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對這個人世,已經沒什麽眷戀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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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降橫禍,無妄之災。
    平白走在路上,突然天降赤焰,任憑顧千帆和老賈怎麽怪罪,也怪罪不到剛剛的趙盼兒身上。
    神色慌亂的在地上胡亂翻滾,好不容易拍滅赤焰,還沒等他們緩過神來,旁邊踏青遊湖女子的尖叫頓時將兩人驚醒。
    “咿呀~啊!!”“流氓!”“登徒子!!”
    由於渾身衣物毛發燒成灰燼,顧千帆便是連散亂頭發遮擋臉龐都無法做到。
    隻好拾起化成金餅的皇城司令牌,不顧滾燙的捂住關鍵位置,一隻手遮擋側臉,狼狽逃竄。
    孫三娘適才還在憤憤不平盯著兩人的背影不放,但見峰回路轉,兩人轉眼落得這番下場,笑得花枝招展,湊到門口踮腳試圖看得更仔細些,啐了一口道:“活該!讓你們欺負盼兒,這下遭報應了吧。”
    紅葵得意洋洋的來到趙盼兒身旁,卻發現她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高興,滿臉不解道:“怎麽了?是不是還不夠出氣?要我說,這種人直接燒死得了,哪用得著這麽麻煩。”
    趙盼兒搖了搖頭,神色複雜的看了眼哄笑不斷的街道,神色複雜道:“那人雖然說話難聽了些,但沒什麽惡意,罪不至死。”
    “他剛這麽羞辱你,你還幫他說話?”紅葵不禁有些傻眼道。
    “就事論事罷了。”趙盼兒搖了搖頭,語氣冷淡的回了一句,提起裙擺轉身朝屋裏走去。
    “不是...明明他們遭報應,你怎麽生起氣來了?”
    紅葵回身看向走開的趙盼兒,一頭霧水道。
    趙盼兒仿若未聞,埋頭走到門口,注意到周寂和司藤站在台階上方,腳步微微一頓,找兩人輕輕頷首,從司藤身側繞過。
    司藤款步走下台階,看向一頭霧水的紅葵,清冷從容道:“那人利用pua的手段把自己烙在盼兒姑娘心裏,看到那人受難,盼兒姑娘當然會生氣。”
    “劈什麽?”紅葵不明所以,轉眸看向周寂,本想聽他解釋,卻見他魂不守舍的看向門外街道,仿佛沒有聽到兩人對話。
    司藤微微仰首,嘴角勾起一抹不以為意的輕笑,雙手抱臂,指尖輕輕搭在臂彎,虛敲幾下道:“換成你都能聽懂的話來解釋......就是用來控製人心的手段。”
    解釋是對的,這是這語氣.....多少帶點私人恩怨。
    早在紅葵看到司藤第一眼,就感覺這個看起來自信從容的女人其實是個愛麵子的小心眼。
    哼~跟誰不是似的....
    司藤越是如此,越是激起紅葵好勝不服輸的性子。
    紅葵揚起天鵝頸,猶如被人挑釁的大鵝一般,回了司藤一個眼神,親昵的挽住周寂胳膊,明明一襲紅衣鮮豔如火,赤焰燃燒的瞳孔映照出周寂受到驚嚇的表情。
    鉗製的手法越發用力,牢牢擒拿周寂胳膊不讓他抽出,雙方拉扯,又不能讓孫三娘和路人注意到紅藍真氣的爆發,最後宛如撒嬌一般的搖晃手臂,紅葵眨巴著熾焰燃燒的眼睛,用著天然糯軟的藍葵聲線道,“周寂哥哥~那怎麽辦啊?”
    也不知是被司藤清冷平淡的目光盯到,還是被紅葵甜膩造作的聲音刺激,周寂隻覺背後汗毛盡立,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大姐收了神通吧。”周寂慌亂抽走手臂,扒幾下並不存在的雞皮疙瘩,無奈道:“你倆較勁,關我什麽事啊?”
