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2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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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7
    “嘩啦。”
    輕微的水波聲在聲音接收器旁蕩迭,  費雯麗模糊感覺,自己仿佛在湖水中飄蕩。
    但下一瞬間,她清醒了過來。
    就算她沉進湖水裏,  也應該迅速沉底,況且水波起伏的聲音太清晰了點,不像是將她包裹在內的深湖,反而像是淺淺一池清水在晃動。
    意識最先回到軀殼裏,  重新運作的動力核心在胸腔裏微微震動,  能量液在管道裏奔湧,  費雯麗慢慢撐起身體,已經做好了全部準備。
    她抬起眼睛,看到周圍遊動著一根根陰影尖刺,  觸須從脊椎骨束腰上延伸出來,如同絲帶般編織在一起,織成了漆黑的保護罩,  將她包裹在陰影遊移的籠中。
    費雯麗感受了一秒體內奧秘的狀態,微微鬆了口氣。
    她應該沒有昏迷太久,  “歌劇”的負麵特性讓她體內的奧秘開始聚集,但還沒有把她變回凡人,費雯麗估計,  自己大概還能夠堅持一段時間。
    隨著她站起來,“棘刺”構成的保護籠也無聲散開,一根根觸須從堅硬變得柔軟,  落進她裙擺的陰影裏,消失在脊椎骨束腰裏。
    費雯麗終於能夠看清周圍的景象,  一盞燈光照亮了金屬管道,  水珠凝結在冰冷的管道內壁上,  陰影隨著燈光晃動,一個個聖杯騎士席地而坐,身上衣服多有破損,神情多少有些疲憊,看上去仿佛經曆了不止一場惡戰。
    “你醒了。”少年冷淡的聲音響了起來。
    費雯麗轉頭看去,看到奧格披著紅大衣,坐在木箱上,右腿屈起,單手按著左眼的位置,眼神混合了陰鬱和暴戾,搭在木箱邊緣的手指摩挲著箱蓋,頻率忽急忽緩,不難看出他不穩定的情緒。
    大概也是因為他心情不佳,周圍的聖杯騎士全部都保持了安靜,沒有人發出多餘的聲音。
    費雯麗看了看四周,他們看起來像是在下水管道裏,周圍的黑暗裏,隱約能夠看到其他管道的輪廓,管道裏積蓄著一層淺淺的水,除了淡淡的鐵鏽味,沒有什麽難聞的氣味,角落裏對著一堆廢棄金屬,零件散落在水裏,看起來像是被暴力硬生生拆開的,幾乎看不出原先的模樣。
    “我受到了攻擊,從空中摔了下來,”費雯麗很快想到了答案,“現在我們在湖裏?”
    奧格懶得解釋,掃了下一旁的某個聖杯騎士,對方被奧格看了一眼,立刻低下頭,開始為費雯麗解釋:
    “具體來說是湖底。康納把工業區地下鑿空了,在重塑與創造的力量下,下水管道被改造成了新的工業園區,現在這裏已經變成了一座機械化的迷宮,康納製造的機械怪獸在迷宮裏遊走,清除遇到的所有入侵者。我們一直在和它們戰鬥,會找到您,也是因為您附近有很多機械怪獸。”
    他省略了部分內容,比如他們找到這位紅發女孩時,看到無數陰影尖刺正在瘋狂穿刺機械怪獸,仿佛一株發狂的食肉植物,氣勢十足,連金屬管道都被破壞了大半,讓人不敢接近。
