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PUA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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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隔不遠。
    孫三娘拽起身旁哀嚎不已的匪徒,轉交到走來的捕快手裏,不屑道,“你叫什麽叫啊!龍骨是好的,棒骨也沒碎,也就蹄髈折了點,死不了。”
    “你們這幫私鹽販子碰見三娘是你們晦氣,三娘以前是殺豬的,沒劁了你們算你們走運。”捕頭往那個匪徒小腿踹了一腳,轉眸看向仍在店中沒有逃走的兩桌客人。
    目光掃過正與趙娘子說話的紅衣女子那桌,落在了角落翹著二郎腿,跟個大爺一樣趾高氣昂的顧千帆身上。
    王捕頭好歹也算地頭蛇,整個錢塘除了縣老爺,誰見了不給幾分麵子?
    瞧見顧千帆斜靠椅子上,儼然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頓時泛起一絲不快,“哎,瞧你臉生,不是我們錢塘縣的吧?打哪來兒的?報上名來?”
    “休得無禮!”老賈注意到顧千帆毫不掩飾臉上的不耐,沉聲嗬斥一句,鉗製王捕頭的手臂往旁邊走了幾步,小聲嘀咕著什麽。
    .......................
    趙盼兒驚魂未定,看著被捕快押走的私鹽販子猶有幾分後怕,稍作平複便走到周寂他們三人跟前,欠身一禮,真誠道謝。
    “舉手之勞,趙娘子不必多禮。”
    周寂伸手虛抬,示意紅葵把欠身行禮的趙盼兒扶起。
    “你坐這兒穩如泰山,哪裏舉手了?”紅葵瓊鼻微皺,朝周寂輕哼了一聲,扶起趙盼兒嬌聲道,“剛剛明明是我救了你,你謝這家夥做什麽?”
    趙盼兒雖然時常拿女子自立哄騙自己,但在內心深處,還是一個嬌妻文學裏麵的‘小嬌妻’,看到紅葵和司藤周寂三人,潛意識裏就把二女當做周寂附庸,聽到紅葵在外人麵前這般‘驕橫’,絲毫不給周相公留有麵子,不由微微一愣。
    “那就多謝小葵姑娘的救命之恩了。”趙盼兒迅速平複心情,看著熱情如火,從內心透露親近之意的紅葵,麵露微笑,開著玩笑的欠了下身。
    “這還差不多~”紅葵揚起天鵝頸,滿臉得意的朝周寂遞去一個挑釁目光,然後和趙盼兒咯咯笑了起來。
    就在這時,被老賈拉到旁邊的王捕頭一把扒開他的胳膊,換手提刀,上下打量一番顧千帆道:“皇城司?我怎麽看你都不像是皇城司的人,跟我走一趟!”
    王捕頭說著就要伸手去揪顧千帆領口。
    “放肆!”
    老賈按住王捕頭的肩膀,踢彎他的膝蓋把他按跪在顧千帆麵前,瞧見顧千帆示意,冷哼一聲,從懷裏掏出一枚純金打造的令牌,當著所有人的麵上演一出‘龍王贅婿’‘裝逼打臉’。
    “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老賈狐假虎威,炫耀道。
    趙盼兒瞪大眼睛看著令牌上麵寫的‘皇城司’三字,瞳孔猛然一縮,笑容僵在臉上。
    當年就是帶著這個令牌的皇城司闖入府中,帶走父親,還將母親和她押送至教坊司為官妓......
    三個字看得清清楚楚。
    往日慘淡,曆曆在目。
    “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還請大人恕罪。”王捕頭瞧見令牌,雙腿發軟,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不停求饒。
    作為高高在上的皇城司指揮使,顧千帆原本無需當眾拿出‘皇城司’令牌示眾,但由於今日太過憋屈,還是忍不住享受一番人前顯聖的優越感。
    擺手示意老賈把人趕走,心滿意足的看向趙盼兒道:“掌櫃娘子,將桌子收拾一下,再來一壺新茶。”
    趙盼兒壓抑心中恨意,即便知道對方身居高位,但仍語氣生硬道:“這位大人,不是小女子推脫,而是剛才歹人過來,灑了泉水,把爐子也打翻了,你要實在口渴,那邊還有一家茶樓。”
    見到趙盼兒竟敢拂他皇城司的麵子,顧千帆麵色陰沉,眼神狠厲道:“水灑了就給我倒!爐子熄了就給我生!我今日偏要在你這裏喝茶,如果你這裏茶不好喝的話,那幹脆生意別做了,我直接把你這兒拆了。”
    “找死!”
