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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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5
    隨著時間一天天逼近十二月,  山上的氣溫越來越低,費雯麗也不太帶學生們出門了。
    但陽光最好的時候,她還是會放任他們在山上自己玩,  當然,  她也會放出機械螢蟲去看顧他們,防止他們真的摔到山下去。
    不過阿琳娜不會是這些亂跑的學生之一,比起熟悉的喀爾巴阡山,她更喜歡跟在費雯麗的裙角後麵。
    “因為您就像一個新世界,  ”她的眼睛閃亮得像是海藍寶石,“我永遠也不知道您還能展現出多少美妙的東西……”
    比如我的胸腔裏還有一個內燃機,  我還可以摘掉假肢,露出形似刀鋒的雙足,或者我可以打開自己的腹腔,  把自己變成一台唱片放映機……費雯麗沉思,  覺得哪個都不是阿琳娜想看的。
    可聽阿琳娜這麽說,  她的確會有些恍惚和不可思議。
    在一年前,她還隻是黃金鳥籠裏的歌唱人偶,世界對她來說就隻有幕布下的舞台那麽大,  她能夠清晰看到她的終點——成為一個全無自我的容器。
    而現在,  她已經擁有了太多東西。文字,  知識,  情感,  喜好,審美,  對自由的渴望……她用這些拚接組裝出的“費雯麗”已經能夠讓阿琳娜認為仿佛是一個新世界。
    “不,  ”費雯麗望向明麗陽光下綿延的群山,  認真地說,  “世界是很大的。”
    她們走到了山崖邊,學生們在身後的草坪上玩鬧,微風拂過,她們的裙擺在風中飄飛。
    這樣的場景讓費雯麗詩興勃發,差點忍不住當場念誦一首詩。
    阿琳娜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眼睫猶如羽毛般起落,整個人安靜了下來,不說話。
    過了會,她轉頭對費雯麗說:
    “您不要離懸崖太近,會很危險的。”
    說完這句話,費雯麗就看著阿琳娜張開雙臂,跳上了山崖邊緣的石頭,一搖一晃地踩著石頭漫步,仿佛完全不擔心自己會掉下去。
    費雯麗也沒有說什麽,反正這個距離,就算阿琳娜掉下去,她也來得及抓住她。
    阿琳娜走了兩步,跳過兩塊石頭之間的缺口,忽然轉過身,目光望向對麵的山。
    “從這邊能看到那家精神病院,在那邊的懸崖上,”阿琳娜把被風吹起來的頭發別到耳後,輕聲說,“……我媽媽就在裏麵。”
    費雯麗也望了過去,一座灰白色的建築物壓在懸崖上,與身後的群山對比,顯得毫不起眼。
    “為什麽那裏會有精神病院?”她疑惑地問。
    “好像是……為了防止病人跑出來?他們生病了,對其他人來說很危險,如果建在別的地方,病人跑掉的話就找不到了。”阿琳娜努力想了想。
    她又一次張開雙臂,衣服被風吹得簌簌鼓動,仿佛懸崖邊搖搖欲墜的雛鳥。
    阿琳娜的聲音在風裏不太清晰:
    “我每個月都可以去看媽媽,但前年醫生說她的病情加重了,她誰也認不出來,還會攻擊照顧她的護士……他們讓我等她好一點的時候再去看她,那之後我就沒有見過媽媽了。”
    費雯麗想了想,說:
    “我也很久沒有見過我的父親和母親了。”
    迎著阿琳娜驚訝的眼神,她指著自己的身體,說:
    “他們在我的身體裏,永遠和我在一起。”
    “瑪麗亞小姐……”阿琳娜沒有說下去。
    她忽然換了個話題,問:
    “您有什麽想要做的事嗎?
