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2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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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2
月光在石柱上投下遊動的陰影, 沙漠與神殿一同在清冷的月色下沉睡。
陰影遊過神殿的磚石,遊到了正中殿堂的台階前,一道身影無聲無息地躺在月光下, 巨大的十字骨槍貫穿了他的身體, 把他釘在神殿的地板上。
藤蔓般的血絲纏繞在十字骨槍上,觸須輕輕擺動, 散發出一股觸目驚心的邪異氣息。
月光靜靜滑落到石磚上, 忽然間,地上的人影眼皮顫動著, 緩緩睜開了眼睛。
上一秒, 記憶裏還是紅雷怒降,天幕將傾, 下一秒,夜空被了無生氣的灰月占據,他躺在空蕩冰冷的神殿裏, 仿佛剛才的經曆隻是一個夢。
短暫的茫然後, 葉槭流很快找回了思考能力。
他第一反應是打開墨綠桌麵,看看桌麵上有沒有發生變化。
墨綠桌麵浮現, 葉槭流匆匆一掃, 並沒有看到多出什麽讓他心裏一顫的別的按鈕, 信徒卡牌也一張不少, 隻是在微微閃爍,但他現在沒時間回應, 於是先掠過,看向最關心的東西。
血色芬芳按鈕的窗口裏, 靜靜躺著一張追憶卡牌。
沒有猶豫, 葉槭流抽出那張繪製褪色畫片的卡片, 轉移到空槽之中。
卡牌瞬間在空槽裏化為灰燼,無數光影淩亂的畫麵也在葉槭流腦中閃過,激起了極為刺眼的光芒。
他看到了骨槍貫穿長空,看到了一切事物都在神靈的力量下湮滅,看到了柔和光芒的光球從加西亞衣服裏跌落,看到了轟然洞開的巨大門扉,看到了一閃而逝的月光。
……幾秒後,葉槭流睜開眼睛,這些屬於自己的記憶碎片重新被歸納收好,他也明白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簡單來說,他正麵承受了赤杯的一槍,周圍的所有事物都沒能幸免於難。
原本他應該在那裏直接死亡,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本能的反應,他觸動了加西亞身上帶著的月神蛾,開啟了進入第二重曆史的大門。
就算知道了失去意識時錯過的事,葉槭流現在心裏仍然充斥著無數念頭。
他暫時按捺下查看桌麵的欲望,將注意力轉向自己現下的狀況。
平心而論,葉槭流自己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事。
為什麽我還活著,這種事情是可以想的嗎……赤杯的骨槍直接貫穿了我的杯之門關,我記得當時我的身體都斷成兩截了吧?甚至於除了不可破壞的部分,其他身體部位都在力量中毀滅了才對……
這樣想有點怪啊,難道我死之後,會留下一具支離破碎的身體?除了不可破壞的部位,其他地方都消失不見……
葉槭流一邊轉著各種想法,為接下來要做的事轉移注意力,一邊撐起手臂,緩慢地仰起上半身。
他抿緊了唇,一言不發地伸出右手,握住仍然貫穿小腹的骨槍,手臂發力,猛地把骨槍從小腹裏抽了出來。
隨著他的動作,血肉猛地四處飛濺。
他的身體不知怎麽愈合了一部分,傷口仍然暴露,能看到裏麵血管與肌肉相互糾纏,骨槍也和血肉融為一體,現在被突然從中抽離,帶出了一串血肉碎片。
葉槭流驟然摔落回地麵,胸口小幅度劇烈起伏,緩了半分鍾,才抬起微微痙攣的手臂,拿骨槍充當拐杖,從地上一點點站起來。