    事實上,他們感覺,就算他們沒有找到對方,在她恢複意識之前,她都不會有什麽危險。
    聽完聖杯騎士的話,費雯麗表情不變,內心卻輕輕“哇哦”了一聲。
    一個發瘋的半神身邊環繞的影響會扭曲和改變周圍環境,想到在這種影響下,工業區之下甚至出現了一座機械之城,費雯麗心中頓時湧起了許多驚歎。
    這樣的話,剛剛在湖麵上和我戰鬥的鋼鐵怪獸,應該也隻是機械造物,隻不過特別巨大……費雯麗稍一聯想,也想清楚了之前發生的事。
    濃霧和水蒸氣模糊了視野,再加上鑄之道路的瘋狂總會帶來形態上的異化,以及費雯麗的直覺在麵對高等階天命之人時效果會打折,導致費雯麗完全沒有意識到與她戰鬥的隻是一台巨大的機械。
    不過現在想想,費雯麗覺得她和這些機械造物可能合不來——他們的風格存在很大的差異,要說的話,大概是鋼鐵哥斯拉和高達的區別。
    康納的機械造物造型粗獷,外殼堅硬,充滿了沉重感和力量感,燈教則更注重機體的精巧和靈敏,為了讓費雯麗外表更接近人類,犧牲了絕大多數力量和防禦,相應的,他們為她添加了更多的功能。
    而天地之燈為費雯麗重新拚接的身軀,讓她多出了變化的可能性,之後費雯麗對自己進行過很多改造,大部分都是亂來,但每一次她都成功了,在一次次晉升中,她的特性也變得和她更加貼合——哪怕現在讓輝光教會再改造一個費雯麗,他們也無法製造出比費雯麗更優秀的機械體了。
    複盤剛才的戰鬥,費雯麗也猜到湖麵會突然冰凍,是奧格在機械迷宮裏做了什麽。
    如果是正常發揮3級遺物的效果,讓整個密歇根湖凍成堅冰應該都不是問題,隻不過消耗也會很驚人……費雯麗猜到奧格大概也是吃了等階不夠高的虧,想想自己也是因為這點,才占卜不到什麽東西,忍不住在心裏小小歎了口氣。
    她環顧四周,問道:
    “我們被康納困在這裏了嗎?”
    “原本不會發生這種事,”依舊是剛才的聖杯騎士,因為奧格看起來越發不爽,他也加快了語速,“但這座機械迷宮會不斷移動,所有管道都在變化位置,迷宮裏的機械怪獸也會隨機遊走,被破壞的迷宮部件會迅速移走,換成新的迷宮部件,現在我們已經不知道我們在哪裏了。”
    奧格帶下來的都是精英,他們本來也不至於找不到方向,但嚐試過後,他們發現迷宮移動的速度比他們找路的速度更快,往往上一秒找到正確方向,下一秒管道方向改變,之前的道路已經變成了死路。
    這樣是走不出迷宮的——奧格比其他人更早意識到了這點。
    所以短暫的嚐試後,他就開始利用遺物的力量,對機械迷宮進行暴力破壞,摧毀遇到的所有機械怪獸,打亂迷宮移動的節奏。
    這種簡單直接的暴力不能說不有效,在奧格破壞了足夠多的迷宮部件後,替換的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機械怪獸出現的頻率也降低了,為精疲力盡的其他人爭取到了休整的時間。
    但如果不能找到康納在哪裏,就算能夠破壞全部迷宮,也隻是白白浪費奧秘而已。
    等費雯麗了解完前因後果,再看向奧格,總算明白為什麽他獨自坐在那裏,看起來狀態也不算好,而其他人全部都自覺地遠離了他,為他周圍留出了一圈真空帶。
