在懷裏的剪刀,突然拽了出去。
    羅塞莉猛地睜開眼睛。
    剪刀被一隻鮮血淋漓的手抓住,在她來得及看清之前,忽然從手鑽進來的地方縮回,飛一樣消失在她眼前。
    她的剪刀,南丁格爾給她的剪刀……
    羅塞莉呆滯了一瞬間,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淡紫色的光芒閃爍幾下,迅速消失不見,被強行打開的肉壁立刻開始合攏,深紅色肉壁一重重掩下,隻是一刹那,就看不見剪刀的銀光了。
    有人打開了她的身體,搶走了南丁格爾的剪刀。
    巨大而恐怖的血肉巢穴不再沉寂,猛地沸騰起來,一根根粗大的血管漫天揮舞,仿佛一根根黏膩的觸手,血液從肉團的縫隙噴濺出來,血雨傾盆而下,幾乎同時,血肉如同潮水般湧動起來,掀起了巨浪般的狂潮,小鎮被籠罩在濃鬱的陰影下,顯得灰敗而渺小。
    嘶吼聲,囈語聲,哭泣聲,尖叫聲,無數瘋狂可怕的聲音交錯響起,回蕩在小鎮的每個角落,巢中之母揮舞著觸手,向著小鎮邊緣蠕動,肉團上裂開了數之不盡的細小裂縫,像是一張張沒有牙齒的嘴,每一張嘴都在發出恐怖的哭泣聲,仿佛要將人拽進無法逃離的噩夢。
    觸手張揚間,巢中之母已經來到了紅酒湖畔,在蕩漾的湖水前停了下來,似乎有所遲疑。
    雖然整個紅酒湖也被包裹在肉壁裏,但巢穴僅僅是貼著周圍的山壁和森林,並沒有觸碰到深紅如血的湖水,像是刻意避開。
    但遲疑沒有持續沒幾秒,巢中之母再次動了起來,巨大的巢穴忽然向前蠕動,滑入了湖水之中。
    接觸到湖水的瞬間,劇烈的沸騰聲在湖上響起,爆發出血肉燒灼的臭味,空氣一瞬間變得滾燙,朦朧的白霧升騰而起,迅速彌漫了整個湖麵,一時間,湖麵上白霧氤氳,看不清霧中的任何情形。
    仿佛哭泣的尖銳叫聲陡然拔高了一階,震得周圍的山壁都開始搖晃,水波激蕩,掀起了一道道血浪,濃霧中,隱約能看見一道巍峨龐大的陰影在湖水中沉沉浮浮,越來越遠。
    一塊塊腐蝕焦黑的肉塊從巢中之母身上掉落,不斷沉入湖底,隨著她不斷向著湖的對麵遊去,她的身體也在不斷消融,表麵的血肉更是已經碳化粉碎,露出鮮紅跳動的內裏。
    然而半神的生命力足夠強橫,即使是這樣,她依舊沒有死去。
    濃鬱的血色在她的身後擴散開,將湖水染成更深的紅色。
    水波“嘩啦”一聲分開,一隻血肉模糊、白骨上纏著肉絲和血管的手猛地衝出湖水,抓住湖岸的泥土。
    葉槭流從湖水裏爬上岸,踉踉蹌蹌地走了幾步,轉身看向身後湖水裏正在追來的巢中之母。
    他的身上已經看不到任何完好的部分,因為湖水的腐蝕,遊過整個紅酒湖後,幾乎就是一具纏著碳化的血肉的骨架,襯衣長褲和披風也已經破破爛爛,隻剩下荊棘玫瑰的冠冕還歪歪斜斜壓在金發上。
    但和巢相比,他現在的形象甚至不算淒慘。
    葉槭流沉默地望著在湖水裏慘叫、哭泣、翻滾的巨大肉團,高高地舉起了右手,隻剩骨架的右手裏,握著一把表麵腐蝕了一層的剪刀。
    他剛一舉起剪刀,湖水中的巢加快了遊動的速度,發出更加淒厲的尖叫,不顧一切地向著湖岸衝來。
    在巢中之母登岸之前,葉槭流揮動手臂,將剪刀投擲了出去,丟到她的身上。
    剪刀落下,巢穴上立刻張開一道肉-縫,將剪刀吞了進去,保護在不會被腐蝕到的位置。
    拿回了剪刀,巢中之母終於安靜了下來,片刻後,她調轉方向,沉入腐蝕性的湖水,重新向著湖對麵的小鎮遊去。
    在她轉向的同時,葉槭流微微吸了口氣,虛幻重疊的光輝在掌心流轉,一把槍和閃爍著銀綠光芒的子彈突然出現在手中。
    他保持著機械般的高效和精準,打開彈匣,將“殘缺之牙”放進去,上膛,瞄準,手指穿過扳機護環,扣下扳機。