他輕輕呼了口氣,低頭看看自己腹部的大洞,一時之間竟然有些不知道怎麽處理。
雖然看起來傷勢很慘烈,但葉槭流考慮了一下,覺得既然傷口到現在也沒有愈合,那麽一時半會估計自己也不會有什麽事,而他總不能一直被釘在地上,越早拔丨出來越好。
這就是為什麽天命之人不能完全算是人,我現在都能上演“什麽東西帶著個洞走來走去”的地獄笑話了……葉槭流低頭打量自己,實在想不出怎麽處理,於是決定把“鋼與銀”從桌麵上拿下來,看看能不能修好。
突然間,他的臉上閃現出錯愕,身體一個踉蹌,膝蓋“咚”地砸在地上,身體向前彎去,他趴在地上,控製不住地悶哼一聲。
體內流轉不休的奧秘忽然衰弱下去,仿佛暴雨裏的的山洪,奔騰不息的趨勢驟然一止,毫無征兆進入了枯水期。
仿佛有種無法抵抗的恐怖準則,強行壓製和阻礙了奧秘的流動。
奧秘枯竭的影響瞬間浮現,葉槭流開始咳血,傷口裏血肉不斷滴落,氣息也斷崖式下跌,等階甚至也變得不穩。
本來他就是靠著奧秘才維持行動,一瞬間,他幾乎完全沒有了行動能力,更嚴重的是,他現在的等階也有了下跌的趨勢,如果他徹底跌回凡人,以他現在的傷勢,毫無疑問會直接死亡。
刹那間,墨綠桌麵在眼前浮現。
葉槭流視線已經有些模糊,他艱難地抬眼看去,看到自己的欲望卡牌正在快速變化。
必須維持住欲望等階……葉槭流陡然閃過這個想法。
薔薇色的石英顆粒,如同翡翠的羽毛,一大堆琳琅滿目的神秘學材料忽然出現,葉槭流顫抖著抬起手,沾著自己的血,在地麵上畫出扭曲的儀式法陣。
最後一筆落下,法陣上綻放出明亮的光芒。
光芒散去,所有材料全部消失不見,葉槭流身上的氣息也徐徐平穩下來,不再繼續衰弱。
桌麵上,欲望卡牌恢複了清晰。
葉槭流這次真正有了他在死亡邊緣駐足的感覺,如果不是他提前為維持欲望等階收集過材料,剛才他可能就一路掉階掉到死了。
緩了幾分鍾,葉槭流才重新撐著身體坐正。
他揉了揉太陽穴,無比清晰認識到,自己正在一重完全陌生的曆史裏,危險甚至來自於這一重曆史本身。
“曆史被裁定後,除了封閉曆史所有者所掌控的道路,其他道路的準則都會弱化,然而由於被裁定曆史保留的是新神沒有成神的可能性,盛行的準則也是舊神的準則……
“第一重曆史裏,炎海的準則空前強大,導致海洋無處不在,任何事物都會在海中下沉……
“那第二重曆史,盛行的就是無聲之月的準則?卡特說過,他象征的是阻礙一切事物發展的虧月,體現出來就是所有奧秘都被壓製了?
“無聲之月的準則也太詭異了吧,如果說在月神殺死他之前,所有奧秘都會被壓製,他又是怎麽被殺死的?
“不對,第二重曆史封閉了,對奧秘的壓製才會這麽強,曆史還沒有裁定之前,應該隻是削弱了奧秘,而且那時候神靈和現世的距離還沒那麽遠,要壓製也是一起被壓製……
“等等,這豈不是意味著在這一重曆史裏,遺物都會失去作用?”
想到這裏,葉槭流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他從桌麵上拿下幾件遺物,嚐試了一下,確認他的猜想是正確的——所有遺物都被壓製了,高階遺物還能夠殘留一點點微弱的效果,低階遺物基本上就真的隻是遺物了。
不過相應的,所有遺物的負麵特性也都被壓製了,不會出現讓持有者當場暴斃的情況。
葉槭流緩緩吐出一口氣,無奈地自言自語
“往好處想,我在奧秘還沒有完全被壓製時完成了儀式,維持住了等階,現在依舊是第五等階,說不定在這一重曆史裏,我會是最強的天命之人……”
不管怎麽說,墨綠桌麵還能正常開啟,局麵沒有到最絕望的時候。
最緊迫的事情想完了,葉槭流才有時間去想更多事情。