    他坐著的那個木箱裏放著那件從聖杯教會調出來的3級冬遺物,眼下,這件遺物的負麵特性全部由他獨自承擔。
    不過費雯麗知道得更多點,看向坐在木箱上揉太陽穴的奧格,不禁:“……”
    啊,我記得奧格之前從懷特先生那裏買了一件即將爆炸的級冬遺物應該能夠讓它暫時不爆炸……所以這枚炸彈現在也在那個箱子裏吧?一不留神的話,我們全部都會變成遺物吧……費雯麗默默移開了目光,決定不去幹涉奧格的做法。
    隻是最關鍵的問題依舊沒有解決,康納現在大概就在迷宮的某一處,可他們找不到對方在哪裏,也不知道該怎麽去那裏。
    費雯麗彎腰撿起幾枚金屬零件,手指翻轉,金屬零件被她拋起來,閃爍著微光,摔落進冰冷的積水裏。
    占卜失敗了……但也能說明,康納的確就在迷宮裏,才導致我無法占卜……費雯麗並不氣餒,轉而思索別的辦法。
    “如果神秘學手段無法起作用,或許可以嚐試一些更普通的手段。”黑暗中有人提議,“雖然迷宮是隨機移動的,但既然是在整個空間裏移動,那迷宮的移動方式必然遵循一定的規則,也就是說,隻要擁有足夠強大的計算能力,是能夠從龐大的計算量,計算出這座迷宮核心的位置的。”
    說到這裏,他遺憾地歎了口氣:
    “雖然教會也有燈道路的天命之人,但在計算方麵……輝光教會的人會更擅長這種龐大數據的計算。”
    明顯不是他一個人想到了這個辦法,但所有人都清楚自己教會的情況,想在杯教裏找出一個能夠計算這麽龐大數據的教徒,絕對比在教會找一個沒有性經驗的教徒更難。
    一片低迷的沉默中,雖然沒有任何人注意到費雯麗,但某位前輝光教會使徒仍然坐立不安了起來。
    片刻之後,費雯麗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對眾人開口說道:
    “我可以試試。”
    隻能我來動腦子了……費雯麗沉重地想。
    ……
    無聲之月的神殿,紅海皇帝走進殿內,抬頭望去。
    神靈站在粼粼月光中,灰白新月在他身後緩慢破碎,飄向湛藍如洗的天空。
    這一幕仿佛與壁畫中記述的神聖場景重合,紅海皇帝微微出神,忽然間有些分不清他到底站在神話中,還是站在現實裏。
    他閉上眼睛,以無可挑剔的虔誠姿態,誦念完了晨禱詩,不過在準備更換供奉神靈的食物時,被年幼的侍者搶在了前麵。
    考慮到他的身份,紅海皇帝退後一步,看著他輕巧地把食物搬上桌,更換不夠新鮮的水果,點燃準備好的乳香,解開葡萄酒的蓋子,讓酒香從陶罐中飄散出來。
    一係列複雜又繁瑣的儀式,哪怕是主持神殿的祭司,也需要經過多年訓練,才能夠以最快速度完成,但這個孩子動作又輕又敏捷,嫻熟得仿佛訓練過千百次,踮起腳傾倒葡萄酒時,脊背到手臂彎出恰到好處的弧度,簡直像是表演那樣賞心悅目。
    這一幕落在紅海皇帝的眼中,自然讓他對於年幼侍者的身份有了更多的猜測。
    不過這次,他暫時沒有餘裕去深思這其中的關鍵。
    皇帝陛下依舊保持著低頭的姿勢,低聲說道:
    “偉大的永恒月亮,既然您已經於現世複蘇,不知道您還願意繼續庇護信仰您的子民嗎?”