    “我想要成為像您一樣漂亮的大人,去看您說的更大的世界,不過那太久了,要是我能夠變成鳥飛起來就好了……”
    想要做的事……如果是接下來的計劃的話,嗯,晉升第四等階,然後尋訪下一個使徒,晉升第五等階……近一點的話是教你們音樂,獲得2級燈影響,還有……學習4階燈密傳……費雯麗的心情不自覺地沉重了起來。
    嚴格來說,她學習知識的速度不算慢,之前研究關於燈的無形之術也一直很順利,隻不過費雯麗一直覺得自己的時間不怎麽夠用,她想做的要做的事情太多,每一樣都會吸引她的注意力,對於無形之術的學習也一再被耽擱。
    如果不是費雯麗還想著要為她真正的導師做事,以及不要落後祂的其他信徒太多,她幾乎已經想不出自己為什麽還要繼續向上攀升了。
    她現在已經自由了,教會很難找到她,不會再有人限製她唱歌,或者不讓她去做任何她想做的事,她最近也完成了對自己的更新,去更冷的地方也沒有問題了,甚至也如願裝上了掌心炮,奧格先生的要求她也做完了……
    費雯麗短暫地遐想了一會,最後還是歎了口氣,將心思收攏收攏,不情願地放在了燈密傳上。
    拋開不想學習這點,她的確也有些不太理解。除了“知識”和“理性”,燈之道路同樣包含了“不仁”,4階燈密傳對應的就是相關知識,可費雯麗實在不太理解這到底是什麽樣的感覺。
    毫無憐憫之心……要是能夠想辦法體驗一下就好了……費雯麗情不自禁地將目光投向了她的學生們。
    她決定接下來試試看毫無仁慈地對待他們,比如把不聽話的那些掛到樹上去。
    ……
    兩河平原,臨時營地裏。
    不少士兵在營地裏走動,加西亞坐在兩箱彈藥上,背對營地,右腳軍靴橫著架在左腿膝蓋上,簡單架出了平麵,方便他把素描本放在腿上畫畫。
    鉛筆在他的指間飛轉,靈活得像是繞指的小刀,素描本上已經塗出了蒼茫的平原風光,河灘上打出了淺淺的陰影,遠處小小的村落襯在沙土地上,像是一點亮色。
    距離上次聚會已經過去了快一個月,期間加西亞又通過聖所轉移了一次,花了段時間,才和按照他指令轉移的小隊會合。
    好在這片地區的地上聖所似乎不少,沒有浪費加西亞太多時間。
    對此,加西亞也有自己的猜想。
    或許是因為這片區域曾經是文明的發源地,才會有如此之多的地上聖所……加西亞一邊思索,一邊在素描本上淺淺描繪。
    身後響起了軍靴踩在地麵上的聲音。
    “隊長!我們剛剛在附近村落發現了這個,很像是你讓我們注意的東西。”士兵向他報告。
    加西亞合上素描本,轉頭看向身後,伸手接過對方遞過來的東西。
    那是一枚瑪瑙色的橢圓形印章,殘存著風沙磨礪和腐蝕過的痕跡,哪怕清洗幹淨,印章上的圖案也有些模糊不清,隻能看出一些流暢圓潤的線條。
    之前他讓手下的士兵注意點類似於曆史文物的東西,遇到類似的東西不要隨意破壞,不過這麽說的時候,加西亞也沒有抱太多希望,畢竟曆史文物也不是那麽好隨便撿到的,更多能發現的都是贗品。
    他握住瑪瑙色的印章,感應著其中的氣息,片刻後抬起頭,問道:
    “說說那個村落。它離這裏有多遠,還有你從哪裏拿到這個的。”
    收到指令,士兵繼續匯報道:
    “就是對麵那個,我們去那個村落換東西,我正好看見有個小孩脖子上掛著這個,他的父親說是幾年前在……”
    在士兵的描述中,加西亞攤開地圖,在地圖上圈出了村落的位置,接著用鉛筆牽出一根曲折的線條,筆尖在地圖上慢慢遊動。