    紅葵眼眸深處的赤焰轟然爆發,正要上前幫趙盼兒出頭,卻被她悄悄拉住手腕攔下。
    趙盼兒低眉順目,語氣毫無波動道:“客官稍候。”
    紅葵跺了下腳,跟著趙盼兒進入廚房,不滿道:“你剛攔我做什麽?這種家夥吊起來燒成碳灰就老實多了。”
    “我的老天爺,那可是皇城司的煞星,小葵姑娘你就別開玩笑了。”孫三娘無奈道。
    “.....”不是,我沒開玩笑啊....
    紅葵可不是嬌柔聖母白蓮花,作為魔劍劍靈,這一身凶煞戾氣可不僅僅隻是當初魔劍劍成時的數十記萬生靈。
    紅葵看著在後廚忙活的趙盼兒,既無奈又心疼道,“你還真打算給他做啊?”
    “放心,要治他們,我有的是辦法。”趙盼兒將霜糖放入茶盞,堅定的目光帶有幾分倔強道,“小葵姑娘,這是我和他的私事,還請不要插手。”
    “可是...”紅葵欲言又止,仿佛看到叛逆期的青兒‘離家出走’,執意要嫁南詔國君的情景。
    雖然並非同一個世界,但這份女媧傳人的偏執倔強,卻是無論母女還是兩個世界不同的人,都如出一轍。
    周寂看到紅葵悶悶不樂的走來,隨口詢問緣由,紅葵搖了搖頭,隻說趙盼兒沒有告訴她。
    周寂若有所思道:“適才看她見到金牌的神色變化,似與皇城司結有深仇大怨。”
    “哦~你還在關注她的神色?”司藤單手撐著下巴,斜靠在桌沿,似笑非笑的看向周寂。
    “畢竟她是小葵熟識的諸天分身,說起來,我也與青兒靈兒有些淵源,自然是要稍稍關注一點的。”周寂說到後麵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壞笑,揶揄道,“什麽時候,我們自信滿滿的藤女王也開始亂吃飛醋了?”
    “什麽時候的呢?”司藤輕描淡寫的掃了紅葵一眼,落回周寂臉上,語氣輕飄飄的反殺道:“是從九尾狐小白開始的呢?還是從南宮仆射開始呢?亦或是更早之前的蘇檀兒,陷殺幻境的李詩情?”
    雖未提及紅葵,但最開始那個眼神已然將她囊括其中。
    ‘呃....好像是有夠渣的。’
    周寂嘴角揚起的笑容僵住,反思之餘,猶有幾分慶幸:還好司藤不知道將夜夢境的莫山山、葉紅玉...餘簾......
    等等,這樣好像更渣了。
    周寂暗啐自己一口,拿那句海王專用‘世間哪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安慰自己,想拿自己和她們清清白白做解釋,但由於司藤提起蘇檀兒,直接堵死他的後路。
    絕殺!
    司藤以一種正宮的從容露出淡淡微笑,看向目瞪口呆的紅葵道,“小葵姑娘不必多想,這家夥雖然性格擰巴,但卻是個把責任看的很重的怪人,有過渣心,沒那個渣膽的。”
    .....................................
    就在他們說話的同時,趙盼兒備好茶水蜜餞,掀起簾子朝門外走去。
    由於剛剛私鹽販子引發的騷亂,把茶鋪弄的一片狼藉。
    老賈特意把一套桌椅搬到茶鋪外麵的草坪院子,請顧千帆坐下。
    老賈壓低聲音道,“指揮使放心,我們皇城司的身份隻有衙役頭領一個人知道,我已告誡過他,不得泄露與旁人。”
    看到趙盼兒端著茶水走來,顧千帆故作神秘的打斷老賈,示意他保密身份。
    絲毫沒有想到剛剛在茶鋪裏麵,先是王捕頭大聲質疑他皇城司的身份,然後老賈當著所有人的麵拿出皇城司的純金令牌,生怕別人不知道一般,拿得老高,當場示眾。
    都這樣了,還想著保密?
    真要保密也該悄悄把令牌亮給捕頭一個人看,茶鋪掌櫃以及其他客人看到,全都滅口才對。
    哪用得著現在這般掩耳盜鈴,裝神秘?
    就這還是皇城司指揮使?
    我看是家裏有關係,走後門當上的吧?
    趙盼兒儼然已經把顧千帆當做不學無術之人,心裏不屑,臉上卻不敢表露分毫,畢恭畢敬的將茶水蜜餞分到兩人跟前,介紹道,“龍鳳茶、梨條桃圈、蜜餞雕花,碧澗豆兒糕。”
    顧千帆端起茶盞嗅了嗅,直接潑到身後,“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
    老賈反應過來,拍案而起,嗬斥道:“大膽刁婦,竟敢當眾下毒!”