    隨著複活的屍體越來越多,整個紅海帝國都被拖進了戰爭的漩渦裏,哪怕是現在,皇帝也很清楚,有多少士兵正在和不斷逼近的死者廝殺,戰火在大陸的每一處爆發,每分每秒都會有更多的人死去,接著變成新的行屍走肉。
    因此哪怕明知無聲之月剛剛複蘇,不可能迅速恢複到曾經的位階,現在請求祂降下神賜,很可能會影響到祂的恢複,紅海皇帝依舊決定試探祂的想法。
    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神靈身上,沒有注意到,年幼的侍者走到一旁,微微低著頭,手中的骨笛抵在唇上,吹奏了第一個音符。
    一個看不見的領域籠罩了他們,城裏隱約飄來的聲音忽然消失了,所有聲音都如同驚鳥般飛去,神殿裏靜得能聽到砂礫滑落。
    無聲之中,紅海皇帝聽到神靈的聲音緩緩響起。
    “東南方……”
    祂不急不緩地說出一座座城的位置,紅海皇帝一邊聽,一邊在心裏快速進行比對,頓時明白了永恒月亮為什麽會提到這些城。
    根據最快的消息,這幾座城外都出現了複蘇行屍的身影,估計幾天內就會迎來圍攻。
    永恒月亮提到這些地方,是願意庇護祂的子民嗎……紅海皇帝情不自禁地冒出這樣的念頭,又在心裏自嘲一笑。
    哪怕是永恒月亮尚未離開的時候,祂也從沒有對信徒與子民有過寬容和憐憫。
    但神靈的話語仍然給了紅海皇帝不切實際的希望,讓他的心緒浮動起來,隨即才猛地意識到,永恒月亮並沒有停下話語。
    更多的地點被祂提及,更多的城出現在祂口中,甚至包括了不同地區的複蘇行屍的規模和行進速度,以及這些死者什麽時候會迫近城市——這些甚至是紅海皇帝也不知道的。
    以紅海帝國的幅員遼闊,能夠在短時間內將消息傳遞到皇帝麵前,付出的代價更是不可想象。
    但神靈僅僅是居於神殿之中,卻能夠看見遙遠沙丘後發生的事,清楚祂目光所及之處的任何動向,不難想象,整個帝國發生的任何事,都無法躲開祂的注視,無法不被祂知曉。
    紅海皇帝的情緒波動被他掩飾得很好,但那一閃而逝的震撼和恐懼,落在葉槭流眼中,眼熟得幾乎不需要思考,就能猜想得出對方此時的想法。
    效果和我想得差不多,也不算白費昨晚那麽多時間了……葉槭流目光稍稍放空。
    昨晚卡特睡後,葉槭流披著星月離開神殿,破碎移動了不知道多少次,跑遍了大陸,差不多繞著紅海帝國轉了一圈,確認了現存的所有複蘇行屍的位置。
    抓了幾具行屍研究後,葉槭流無奈地發現,這些屍體應該就是因為無聲之月的屍骸而複蘇的,想要解決也很簡單,把那輪巨大的灰白新月毀掉就行了。
    但那輪灰月看似懸在地上,卻根本無法觸及,除了看著屍體在它的影響中複蘇,沒有什麽好的處理辦法。
    幸好葉槭流已經是第五等階,“破碎移動”不會消耗太多奧秘,哪怕跑遍了紅海帝國,也沒有奧秘枯竭到回不來。
    等葉槭流從紅海帝國的邊界沾著露水回到神殿,已經到了清晨祭祀的時間,聽著晨宮方向的動靜,葉槭流又火速抹除神殿裏的多餘痕跡,洗漱換衣服,緊急和卡特學習怎麽用當地語言說出那些地點,以及幾句簡單的話,總算在紅海皇帝穿著祭祀服裝抵達之前布置好了一切。
    卡特倒是早早醒了,洗漱完畢,穿著襯衣,拎著笛子,一臉的“我不知道你昨晚不在”的理解神情,看著葉槭流匆匆忙忙一揮手,神殿裏的床頓時消失不見,恢複了之前的空曠寂靜。
    有了昨晚的準備,葉槭流現在很有底氣。
    他平靜而又隨意地問:
    “你選擇哪一座城?”