    他在密斯卡托尼克大學時選的是考古學專業,大半年下來,他也專心學習了挺多東西,雖然限於當時的文化水平……考試成績很是精彩,但也能完成基本的文物鑒定,不難給這枚印章斷代。
    簡單確認其中蘊含的氣息,加西亞大致確定這枚印章不是贗品,甚至是一件公元前的文物,至少有著數千年的曆史。
    隻不過因為保存不當,他也很難從模糊的痕跡裏看出更多,隻能寄希望於找到發現這枚印章的地點,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東西。
    在神秘學世界,古代遺跡擁有的不止是曆史價值,在遺跡中可能還殘留有諸多藏品和寶物,或者是關於無形之術的文獻,或者是珍貴的神秘學材料,或者是高階天命之人留下的遺物……隻要能夠從遺跡中全身而退,都會收獲不小。
    加西亞轉了轉筆,很快做出了決定,合上地圖,站起身,拎起一旁的鬥篷,甩到身後披上,順手戴上了兜帽。
    “帶我去那裏看看。”
    ……
    在村落裏,用一些食物和生活必需品,加西亞雇下了找到印章的那個當地人,由他當向導,帶著他前往發現印章的地點。
    加西亞學了一些當地的語言,和向導進行一些簡單交流不成問題。
    根據向導的說法,幾年前他穿過環繞河流的一側的山脈,回來的路上走錯了路,不知不覺走到了深山,在一堆石頭邊看到這枚印章微微發著紅光,覺得是某種寶石,於是撿了回來。
    不過撿回來後他問過村上的老人,發現隻是一塊不太純的瑪瑙,幾乎不值什麽錢,於是就留給孩子玩了。
    在登山的途中,加西亞從他的口中聽說了關於這枚印章的故事,等向導比劃著說完,他們已經沿著崎嶇的山路深入了群山。
    繞過山路的拐彎處,加西亞忽然看見遠處的山坡上有什麽東西。
    他舉起望遠鏡,向著那個方向看去,看到了讓他有些意外的一幕。
    山坡上,一個巨大的營地不知道什麽時候搭建了起來,大大小小的帳篷房屋整齊排列,各種精密儀器隨處可見,數百個穿著統一製服的男男女女在營地中忙碌,一輛輛卡車停在外圍,車轍向著山下延伸,不斷將各種物資運送到營地裏。
    “他們是從外麵過來的,好像是什麽公司,做藥的。之前在更北邊的村子,聽說免費給人發藥,還有食物。”向導也注意到了那邊,口音濃厚地說道。
    加西亞點了點頭,繼續用望遠鏡注視營地,很快在卡車上發現了公司標誌。
    pm有限公司……一家涉及藥物、香水彩妝、珠寶等行業的獨立公司,擁有超過百年的曆史……加西亞緩緩看完pm公司的營地,又看了看營地的朝向,接著往上看了一會,才放下望遠鏡。
    如果換個人來,或許隻會以為這是一場偶遇,但加西亞很清楚,這不是什麽偶然。
    在怒銀之刃的內部資料裏,pm有限公司顯然有著深厚的神秘世界背景,或許是某個信奉心之法則的密教團體的偽裝,隻不過相對低調,一直沒有上過裁決局的名單。
    雖然一開始也覺得自己加入的密教很多地方都過於簡陋,比如甚至沒有一個組織的名字……但習慣之後,加西亞反而覺得現在這樣才是最好的。
    神秘組織的名字本來就不應該頻繁出現在不同人口中,把名字搞得人盡皆知就不叫神秘組織了,不如直接打出名號成為官方認可的組織算了。
    比如現在加西亞就覺得怒銀之刃在這方麵很扯,一個追獵天命之人的暗殺者的教團,理應隱藏在曆史的陰影裏,結果在這一重曆史,簡直搞得像是什麽國際恐怖、組織,出了什麽事普通人都會覺得“又是怒銀之刃幹的”。
    而從營地的情形來看,加西亞覺得,pm有限公司的目標大概也是這個遺跡。