他打開桌麵,原本是想確認自己現在的位置,接著發現“懷特”的卡牌正在教派總部裏,卡牌上也有著“隱秘”標記。
我不但開啟了多重曆史之門,還進入了聖所?但我沒有任何印象……葉槭流微微皺眉。
話雖如此,葉槭流也清楚,如果不是這樣,以多重曆史之門打開時的動靜,在進入第二重曆史的瞬間,月神就該像赤杯一樣給他來一下了。
看起來這就是最合理的解釋,但葉槭流依舊覺得,這其中有很多古怪的地方。
首先,由於信息太少,他一直沒有確定月神的立場,也不清楚到底是誰把月神蛾放在了紅海女王的行宮裏。
從動機來看,葉槭流推測過可能是無聲之月或者他的眷屬,畢竟紅海女王很可能是無聲之月的侍者,然而無聲之月早就死在了月神手中,很難想象他死後還能夠維持那處曆史褶皺。
其次,他是和加西亞、月神蛾一起進入了第二重曆史,但葉槭流沒有在聖所裏看到加西亞,桌麵上召喚物卡特的卡牌也不見了。
最後就是……
葉槭流低下頭,看了眼自己腹部緩慢愈合的傷口。
剛才拔丨出骨槍撕裂出的傷口已經開始愈合,盡管速度非常緩慢,但保持下去的話,幾天之內,他的傷口應該能夠完全長好。
葉槭流不覺得自己有這樣的自我修複能力,這樣想的話,他的身體的自我修複速度就很奇怪,這種速度已經接近於遺物的效果了,能在無聲之月的準則下達到這樣的速度,怎麽想都不太合理。
如果認為是月神插手,這些疑點就都有了解釋,可她會是卵的盟友嗎……葉槭流垂下眼眸,覺得恐怕沒有這種好事。
雖然月神在第五重曆史曾與將軍聯手,而將軍的立場已經大致確定,但當時和他們一起對抗白焰的,還有赤杯和飛蛾,總不能認為這兩位也是卵的盟友。
簡單換上新的衣服,為了防止碰到傷口,葉槭流隻扣上了襯衣前兩顆紐扣,接著繼續查看桌麵。
鑒於進入花海前後的狀態太過古怪,葉槭流也不能確定當時發生了什麽。
可能是那時候他們離炎海的屍骸太近,導致“隱秘”buff提前失效,於是被一直在尋找外來者的赤杯發現,遠遠來了一發打擊;
也可能那處花海是一個預設觸發的陷阱,能自由活動的東西都會被迷惑,一旦進入其中,就會迎來赤杯的打擊;
又或者是赤杯發現了葉槭流是卵……不過這種可能性太低,如果是那樣,葉槭流覺得自己現在應該在那座漆黑山峰裏,怎麽想,赤杯都不可能讓他跑到第二重曆史這麽遠。
葉槭流一邊想著,一邊順便確認了這次遭遇的損失。
他先翻開加西亞的卡牌,發現他的卡牌上多出了三道“傷口”標記,足以說明他現在狀態很不好——但他還活著。
活著就好……葉槭流搭在地上的手指微微放鬆下來。
卡牌微微閃爍,在葉槭流蘇醒前,加西亞就已經蘇醒,並且進行了祈禱。
既然這樣,等我處理好事情,我們可以找一處教派總部重新匯合……葉槭流順手點開“教派總部”卡牌,打算看看第二重曆史有什麽聖所。
下一瞬間,他的動作完全停住了,眼睛微微睜大,流露出迷茫和錯愕。
……整個第二重曆史裏,他可選擇的聖所隻有兩個。
一個是他現在所在的神殿,在他離開後,就會失去“隱秘”的特性;另一個是一座更加華麗恢弘的神殿,背景似乎是一座蔚為壯觀的巨城,即使建立在沙漠之上,依舊綠樹如蓋,繁花似錦。
念頭急轉,葉槭流已經意識到了為什麽會出現這種情況。
他屈起一條腿,右手抵住額頭,苦笑一聲
“我能選擇的教派總部都是死去舊神的聖所,在第二重曆史裏,就是無聲之月的神殿……
“但現在看來,對方的絕大部分神殿大概都被毀掉了……
“是自然消失,還是人為毀滅的?最危險的情況當然是這都是月神做的,那麽我出現在這座神殿裏,就不可能避開月神的視線……
“目前能夠進入的聖所其實隻剩下一處了,如果現在進入的話,等到我身上的‘隱秘’buff失效,就隻能進入第一重曆史或者現世的教派總部來獲得‘隱秘’特性,那時候怎麽回到第二重曆史就是新問題了……