    神靈的話語傳入耳中,紅海皇帝明白了祂的意思。
    永恒月亮並不是無法將帝國從戰爭和死亡中拯救出來,但不是所有信徒都能蒙受祂的眷顧,所以祂……讓他選擇,選擇拋棄哪些,選擇拯救哪些——他祈求神靈的庇護,而神靈的仁慈總是殘酷而罕有的。
    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留下了充血的弧形凹痕,紅海皇帝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各個地區的情況,平靜地回答道:
    “西帕爾。”
    做出選擇並不艱難,作為紅海帝國的皇帝,他每天都要做出諸多選擇,而世界上並不存在完美無缺的結果。
    西帕爾城,果然選擇的是情況最危急的城市……葉槭流回想了一下,右手輕輕抬起,空間流水般波動起來,無數光影折射,在空間碎片中,投射出一幅幅虛幻朦朧的畫麵。
    空間碎片中,一座座風情各異的城市宛然在目。
    昨晚偵查敵情時,葉槭流把其中情況比較危急的幾座城記錄了下來,將畫麵投射在空間碎片上,保存下來。
    他向著卡特伸出手,年幼的侍者立刻放下笛子,走到他的身邊。
    葉槭流伸手按在他的肩上,巨大的十字骨槍驟然出現在另一隻手中。
    飛蛾虛影填滿了翠綠眼眸,仿佛林地中的斑駁陰影,卡特的麵孔上浮現出虛幻的花紋。
    幾乎同時,“砰”一聲,紅海皇帝猝不及防跪倒在地。
    他艱難地撐著顫抖的身體,在震動空氣的力量中抬起眼睛,望向散發出恐怖熾熱的十字骨槍。
    纏繞在骨槍上的血紅藤蔓越發茂盛,四周的溫度開始升高,漸漸逼近了無法忍受的溫度,毀滅的氣息在空氣裏醞釀,仿佛雷暴與火山爆發的前奏。
    神靈輕輕抬起手,西帕爾城的畫麵變得亮了些許,散發出純淨的光芒。
    祂的手中,十字骨槍仿佛活了過來,不斷震顫著,想要掙脫祂的束縛,隨著祂鬆開手,骨槍猛地衝入了畫麵之中!
    西帕爾城外,殘破灰月籠罩的天空中,空間驟然破碎,如同打碎的琉璃,無窮無盡的光華從中溢出。
    下方,潮水般的複蘇行屍仍然在行走,對即將發生的事無知無覺,隻有屍龍群察覺到了什麽,抬起頭顱,望向空中熾烈耀眼的光芒。
    刹那間,天穹裂開了巨大的縫隙,灼熱的氣息在天際燃燒,雲層被燒成了毀滅的暗紅色。
    火雨從天而降,赤紅的十字骨槍丨刺破光芒,從空中墜落時,已經變成了散發著恐怖熱浪的隕星,骨槍鎖定了下方的行屍潮,磅礴氣浪如同成千上萬座山峰,將地上的一切全部壓倒。
    越來越多的行屍匍匐在地,不是因為感受到了恐懼,而是重壓讓他們的骨骼全部碎裂,屍龍群掙紮著想要飛起,然而火雨之下,無路可逃,隨著骨翼折斷,一隻隻摔進了同類之中。
    隕星墜落在沙漠裏,烈焰吞沒了無數影子。
    空間碎片中,畫麵劇烈晃動,隻剩下明亮耀眼的赤紅色,看不清任何其他東西。
    火光映在紅海皇帝的臉上,他注視著淪為火海的畫麵,瞳孔沒有焦距,甚至短暫失去了思考能力,隻剩下心情如同潮水般澎湃起伏。
    這就是神靈……這就是神靈!