    隻不過他們現在應該還在尋找遺跡,暫時沒有確認準確位置,營地裏的景象也不像是工作開始後的景象,看上去隻是在準備階段。
    但這對加西亞來說依舊不是個好消息。
    作為發展了數百年的神秘組織,pm有限公司所能調用的資源和力量絕對不是他以及他身後的密教能比的,比如現在,光是為了一個遺跡,pm有限公司就能夠派出數百人的探索團隊。
    他們現在在另一座山上,離pm有限公司的營地起碼有幾公裏,這個距離,哪怕pm有限公司的營地裏有半神等階的強者,甚至於攜帶了高階遺物,也不可能察覺到加西亞在觀察他們。
    “你當時去的地方在那座山上嗎?”加西亞放下望遠鏡,問身邊的向導。
    向導搖了搖頭:
    “不,我沒有去過那座山,我很確定,就在這座山上。”
    如果不是我們的目標不一致,這片山脈裏有兩座數千年前的遺跡,就是他們尋找的入口和向導發現的分別位於兩座山裏……還有提前發現遺跡的機會,但時間也不太多……加西亞的手指無意識地抖動了一下,在望遠鏡筒上輕輕叩了叩。
    他沒有多說,休息片刻,繼續跟著向導前進。
    接近黃昏的時候,向導總算找到了眼熟的路,帶著加西亞在一處坍塌的石頭堆前停了下來。
    “就是這裏。”向導轉了轉,篤定地說。
    加西亞向他道謝,讓他回去之後找他手下的士兵拿更多的食物,中年人棕褐色的麵孔上頓時皺起了層層笑紋,也不多留,提著燈轉身下了山。
    加西亞沒有解決他的想法,目送著對方的身影消失在山路盡頭,他才收回視線,從衣服裏拉出獸牙吊墜。
    蒼白的獠牙在手電筒的光中晃動,照亮山壁的燈光如同流水般變幻起來,仿佛飛蛾翅膀振動時變化的花紋。
    冷冽的星光下,曲折蜿蜒的小徑消失了,隻餘下空間褶皺的淡淡波紋。
    上山的路上,加西亞已經隱藏了他們的足跡和燈光,殘留的影響也足夠讓向導下山前都不被發現了。
    以加西亞流亡的經驗來說,痕跡是清理不完的,關鍵在於在被發現之前及時離開。
    他要做的就是趕在pm有限公司之前進入遺跡,迅速搜查完畢,然後帶著戰利品離開,接著就可以帶領他的小隊奔赴下一片戰區了。
    這段時間加西亞一直在帶隊打遊擊,機動性本身就是他們的優勢。
    身後的黑色長背包裏響起了金屬崩解的聲音,無數明亮的金屬碎片從背包中倏地飛出,環繞在加西亞的身邊,更多碎片懸停在半空中,仿佛在黑暗中搭建出了一道銀色的階梯。
    加西亞鬆開手,獸牙吊墜落下去,在他胸前搖晃。
    他踏上金屬碎片搭建的虛空階梯,不受限於空間,開始圍著坍塌的石塊觀察起周圍的情況,尋找可能的入口。
    根據遺跡的類型和建造者信奉的神靈,探索遺跡會遇到的阻礙也有很多種,而很多阻礙並不會隨著時間流逝而變弱,甚至可能越來越強大。
    加西亞暫時不能確定目前遇到的遺跡是哪種,不過如果是涉及奧秘的保護,很容易就能夠用“海獸的獠牙”驅散,如果是生存在遺跡裏的怪物,他也不認為自己會在正麵對抗中被阻擋。
    他唯一顧慮的是一些會在準則被驅散後生效的機關——他見過一種蘊含鑄準則的炸彈,依靠鑄之特性的隔絕,其中的煉金物質才沒有發生反應,當驅散了奧秘後,煉金物質會瞬間接觸並發生反應,製造出驚天動地的爆炸,非常適合用來暗殺。
    觀察了一圈,加西亞漸漸有了想法。
    他大概能夠確認,遺跡的入口就在坍塌的石塊後,原本進入遺跡的通道因為坍塌被掩埋了,穿過通道進入山內,應該就能夠看到遺跡的入口了。