“……至少在找到加西亞之前,我不能進入這處聖所。”
得出了結論,葉槭流隻能暫時放棄利用桌麵的便利性來達成目的的想法。
不過至少加西亞的卡牌還在桌麵上,召喚物月神蛾和召喚物卡特這兩張卡牌幹脆直接消失了,怎麽想都是在赤杯的打擊下直接蒸發了。
葉槭流唐突痛失倆蛾子,不禁在心裏又給赤杯添了一筆。
他開始慶幸自己養成了所有物品放桌麵的習慣,當時身上沒有攜帶任何遺物,相比加西亞,他的損失還不算慘重——加西亞身上遺物不多,然而“海獸的獠牙”和“碎裂之環”這兩件3級遺物,現在已經變成了“裂損的海獸獠牙”和“裂損的碎裂之環”,並且其他零零碎碎的東西都蕩然無存了。
碎裂之環怎麽還能再裂損的……也不知道怎麽樣能夠修好,大概要找個高階鑄天命之人……幸好是在第二重曆史,這兩件遺物雖然用不了,但負麵特性一樣被壓製了,否則……葉槭流久久注視著微微閃爍的信徒卡牌,沒有移開視線。
片刻後,他終於將目光從桌麵上收回,看向了自己手邊的十字骨槍。
炎海之槍3級杯遺物
描述赤杯沉睡在炎海的屍骸中,這是那座熾烈火山的一小塊碎片,流淌著同樣的血。
——這是一位神靈遺物的碎片。
也就是說,赤杯正在沉睡,在夢裏從旁邊火山上掰了一塊,隨手丟過來把我釘在了地上吧……葉槭流拿起骨槍看了看,在心裏感歎了一聲。
從位格上來看,“炎海之槍”可以說是葉槭流接觸過的,僅次於他自己的遺物。
葉槭流猜測,他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被無聲之月的準則壓製,也是因為這把槍插在他的身體裏,以神靈的位格抵擋住了無聲之月的準則。
但另一方麵,它的負麵特性也非常恐怖,假如不是被壓製,葉槭流大概撐不到蘇醒的時候。
如果葉槭流沒有來到第二重曆史,赤杯醒來後大概會把“炎海之槍”收回,不過現在,這件遺物已經屬於葉槭流了,赤杯恐怕永遠也湊不齊炎海的遺物了。
畢竟在我身體裏呆了那麽久,說是屬於我不過分吧?來都來了,帶點什麽走多正常……葉槭流上下打量著骨槍,在心裏嘀咕。
因為隻是隨意掰下的一小部分,“炎海之槍”僅僅是達到了3級遺物的程度,但這對葉槭流來說,依舊是一項巨大的收獲。
——這件遺物的價值在於,它曾經屬於炎海,和一位神靈係出同源,流淌著同樣的血。
葉槭流很快想到了這件遺物的最佳用途比起他,奧格恐怕更需要“炎海之槍”。
“歌劇”畢竟是屬於羅塞莉的,而羅塞莉完全是赤杯的一個實驗品,和赤杯的聯係太深,遺物裏的殘存靈魂會和晉升者融合,如果奧格用“歌劇”晉升,麵對赤杯時,很可能會受到一些影響。
“炎海之槍”的情況則不一樣,炎海已經死了,作為神靈,他本身位格也不低於赤杯,不可能被赤杯壓製。
由於最後也沒能見到赤杯,葉槭流也很難確定月神在第二重曆史裏會是什麽狀態,但從赤杯仍然能夠捕捉到他並投下十字骨槍來看,月神應該也能辦到同樣的事。
換句話說,我離開聖所之後,就需要時刻小心會不會被月神發現,然後像赤杯這樣來一下……葉槭流的心越發沉了下去。
他仰起頭,望向天空中巨大的灰月,久久沒有動作。
……
無聲之月的神殿外。
諾馬爾赫畢恭畢敬地低著頭,站在神殿的台階下,絲毫沒有抬頭的意思。
盡管他是統治這片地區的長官,在台階上的人麵前,也隻能謙卑地跪拜在他的腳下,如果不是對方寬闊的心胸和氣度,他甚至沒有站立的資格。
——昨天,紅海帝國的皇帝陛下悄然駕臨了希娜城。
自從那位至高無上的女皇陛下打贏了馬裏卜戰爭,讓士兵摧毀了三個王朝的軍隊,周邊的王朝就迅速衰敗了下去,成為紅海帝國擴張版圖上不起眼的一角。
