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黑暗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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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件事沒有烏啟豪參與確實有些出乎周寂的意料,但牽扯到了蘇家二房,那就需要顧慮到一些相關人情的東西了。

    蘇檀兒一心想要爭奪掌印,而蘇仲堪下的這手昏棋相當於主動將把柄交到蘇檀兒的手中,這對她來說未必不是件好事。

    當然啦,如果隻是周寂一人,那就無需顧慮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鬧得天翻地覆又有何妨?大不了甩手走人,管他日後洪水滔天。

    將孫二虎的供詞收好,周寂喚來耿護院找繩索將孫二虎綁上,這一次耿護院沒有再用眼神征求蘇檀兒的意見,而是直接將其扭送到柴房,綁了個結結實實。

    經過這一場立威,一時間,在場的所以店員都對周寂充滿了敬畏,周寂目光掃視一圈,眾人目光躲閃,就連席君煜也心中發毛,一種莫名的寒意從心底泛起。

    不得不說,顏值才是正義。

    倘若是一個滿臉橫肉的摳腳大漢突然暴起傷人,哪怕有著充足的理由,依然會讓蘇檀兒感覺些許驚恐。

    但要是一個俊朗瀟灑的青年,衣冠楚楚,氣質溫潤,打起人來看著都有種莫名的帥氣,那給人的感覺就有些不同了。

    蘇檀兒雖然不喜歡周寂這麽激進的處理方式,但也清楚他是想借此立威,從而幫自己威懾宵小。

    紅臉唱完,自然就要輪到白臉登場了。

    蘇檀兒不經意間白了周寂一眼,然後上前寬慰其他店員,答應月底賞錢翻倍,打一棒子給一棗,手段雖有些生疏,但效果還行。

    至少在聽到翻倍這個詞後,眾人眼中的畏懼一掃而空,就連收尾的工作也幹的越發賣力。

    眼看店裏的事情處理的差不多了,周寂便勸說蘇檀兒先回府休整一下,以便應對天亮後的新店開業。

    蘇檀兒起初還有些不願,可在連打了幾個噴嚏後,也就不再堅持。

    回到蘇家,早就在門口焦急等候的小嬋一看到馬車臨近,就趕忙撐起傘迎了上來。

    先前走的時候,蘇檀兒沒有叫她一起,直到外麵狂風大作暴雨降臨,她才得知三人出府的消息,這會兒將渾身近乎濕透的蘇檀兒扶下馬車,一摸到她冰冰涼的手臂,心疼的眼淚都快下來。“小姐你可算回來了外麵這麽大的雨,你出門這麽久都快急死我了。”

    “呀?你的衣服怎麽濕成這樣?”小嬋著急忙慌的脫下自己的外套就往蘇檀兒身上罩,卻被蘇檀兒擋了下來。

    “沒事的,回房換件新的就好了。”蘇檀兒臉色蒼白的笑了笑,“這次事發突然,沒有想到會耽擱這麽久,下次出門一定叫你。”

    一晚上又是淋浴又是搬布,蘇檀自己也有些心力交瘁。

    直到返回房間,將身上濕透的衣服脫掉的時候,這才發現周寂並沒有跟來,蘇檀兒下意識的望向床頭的牆洞,牆布那邊光影陰暗,燭火也沒有點亮。

    “姑爺去哪了?”蘇檀兒換上一套幹淨的衣服,透過銅鏡,忍不住問道。

    小嬋用毛巾細心擦拭著蘇檀兒還在滴水的長發,遲疑道,“好像是往後廚去了吧?”

    話音剛落,就聽到門口傳來輕扣,轉頭看去,周寂推門而入,手上還端著一隻托盤。

    瞧見還在梳理長發的蘇檀兒,周寂掀開珠簾,將托盤放到桌前,示意道,“夜雨最是傷身,我給你煮了碗參茶,你這會兒趁熱喝了吧。”

    蘇檀兒心中一暖,道了聲謝謝。

    看著小口小口喝著參茶的蘇檀兒,周寂嘴角也浮現出一絲微笑。

    即便蘇檀兒和範若若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但終究長得一模一樣,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就連側臉的那一枚美人痣都一般無二。

    愛屋及烏是人之天性。

    周寂不是理中客,也不是聖母白蓮花,哪怕說著不會讓蘇檀兒當做範若若的替代,可還是時常在不經意間將兩人混淆。

    喝完參茶,蘇檀兒蒼白憔悴的臉上終於恢複了一些紅潤,周寂抬手輕覆蘇檀兒手麵,為其化開人參藥力,又一次感受到內力奇妙的她並沒有為之抗拒,而是充滿好奇的感受著體內流動的暖流,因為淋雨而有些發寒的身體也漸漸暖和了起來。

    “今天,謝謝你了。”

    小嬋走後,蘇檀兒深處另一隻手覆蓋住周寂的手背,朱唇微抿,認真道,“如果沒有你,布行那邊恐怕不堪設想。”

    這是蘇檀兒第二次對周寂道謝,語氣誠摯,發自肺腑。

    我還在調息運氣,你幹嘛呢?