    或許可以用炸藥炸開坍塌的入口,隻是動靜太大,而且有可能導致通道二次坍塌……但如果有啟道路的天命之人或者遺物,可以直接打開入口,穿過坍塌地點進入通道……有了這個念頭,加西亞很自然地想到了某人。
    他決定試著聯係一下對方,看看兩個人能不能探索這個遺跡,如果遇到無法解決的情況,再看看能不能把懷特·克朗也拉進來。
    隻不過如果讓懷特·克朗加入,戰利品的大頭肯定是由他拿,在不能確定收獲前,加西亞覺得還是先問問葉槭流再說。
    沿著金屬碎片階梯返回坍塌石塊前,加西亞收起仿佛羽翼般垂在一側的金屬碎片,屈起一條腿跪下,雙手交握,抵住額頭。
    他低聲向著他信仰的神靈祈禱:
    “天地之燈,至高的三重冠冕,知曉門關之神,無始無終之神,漫宿之上的拂曉……”
    ……
    愛爾蘭。
    綿綿陰雨如同銀色的絲線,從灰白陰霾的天空中斜斜落下,狂風呼嘯,海麵上卷起一層接一層的褶皺,一簇簇浪花撲向海岸線,摔碎在堊白陡峭的懸崖下。
    陣陣海浪聲中,一道穿著深色大衣,舉著一把黑色雨傘的人影,頂著狂風在懸崖上踽踽前行。
    雨霧會影響視野,自然也影響葉槭流通過光門跳轉,因此下雨時,他依舊隻能靠著自己的雙腿行走。
    不過這對葉槭流來說也不是完全不算好事,陰雨天時,陽光會被雨水折射,落到他身上的陽光會更少,帶給他的刺痛也會更輕微一些。
    可能是因為葉槭流用了兩次柯根的遺物,負麵特性持續的時間格外久,一旦陽光照射到他,他的皮膚都會感受到仿佛針刺般的細細疼痛,開啟門關的部位更是會疼得讓人無法呼吸,仿佛陽光對他來說就是蝕骨的毒藥。
    為了不因為曬太陽而倒地不起,葉槭流隻能冒險進入城鎮,買了雨傘和手套,裹緊大衣,總算能夠繼續上路。
    他正在沿著被稱為“狂野大西洋之路”的路線前往貝爾法斯特,這是一條綿延愛爾蘭西海岸2700餘公裏的公路,不過為了避開人,葉槭流所走的路線還要更偏一點,幾乎是貼著海岸線前進的。
    彼世之王行獵的範圍包括了整個愛爾蘭島的島內部分,分布在島嶼邊緣的城鎮則不受影響,一些聚集的城市群也沒有太多迷霧,這也是為什麽彼世之王的行獵持續了這麽多年,普通人對此卻不太了解。
    葉槭流覺得,這大概是因為灰王,或者說骨白鴿在一定程度上限製了無光之海的接近,從而控製了彼世之王行獵的範圍,沒有讓愛爾蘭變成死寂的無人島。
    可惜雖然城鎮沒有迷霧,葉槭流也不能進入城鎮。
    凱斐·杜爾可以進入看到他的人的記憶裏,接著隻要知道葉槭流的名字,就能夠進入他的記憶裏了,知道這一點後,葉槭流當然會盡量減少自己被看到的次數,避開路上的人,以免被凱斐·杜爾迅速追蹤到。
    城鎮裏的人太多,很容易讓葉槭流暴露,而迷霧裏又可能遇上冥界犬,因此葉槭流隻能沿著海岸線走,天氣好時通過光門快速前進,陰雨天恢複徒步,這樣走了許多天,總算抵達了愛爾蘭島的最北端。
    要不是愛爾蘭陰雨頻繁,陽光又會對葉槭流造成影響,他覺得自己的速度還能更快一點。
    而這麽久的行程裏,被葉槭流深深警惕的凱斐·杜爾一直沒有出現,這讓葉槭流鬆了一口氣,心裏的謹慎和戒備卻沒有放下多少。
    彼世之王的行獵已經開始一段時間了……不知道是這一路上的準備起了作用,還是追思女士幫助我拖延了他……嗯,總之不能放下警惕,萬一凱斐·杜爾就在等著我放鬆呢……葉槭流深知麵對凱斐·杜爾的本體,他甚至不夠在對方手裏走一回合的。
    雨看起來一時不會停,他找了處避雨的石頭,坐在石頭下方,正待休息,忽然眼前亮起了一抹顏色。