    銀綠色的流光從槍口飛射出來,掀起了磅礴的氣浪,掀起了激蕩的狂風,掀起了螺旋形的金屬風暴。
    湖麵被風暴分開,巨浪排空,子彈穿過飛濺的水花,在巢身上撕裂開巨大的傷口,血泉從傷口噴出,衝上數米的高度。
    巢中之母瘋狂扭動身體,發出尖銳的哭泣聲,傷口周圍,細小的血肉像是蟲子一樣不斷蠕動,試圖和周圍的血肉融合,忽然銀綠色光芒閃過,血肉立刻裂開,仿佛被鋒利的刀刃切斷,蠕動的速度也變得緩慢。
    ——被“殘缺之牙”撕裂的傷口難以愈合,隻會血流不止,在愈合之前會一直流血。
    越來越多的血從傷口噴出來,然而巢中之母沒有回頭,依舊向著小鎮的方向遊去。
    奇詭的紫色光芒從傷口間閃過,同樣的光芒出現在葉槭流的掌心,靠著開啟空間,“殘缺之牙”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
    耳畔的聲音越來越遙遠,濃霧的身影也變得模糊,“殘缺之牙”的負麵特性正在生效,也讓奧格身上的傷勢越來越嚴重,無法愈合。
    葉槭流重複之前的動作,裝彈,上膛,瞄準,扣下扳機。
    子彈再一次挾著金屬風暴命中目標,在巢中之母身上撕裂出更加觸目驚心的傷口,她的身軀因為痛苦而劇烈痙攣,哭泣聲在群山之間層層回蕩。
    子彈再一次回到葉槭流的手中,他卻沒有再把子彈裝進槍裏。
    注視著遠處的肉團,葉槭流慢慢鬆開手指,放下了手。
    槍和子彈同時從他手中消失,變成卡牌回到了桌麵上。
    他從桌麵上取下“鋼與銀”,滾燙的銀鏈落入掌骨,在白骨上留下了焦黑的痕跡。
    緊接著,銀鏈上竄起了火焰,火焰沿著銀鏈流向奧格的身體,金紅的焰光在骨架上流動,他的身體也在火焰中重鑄,逐漸恢複了原本的輪廓。
    用“鋼與銀”配合杯之影響重鑄完身體,葉槭流身上原本還算強橫的氣息又一次虛弱得趨近於無。
    他輕輕呼出一口灼熱的氣息,收起“鋼與銀”,帶著掩飾不去的虛弱和疲憊,抬頭望向眼前的湖水。
    湖麵上的濃霧漸漸散去了,巢中之母的身影也清晰了起來。
    她看起來比之前小了許多,氣息也微弱了許多,仍然在不斷失血,遊動的速度越來越慢。
    葉槭流無聲望著湖麵,手腕微抬,打了個響指,身影從虛幻光華中消失,出現在了巢中之母的身上。
    巢中之母並沒有對他的接近有什麽反應,隻是盲目地往著湖畔的小鎮遊。
    一波波混著血的湖水拍打在湖岸上,將破破爛爛的肉團推上了岸,肉團翻滾了半圈,便像是沒有力氣一樣停下來,靜靜躺在湖岸上,像是腐爛的巨鯨屍體。
    不加任何防護遊過一整個硫酸湖,又重新遊回來,沒有生物能夠在這之後還活著。
    然而赤杯也是生命之母,她的眷屬會擁有強大的生命力,等階越高,生命力越是旺盛,因此巢中之母還活著。
    纖細的古銅色藤蔓從葉槭流的袖口鑽出,纏繞著他的手指,鮮紅的血絲在藤蔓上浮現,在玫瑰刺尖凝聚成血色。
    古銅色藤蔓相互纏繞糾結,漸漸勾勒成型,變成了一把長滿玫瑰花苞的長劍。
    葉槭流握住長劍,對準下方的肉團,一劍刺入血肉。
    血肉破裂,汁水四濺,血液全部被長劍吸收,藤蔓上的血絲越發嬌豔,劍身上纏繞的玫瑰花齊齊綻放。
    葉槭流低下頭,望著腳下的肉團,眼前仿佛又浮現出了不久前色彩暗淡的記憶。
    ……
    南丁格爾發瘋一樣想要進入小鎮。
    羅塞莉就在小鎮裏,雖然她看不見,但她知道,羅塞莉就在那裏。她一次次衝向小鎮的入口,撞進看不見的肉壁,她竭盡全力往肉壁裏擠,想要進入小鎮。