    周寂有些哭笑不得的收納功力,挑眉道:“你我既已成親,自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果非要感謝,不如來點實際的。”

    蘇檀兒還有些蒼白的臉色,頓時染上一抹紅霞,紅霞由玉頸向上延伸,短時間攀上耳垂,瑩瑩如水的眼眸,也由剛剛的清明變得有些慌亂。

    “我你”蘇檀兒在外再怎麽大方得體,卻也隻是個剛出閣的小姑娘,原本就不知道怎麽應對這個名義上的夫君,如今又被調戲一通。

    支吾許久,蘇檀兒有些慌亂的抽走了握住周寂手掌的雙手,急匆匆朝床榻走去,“我有些困了,改天再說。”

    對於蘇檀兒的落荒而逃,周寂搖頭輕笑。

    熄滅了房中的蠟燭,周寂在昏暗下來的房間中一步步朝床榻走去,路過蘇檀兒床頭,看著連腦袋也蒙進被子裏的蘇檀兒,輕聲道句晚安,然後掀開牆布,鑽到了隔壁的耳房。

    蘇檀兒此時心髒都快要從胸脯裏跳出來了,尤其是腳步聲在她床頭停下的那一刻,她全然忘記了曾和周寂簽下的文書,也忘記了周寂曾答應過她,不會強迫的約定。

    直到聽見那句“晚安”,她緊張到了極致的心情突然間平複下來,本就聰慧的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周寂其實是在故意調笑她。

    猛然掀開薄被,蘇檀兒轉頭看向僅有一布之隔的另一張床榻,驟雨停歇,昏暗的房間裏,萬籟俱寂。

    她似乎能聽到周寂那邊傳來的呼吸聲。

    悠長,輕緩,平靜人心。

    像是被周寂感染,蘇檀兒閉上雙眼,跟著周寂呼吸的節奏放緩了自己的呼吸,慢慢的,連自己都不知何時睡去。

    沉睡中,再次做起了那個無論如何也回憶不起的夢。

    隨著天色大亮,蘇檀兒又一次從失落的情緒中醒來,眼角並無淚痕,但心底卻又一種莫名酸楚,蘇檀兒自己也道不清這種心情的由來,但她知道今天新店開業,對她來說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謝天謝地,小姐今日氣色好了許多,還好沒有被昨天晚上的大雨淋壞身子。”

    小嬋端來清水,看到已經起床的蘇檀兒連忙跑了過來。

    聽到小嬋的話,蘇檀兒這才反應過來,她昨天奔波一日,又淋了半夜雨,如果放在往常哪怕喝了參湯也會神色憔悴,受寒著涼。

    可如今不僅精神沒有萎靡不振,就連身體也好像比平日更輕鬆了許多。

    一心牽掛著新店的蘇檀兒,沒有時間去思索其他,在稍作整理後,便將這件事拋到了腦後,匆匆趕去新店,準備開業的事宜。

    而耿護院則被調到新店後院看守孫二虎,以免他趁亂逃跑。

    閑來無事的周寂在蘇家竟連個說話的人都找不到,一時有些無聊的他出了蘇家,前往市集閑逛。

    路過秀水河時,突然想起自己還‘欠’了聶雲竹一隻大鵝,於是便在早市上買了兩隻小鵝打算給聶雲竹送去。

    結果還沒等他走出東市,就在距離集市很近的石橋旁,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一身粗布衣裙難掩清秀出塵的氣質,旁邊還有一個身著淺藍色絲織外衫,內襯紅花掩胸襦裙的貌美女子,正和她一並收拾攤位。

    “聶姑娘。”

    “周公子。”

    周寂一隻手提著一隻鵝,從橋頭走來,聶雲竹和旁邊的女子看到周寂的身影不由露出驚訝的神色。

    聶雲竹驚訝的是能在這裏巧遇,而旁邊那個女子驚訝的是居然有人認識聶雲竹。

    兩人稍作寒暄後,周寂舉了舉手上的兩隻大鵝,笑道:“你家大白上次因我而死,今日想起,就到集市買了兩隻小鵝賠你。”

    “哦!你就是鐵鍋燉大鵝那位!”一直在旁邊審視觀察的元錦兒一拍手掌,這才反應過來。

    “這位是?”