    墨綠桌麵自動在他的麵前打開,葉槭流一眼掃過去,看到加西亞的卡牌正在微微閃爍。
    前幾天剛剛幫他更新了“隱秘”的特性,這次又有什麽事?葉槭流略帶疑惑地拖動卡牌,穿過銀色星芒,進入加西亞的意識,聆聽他的祈禱。
    “……我拜請你為我們開放單獨交流的場所。”年輕人微微低沉的聲音在意識之中回蕩。
    上次聚會時在你麵前請求了一次,這次你就活學活用起來了啊……葉槭流掃了一眼加西亞周圍,估計加西亞想和他討論的事就和這個有關。
    他退出加西亞的意識,閉上眼睛,穿越鈷藍色的迷霧,穿過荒蕪的原野,穿過神廟的廢墟,看到了混沌而模糊的恢弘拱門,和門前鐫刻著三重冠冕的高背座椅。
    在三重冠冕之位上坐下,葉槭流抬起頭,無形的墨綠桌麵倒映在他的眼眸裏。
    他抬起手,拖過【教派總部】卡牌,在驟然浮現的重疊虛影裏隨意選擇了一個,將加西亞和“懷特”的卡牌拖進空槽,隨後從漫宿之上離開,返回自己的身體裏。
    無窮無盡的光從上方降臨,意識觸碰到光中的虛幻場景,霍然之間,葉槭流已經出現在了森林中的殘破遺跡裏。
    星光灑落在坍塌的神像上,加西亞披著鬥篷,站在石柱旁邊,整個人立在陰影之中。
    有點暗……葉槭流想著,開始在腦海裏構建燈光。
    很快石柱上出現了一盞盞提燈,昏暗的燈光在夜色中暈開,照亮了兩個人的麵孔。
    進入教派總部時不用擔心凱斐·杜爾,葉槭流也放鬆了不少,看向加西亞,很有閑心地問:
    “遇到什麽問題了?”
    “我獲得了一件文物,大致推測是公元前到公元前三千年的,”加西亞單刀直入,簡單說道,“溯源之後我發現了一處遺跡,但進入遺跡的通道坍塌了,所以我想嚐試通過啟的特性進去。短時間裏我找不到其他幫手,你考慮加入嗎?”
    原來是邀請我探索遺跡這種好事,那個年代的文物對應的遺跡應該能解讀出很多隱秘曆史,說不定藏有不屬於這一重曆史的知識……葉槭流對於探索遺跡還是很有興趣的,另外合作探索遺跡的話,戰利品當然會平分,如果順利,他能夠收獲很多東西。
    但念頭剛剛在腦海裏閃過,葉槭流就在心裏痛惜地歎了口氣。
    之前他也考慮離開愛爾蘭時,也想過帶著狗狗去加西亞那邊混混,不過那是不回愛爾蘭的情況下,現在他還要繼續往北走,事情就麻煩了起來。
    不是通過聚會召集的情況下,進入教派總部之後是不會返回原來位置的,如果葉槭流打算去和加西亞探索遺跡,他先要尋找一個可能距離加西亞不太遠的教派總部,跳轉過去,再走去加西亞那裏,回來時也要尋找可能在愛爾蘭的教派總部,才能返回愛爾蘭……前後會浪費多少時間不說,光是“可能”這個詞就足夠讓葉槭流頭疼了。
    所以雖然很眼饞加西亞可能的收獲,葉槭流也隻能拒絕這個邀請。
    心裏有了決定,葉槭流露出遺憾的神情,搖了搖頭:
    “恐怕不行,我最近沒有時間,而且也有迫切要做的事。”
    加西亞一直關注他的神情變化,自然沒有漏過葉槭流眼睛一亮的樣子,也清楚他是真心實意感到遺憾,隻是點了點頭,微微低下頭,繼續思索了起來。
    “你覺得懷特·克朗會對這個邀請感興趣嗎?”他冷不丁問道。
    很遺憾,他也沒有時間……你找誰不好,哎,也能理解,畢竟探索遺跡這種好事肯定優先教內共享,“白王冠”又同樣是啟之道路……葉槭流嘴角抽了抽,語氣平穩地說:
    “你可以試試。”
    加西亞沉吟幾秒,忽然用一種頗為擔憂的語氣問:
    “我可以假設,你沒有把上次我對你的表演的評價轉告給他嗎?”