    “官爺何出此言?”趙盼兒信誓旦旦的篤定道,“妾身敢以性命擔保,這茶裏絕對沒毒,若是不信,此為銀簪,官爺盡管去驗。”
    老賈見她從容不迫,一時不知真假。
    顧千帆指著麵前的果脯蜜餞道:“梨條桃圈、蜜餞雕花,前兩道看似隻是平平無奇的市井茶果,但要是以第三道碧澗豆兒糕用來佐茶...綠豆性寒,龍鳳茶亦是苦寒,君佐搭配,現在喝下沒事,不過兩三個時辰之後,便會讓人上吐下瀉。”
    趙盼兒心裏一緊,故作鎮定道:“妾身都不懂你們在說什麽....”
    “剛剛對付歹徒的時候,你躲刀的那招出自‘綠腰舞’,據我所知,民間會此舞者多半不是良家,再加上你剛才給客人端茶送水故意賣弄風姿的樣子。”顧千帆滿臉油膩的羞辱道,“敢問小姐,之前在哪家勾欄獻藝啊?”
    趙盼兒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不已的怒意,沉聲道:“我是良民,不得胡言。”
    後半句,聲音上飄,已然有些發虛。
    “好像是脫了籍的。”顧千帆掛著油膩的笑容,饒有興致的看向趙盼兒道,“那好,就把你的履曆一一報上來。”
    顧千帆的語氣不容置疑,作為皇城司的指揮使,訊問一個脫籍官妓的履曆,不過是閑暇時的一點調劑,趙盼兒越是沉默不語,越能提升他的優越感。
    孫三娘看到這邊情況不對,即便畏懼皇城司權勢,仍然拿起殺豬刀藏在身後,一點點靠了過來。
    顧千帆站起身來,圍著趙盼兒打量一番道:“你既然痛恨我們皇城司,就應該知道我們是做什麽的,若你如實招來的話,我暫且可以放你一馬,但若你刻意隱瞞,我敢保證,不出三日,我會讓錢塘的每一個大小百姓,都對你的陳年舊事如數家珍。”
    趙盼兒本身就與皇城司有著深仇大恨,如今又被顧千帆如此羞辱,心裏的惱怒與怨恨瘋狂生長。
    然而,在滔天恨意無以複加的同時,另一種迫切到極致的偏執悄然無息的扭曲著她的心境,讓她徹底認清現實。
    她恨她爹,恨她爹為何要擊退遼軍,救下百姓。
    要不然,她也不會失去尊貴幸福的生活,淪落這般田地。
    既然無法反抗權貴,那便嫁給權貴。
    所以,她一定要成為進士夫人。
    嫁得越高越好!
    等到歐陽高中進士,她一定要督促歐陽上進,至少要從進士九品爬到五品!
    當初她爹也就從五品,隻要嫁給正五品的夫君,她就可以恢複曾經尊貴美滿的生活.....
    .........................................................
    趙盼兒不甘、怨恨的盯著顧千帆,仿佛看到自己的尊嚴一點點粉碎。
    孫三娘已經藏著殺豬刀走到旁邊止步,隻需趙盼兒一句話,三娘拚命也要護她周全。
    顧千帆深諳拿捏人心之道,將對方從人格層麵羞辱之後,還要以為對方好的名義安撫對方,這樣才能在對方心底烙下印記。
    久而複始,將其徹底拿捏。
    民不與官鬥,趙盼兒最終還是講出自己曾入教坊司的經曆,顧千帆目光柔和的看向趙盼兒眼睛,語氣真誠道:“我知道你不是無知村婦,不過,過剛易折的道理,我希望你能明白....”
    顧千帆看到趙盼兒眼眸閃過一絲波動,微微一笑,輕飄飄的說了句“今日就當是個教訓”,朝老賈示意道:“我們走。”
    看著瀟灑離去的顧千帆,趙盼兒抱著托盤,又是委屈又是不甘的盯著他的背影。
    然而,就在顧千帆走出茶鋪,來到街上的同時,一簇火光從天邊遙遙飛來,巧之又巧的落在顧千帆頭頂。
    一時間,頭發瞬間引燃。
    老賈手忙腳亂,試圖幫顧千帆拍滅赤焰,然而這道火焰彷如活物,沿著他的手迅速蔓延他的身上,轉眼兩人化作兩團火人,全身上下雖無傷勢,但無論是毛發還是衣物都已盡數燃盡,像是兩個白斬雞一般站在行人中間。
    “還敢威脅盼兒?”紅葵拍了拍手,從茶鋪走出,嬌哼一聲道:“這兩個光禿禿的白斬雞,怕是用不了三天,整個錢塘就能家喻戶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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