    可每當她擠進肉壁,周圍的肉塊都會震顫起來,柔韌的肌肉不斷蠕動,將她從肉-縫裏排出去。
    她嚐試了無數次,每一次,她都會被肉壁排出來,最遠的一次也沒有觸碰到小鎮入口的路標牌。
    救援人員可以自由進入小鎮,小鎮的居民也可以回去,唯獨南丁格爾被攔在了小鎮外,仿佛她的進入會給羅塞莉帶來疼痛。
    她也嚐試過用力破壞堵住入口的肉壁,她是踏上奧秘之路的天命之人,哪怕燈並不擅長戰鬥,她也絕對不是毫無力量。
    可任憑南丁格爾怎麽嚐試,她都無法剖開羅塞莉變成的巢。
    她的意誌已經陷入了沉睡,雖然她的想法和鎮上的所有人共通,但他們無法逆向將想法傳給羅塞莉,羅塞莉並不知道她在等待的人已經回到了小鎮。
    而作為杯之奧秘聚集而成的巢,任何其他道路的奧秘都會羅塞莉產生傷害,所以她會本能地排斥南丁格爾,成為天命之人的她的確會讓羅塞莉疼痛。
    阿奎利亞鎮就像是一個雪景球,被羅塞莉包裹在內,永遠定格在玫瑰花盛放的時節,不受外界變化的影響。
    她進不去小鎮,也喚不醒巢中的睡美人。
    救援隊在不久後離開了小鎮,他們有些好奇為什麽組織他們的女士呆呆地坐在小鎮外,卻從不踏入其中。
    “或許是小鎮上有她不敢見的人?”其中的年輕人開玩笑。
    離開營地前,他們看到那位女士忽然站了起來,發瘋一樣衝回了營地裏。
    南丁格爾神經質地在行李裏翻找,行李箱被她開膛破腹,所有內髒都被粗暴地扯了出來,終於她在衣服底下翻出了一個小瓶子,瓶子裏盛著小半瓶透明無色的液體,有種粘稠又輕盈的質感。
    這段時間,南丁格爾一直在想進入小鎮的辦法,從自己腦中的知識裏尋找答案。
    而這個小瓶子裏的液體就是她找到的答案。
    她會讓羅塞莉感到疼,是因為她開啟了燈之道路,成為了天命之人。
    那麽如果她不是,她又怎麽會被羅塞莉拒絕?
    過去的探索和曆險中,南丁格爾也獲得了一些神秘物品,大部分被她賣掉,小部分留下備用。
    這個小瓶中盛放的是一種罕見的毒藥,一滴就足以讓人融解成影響,不留下任何痕跡,哪怕是天命之人,也會被融解掉全部奧秘。
    想要進入羅塞莉的心髒,她隻能放棄艱難獲取的道路和力量。
    放棄她離開小鎮的理由,放棄她撕裂血肉才長出的翅膀,放棄她的餘生和未來。
    掌心的小瓶子仿佛在發燙,南丁格爾拔掉小瓶子的瓶塞,將毒藥一飲而下。
    “我會……”她喃喃說,“我要來找你了。”
    如果她已經沒有了願望,沒有了目標,沒有了無法放棄的欲望,她又怎麽能夠繼續向上攀升?
    在這場勇敢者的遊戲裏,她除了賭上一切,沒有別的選擇。
    錐心的疼痛從身體的每一處傳來,南丁格爾能感覺到她的力量正在如融雪般消失。
    她向著羅塞莉的巢走去,每走一步,她都能感覺到她又虛弱了一點,能感覺到她的身體正在融解,能感覺到她的心跳越來越緩慢。
    荊棘一點點刺入南丁格爾的心髒,她一步步向著羅塞莉走去,仿佛感覺到那刺越插越深,她生命的血液也隨著刺漸漸溢去。
    夜鶯心髒裏的血能夠染紅玫瑰嗎?
    南丁格爾不知道。
    她摔進柔軟的血肉,肉壁溫柔地張開,將她吞入巢中,與羅塞莉融為一體。
    ……
    紅酒湖畔。
    血肉在“夜鶯與玫瑰”的力量下枯萎,匯聚成一片片柔軟的深紅,從長劍刺入的傷口飛出,如同猩紅的玫瑰花瓣,片片飄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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