    什麽評價……葉槭流茫然了一瞬,忽然想起來上次聚會結束後,加西亞發表了一番“如果三教會看到懷特鼓勵別人會驚聲尖叫以為自己發瘋”的評語。
    葉槭流:“……”你心裏在笑對吧。
    他平靜地別開臉,以免看著加西亞這幅仿佛一本正經的模樣,會忍不住想要一拳把他打扁。
    “我也不清楚他現在在哪裏做些什麽,隻不過他無法出席聚會時,會請求天地之燈轉告我,讓我代替他參與聚會。”他鎮定自若地說。
    見到葉槭流不接茬,加西亞也隻能遺憾地放過這個有趣的話題。
    不過聽葉槭流這麽說,他又不免思索起懷特·克朗和葉槭流之間的關係,感覺用“老師和學生”似乎可以涵蓋他們,懷特·克朗扮演的應該就是引路人的角色。
    不過如果不是知道先後順序,想想葉槭流的經曆,加西亞覺得,他很難不認為是懷特·克朗這個邪惡的密教信徒誘導了年輕有為的大學生,把裁決局的明日之星從光明拉進了黑暗……
    雖然我不能接受邀請,但加西亞有收獲也等於我有收獲,能幫忙還是要幫忙的……另一邊,葉槭流也開始思索。
    加西亞隻是需要啟來進入遺跡,正常來說用相關特性的啟遺物也能“開啟”道路,可惜葉槭流自己就是啟之道路的,平時根本沒想過收集這方麵的遺物,看看桌麵,也知道其他人手裏也沒有。
    “入口沒辦法炸開嗎?”他隨口問。
    “我認識的炸藥專家現在都難以聯係,如果我自己來設置炸藥,動靜會很大,而且可能造成二次坍塌。”說到正事,加西亞也收起了玩笑的意思,為葉槭流解釋,“另外,沒有太多時間留給我,我有個強力的競爭者。”
    “競爭者?”葉槭流有些疑惑。
    “我在山下看到了pm有限公司的探索團隊——這是某個信奉心之準則的密教團體的對外形象。他們的目標應該和我一致,如果想要有所收獲的話,我需要搶在他們前麵進入遺跡。”加西亞平淡地補充道。
    聽完加西亞的話,葉槭流總算明白他為什麽會急於尋找幫手了,如果不能盡快進入遺跡,以加西亞的性格,他大概會直接放棄探索。
    意識到這點,葉槭流也開始認真思考起怎麽才能幫助加西亞打開遺跡的入口了。
    但我實在不想跑一趟……歎息之間,葉槭流忽然想到了一個辦法。
    “其實也不用這麽苦惱,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他若無其事地說道。
    加西亞抬起頭,望向葉槭流,疑惑地揚了下眉。
    葉槭流繼續說道:
    “你可以拜請天地之燈,請求祂降臨到你的身體裏,直接幫你開啟入口。”
    進入信徒的身體時,他依舊可以使用自身的特性,完全可以隔空出手,不需要他本人親自過去。
    “……”加西亞沉默。
    他的腦袋上仿佛緩緩飄出了一個問號:“?”
    看什麽看,這不都是為了幫你……葉槭流頂著他看傻子一樣的懷疑眼神,盡量假裝沒看見,真誠地說:
    “反正祂平時也沒什麽事要做。”
    “……”加西亞保持著很有壓力的沉默。
    他克製住自己移開目光,不去用奇妙的眼神看他腦袋有點問題的朋友,但一個疑惑依舊深深地在他的腦袋裏紮了根。
    輝光到底看中了你什麽。加西亞困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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