她的大軍猶如深紅的浪潮,將戰爭帶去了大陸的每個角落,那股浩浩蕩蕩的潮流,也最終不可抵擋地席卷了世界。
她在寢宮裏去世的那一年,紅海帝國的版圖已經從紅海開始,擴張到了大陸的盡頭,抵達了永凍之海和咆哮西風帶。
在那之後,紅海帝國一直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帝國。從王都開始,一條條大路穿越了漫漫沙漠,所有行政地區的城市都能夠沿著紅海女王修建的路直抵王都,從最南到最北,所有帝國的居民都使用相同的文字,它的地圖上,除了深紅,再沒有別的顏色。
紅海女王後,帝國的掌權者們雖然都無法和她相提並論,卻都有著各自的光芒,他們對帝國的改變和掌控,也使得這個龐大的帝國不斷進步,讓它的繁榮昌盛一直延續到了現在。
而這位帝國的掌權者,居然悄悄來到了希娜城……諾馬爾赫在心裏吸了口氣,不敢想象神殿裏等待著他們的是什麽。
嚴格來說,希娜城在帝國中也有著相當特殊的地位。在永恒的無聲之月沉寂之後,祂的神殿也在祂的諭示下一一關閉,改作他用,現如今保存下來的,隻有王都和希娜城的這兩座神殿。
因為傳說如果有一天,偉大的神靈重新蘇醒,將會在這兩座神殿中降臨。
諾馬爾赫不敢猜想皇帝陛下是否相信這個預言,對於永恒寂靜的月亮的複蘇又有著什麽想法,隻是他很清楚,現如今帝國正處於一個極端危險的處境之中,而這一切,都是在帝國失去了神靈的庇護之後發生的。
在諾馬爾赫的猜想中,紅海皇帝終於踏上台階,獨自一人,平靜地向著上方的神殿走去。
皇帝陛下是打算親自走完這一千階台階嗎……諾馬爾赫內心一顫,忍不住仰頭望向皇帝陛下的背影,從那個巍峨堅定的身影裏,他毫無疑問感受到了皇帝陛下的意誌。
——徒步登上一千階之上的神殿,象征著在攀升的過程中洗滌身心,以潔淨的意誌和靈魂,去覲見神靈。
在覲見神靈的旅程中,他們的身份不再是皇帝,官員,自由民,奴隸,而是隻有一個共同的身份,那就是無聲之月的信徒。
一陣激情在諾馬爾赫的心裏激蕩,他的心髒仿佛要從胸膛裏跳出來,忍不住踏上台階,跟著皇帝陛下一起向上攀登。
他的跟隨沒有引起皇帝陛下的注意,兩個人一前一後,一步步攀上了台階頂端的神殿。
神殿仿佛沒有經過時光的洗刷,依舊保持著冰冷和潔淨,他們穿過神殿前的廣場,穿過洗月水池,來到了神殿深處的拜月之地。
忽然間,紅海皇帝在神殿門前停下了腳步。
灰月灑下了清冷如水的月光,純白的浮雕地麵上,血液沿著浮雕的線條,染出了一幅幅無比奇詭的畫麵。
一身奇異衣袍的年輕人坐在鮮血的中央,身邊地麵刺入了一柄巨大無比的十字骨槍,槍身纏繞著瑰異的血紅藤蔓,在死寂的月光,散發出異樣而恐怖的氣息。
他的衣袍敞開,露出了腹部猙獰無比的傷口,血肉正在緩慢糾纏愈合,即使有著這樣的傷勢,他依舊顯得極為平靜,仿佛這具身體與他沒有多少關係。
聽到他們的動靜,對方轉過頭來,色澤瑰麗的眼眸淡淡地望過來,神情冷淡而又疏離,讓人想到從高不可攀的神靈居所,向著凡人投來輕飄飄的一瞥。
諾馬爾赫的身體開始輕微顫抖,他猛地低下頭,向前撲倒,匍匐在地上,不敢再讓自己對上那雙暮紫色的眼睛。
他看到皇帝陛下的衣擺在眼前輕輕一晃,在諾馬爾赫反應過來之前,端正地拜倒下去。
“偉大的無聲之月,你終於醒來了,我一直在等待您的複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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