    剛剛聶雲竹並未向周寂介紹,周寂也沒有主動詢問,如今見到元錦兒插話,聶雲竹看了眼元錦兒見她不以為意,方才介紹道,“這是我妹妹,元錦兒。”

    “上次你的鐵鍋燉大鵝味道好好!”元錦兒天性活潑,嘟起嘴道,“我們按你寫下的配方,根本做不出你的味道嘛。”

    “做菜之道也需熟能生巧,多試幾次就能掌握火候了。”周寂笑了笑,看向攤位上擺放著的煎餅,好奇道,“這是你們的攤位嗎?正巧我早上還沒吃東西,不如讓我嚐嚐你的手藝?”

    珠玉在前,聶雲竹哪還敢迷之自信。

    有些猶豫又滿懷期待的將一塊做好的煎餅遞給周寂,旁邊的元錦兒則身子微微後仰,表情略微扭曲的看向周寂,像是在讚賞勇者,又像是緬懷烈士。

    周寂留意到元錦兒的古怪表情,舉起煎餅咬下的動作一滯,聶雲竹眨了眨眼,順著周寂的目光看去,掃了眼表情如常的元錦兒,歪了歪頭,又看向了周寂。

    周寂又一次舉起煎餅,張口就要咬下,元錦兒像是吃多了黑蒜的帶貨播主般,舌尖猶有回味般再次露出古怪表情。

    周寂動作再次停下,眼看聶雲竹又要轉頭看元錦兒,終於一咬牙吃了滿滿一大口。

    雖然不知道這個叫做元錦兒的姑娘究竟試吃了多少次這樣的‘美味’,但從她下意識的表情已經足以給周寂做出大致預期。

    然而一口下咽,周寂身子微晃,聶雲竹期待加忐忑的目光中,猛然站定,喉結滾動道,“其實也還可以。”說完狼吞虎咽,好似要與人殊死一搏,哢哢哢把整張煎餅生吞入腹。

    在元錦兒豎起的大拇指中,扶著攤位步履蹣跚的走到桌椅旁坐下,內體真氣運轉長長的吐了口氣。

    昧著良心說話真的很煎熬。

    周寂停頓一下,挺直的肩膀還是垮了下來,苦笑道,“聶姑娘是怎麽想到做煎餅的呢?”

    元錦兒歎服周寂勇氣,跑過來坐到旁邊道,“不止是煎餅,雲竹姐這些年還做過豆餅,炊餅,茶糕,茶點”元錦兒掰起手指算著聶雲竹這些年的創業經曆,聽的周寂滿頭黑線。

    “這是和餐飲業杠上了嗎?”周寂眼皮直跳,吐槽道。

    元錦兒歎息道,“姐姐本來可以教琴授藝,可她不願,非要說什麽和過去告別,但又不懂別的手藝,就隻能先從小攤練手。”

    周寂回想到自己已經快要用光的衛生紙,思索道:“聶姑娘,我這邊恰好有一樁生意想找個合作夥伴,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聶雲竹以為周寂是在可憐她,下意識的想要拒絕,可旁邊的元錦兒卻接話道,“什麽生意,說來聽聽?”

    周寂穿越前準備的是紙巾而非衛生紙,所以不怎麽好向兩人解釋,隻能從袖子裏抽出一張心相印,介紹了一下衛生紙的大致情況,並且將土法製作的流程給兩人講了一遍。

    聽到衛生紙的優勢和劣勢,再看到手裏散發著清香的紙巾,以聶雲竹和元錦兒的眼界當即明白了此物的重要性。

    正是因為知道,所以她們對周寂的舉動才越發驚訝。

    “你就這麽把配方和製作方法告訴我們了?”聶雲竹和元錦兒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

    周寂擺了擺手,“我對做生意沒什麽興趣,製作此物隻是為了方便自己,誰做出來對我來說並無區別,即便今天沒有遇到你們,我也會隨意找個人幫我弄間作坊產紙。”

    “那你為什麽不把配方交給蘇小姐呢?”聶雲竹知道周寂的蘇家贅婿,不禁好奇道。

    “錢是賺不完的。”周寂搖了搖頭,幽幽的說道,“這樣的配方我還有很多。攤子鋪越大,野心也會越大,我不想讓她把剩下的精力都投入到這上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