    趁著紅海皇帝一時失神,葉槭流也望著畫麵,默默計算骨槍的落點,隨後打開光門,把骨槍迅速撈回來,變成卡牌放上桌麵,趕在負麵特性爆發之前回收完畢。
    他昨晚測算了複蘇行屍的行進速度,根據晨禱的時間以及西帕爾城和希娜城的時差,提前存下了屍潮會路過的地點,確保能夠把“炎海之槍”在解封瞬間送到指定地點,一槍抹滅整片屍潮。
    不過比起赤杯的那一槍,葉槭流清楚它們之間還有很大差距的,好在第二史裁定後,這重曆史裏就沒人見過這種程度的力量了,不妨礙他繼續裝神弄鬼。
    但作為神靈遺物的一部分,“炎海之槍”的消耗也是極為驚人的,隻是一槍,就抽空了葉槭流體內全部的奧秘。
    隱隱的抽痛刺激著大腦,葉槭流精神一陣陣眩暈,幾乎沒有站立的力氣,他強撐著走到座椅邊,在椅中坐下。
    等到紅海皇帝從震撼中清醒過來,看到明亮火光映在地麵上,宛如一池紅蓮在如水的月光中燃燒,神靈的身影倒影在紅蓮白水之間,讓人不敢直視分毫。
    祂的目光甚至沒有落在畫麵上,仿佛天災般的一幕隻不過是祂隨手而為,反而望向了祂身旁的侍者,對視一瞬,從年幼的侍者手中接過了黃金打造的酒杯。
    深紅的液麵上蕩開一圈圈漣漪。
    神殿外,漸漸傳來了人世的喧囂。
    ……
    紅海皇帝即將離開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希娜城。
    雖然來時悄無聲息,但離開時,他的行蹤已經隨著帝國大軍的進駐,變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然而這並不是唯一一個牽動所有人心髒的消息。
    當黃金車輦沿著藏青色琉璃磚鋪砌的大道駛向神殿,整個希娜城的人都匯聚到了大道旁,無數灼熱的目光,仿佛要將那一千階台階頂端的純白神殿點燃。
    ——在皇帝陛下的祈求下,偉大的永恒月亮終於願意離開神殿,前往紅海帝國的王城。
    西帕爾城的神跡還沒有傳播到希娜城,但哪怕是最小的孩子,也很清楚如果永恒月亮願意再次庇護祂的子民,他們就能夠從灰暗之中,看到那一點希望的光芒。
    既然要製造影響,隻待在希娜城當然是不夠的。
    現在解決了語言問題,紅海皇帝又希望能夠讓永恒月亮複蘇的事宣揚到整個帝國,葉槭流隻能暫時放棄等加西亞的計劃,準備通知他直接拐去王城。
    鑒於無論是葉槭流還是紅海皇帝都希望大張旗鼓一些,自然不可能是葉槭流一路開門去王城,再加上身邊還要帶著卡特,最終葉槭流隻能坐上這輛金碧輝煌的車,在眾目睽睽之下離開希娜城。
    在車上很多事都不方便做……算了,這也是必然付出的代價……葉槭流安慰自己,同時默默拿出了銀製手爐,往裏麵丟了幾塊冰沸石,這種供奉神靈的香料提供的涼意足以驅散盛夏的炎熱了。
    為了不被商隊發現,卡特換了件純白鬥篷,不過依舊很寬大,帽子拉下來,足夠遮住他的臉,那些首飾自然被他帶在身邊,鬥篷下不時傳出“叮當”的金屬碰撞聲。
    他不時看幾眼葉槭流的手爐,看起來像是在好奇,讓葉槭流本能警覺了起來——上次他可是堵著酒店房門,才把這隻手爐從卡特手裏討回來。
    大道旁,人們開始潑灑鮮花和香水,藏青色琉璃磚上灑滿了花瓣,人人都在歡慶永恒月亮的重現,有些大膽的,甚至會抬起頭去看薄紗後的那道身影。
    葉槭流不能完全聽懂他們在呼喊的話,不過猜測大概是感謝神靈,聽得他生出了很多感慨。
    如果是真正的無聲之月,祂會做什麽可就難說了……葉槭流漫無目的地掃視人群,忽然看到人群後麵站著一道眼熟的身影。
    黑發金眼的青年一身簡練的本地打扮,露出肌肉流暢的手臂和腰腹,外麵裹了件鬥篷,正拿著個麵餅,邊啃邊和周圍人一起圍觀神靈。
    葉槭流:“……”
    加西亞:“……”
    加西亞用一種複雜到難以描述的眼神凝視著葉槭流,緩緩咬了一口手裏的麵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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