    ‘幼稚~’
    司藤自然瞧出紅葵是在故意挑釁自己,以她成熟穩重、自信從容、聰慧大方、溫柔嫻淑的性格,不僅不會被對方這般幼稚的挑釁激怒,反而還會覺得有些好笑。
    拉住周寂另一隻手臂輕輕挽住,飽滿的山丘緊緊貼合,直到筋骨近乎錯位,血脈差點截留....
    “那你覺得我們是因為什麽才較的勁?”
    司藤似笑非笑的看向周寂,黑白分明的清冷目光帶有一絲玩味。
    “司.....疼.....”周寂當然理解司藤為何生氣,隻得賣慘裝疼,騙得司藤可憐,在她心軟鬆開之後主動牽住她的柔夷,拉到旁邊小聲安慰。
    司藤也不是不能理解周寂,其實早在三十而已世界,時隔千年重逢就已原諒周寂。
    但她性格如此,一旦做出改變,司藤便不再是司藤了.....
    當年的她傾盡所有,將自己種進周寂心底。
    從三十而已醒來的那一刻,除了周寂......她一無所有。
    就這樣...原本隻屬於她一個人的周寂,突然帶著另一個人告訴她今後同行。
    那種感覺......就好像僅有的一件心愛之物不再和原來那般隻屬於自己。
    ‘砰砰砰~’
    一聲聲強有力的心跳沿著手心傳遞到自己胸口,一如當初那般逐漸趨於同步,重疊在了一起。
    這般熟悉且又久違的感覺讓司藤回過神來,目光落在被周寂拿起按在心口的交疊手掌,通過這一聲聲的律動,將兩人的心意再次連在一起。
    司藤清冷的眼眸宛如冰河解凍,萬物逢春。
    看著小心翼翼解釋,擔心自己真的生氣的周寂,嘴角不自覺的揚起一抹淺淺弧度。
    怎麽被這個擰巴的家夥傳染,跟著多愁善感起來了?
    心意的相通讓周寂感知到司藤的情緒變化,試探道:“不生氣了?”
    “我有那麽容易生氣嗎?”司藤撇頭看向籬笆牆外的街道,不容追問的轉移話題道,“倒是你,剛剛一直盯著外麵出神,到底怎麽回事?”
    “我其實在想一件事...”周寂沿著司藤視線看去,街上恢複平靜,顧千帆和老賈早已不見行蹤,“那倆人...走的時候是不是也沒付錢?”
    果然犯病...
    司藤無奈的看向周寂,氣極反笑道,“你剛從店裏到現在,一直都在想這個?”
    “是啊~”
    周寂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腦海靈光一閃道,“反正還得在這個世界待上一段時間,要不,我們也開個店吧?”
    “開什麽店?”
    “酒樓客棧茶坊,隨便什麽都可以。”周寂掰著手指,一本正經的分析道,“你看,我曾經做過跑腿,還可以說書;你呢,生前在滬海登過戲台,唱過戲.....”
    “生前...”
    司藤秀眉一挑,嘴角掛著微笑,清冷的眼眸卻沒有絲毫笑意,學著紅葵剛剛的語氣,大~甜甜道:“周寂先生~~你對這個人世,已經沒什麽眷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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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鋪一側的溪流畔,孫三娘提著擀麵杖去追逃學的兒子,紅葵坐在趙盼兒旁邊看她清洗杯具。
    兩人都沒有說什麽話。
    趙盼兒沒有說話是因為顧千帆的緣故,回想起當初在教坊司的經曆;紅葵的視線卻是時不時瞥向茶鋪前院的周寂司藤身上,仿佛看到陪在景天雪見身邊的那個藍衣少女。
    恍惚間...時空流轉。
    藍葵托腮望著不遠處鬥嘴的景天雪見,仿佛看到遙遠時空之外,找到了周寂的紅衣少女.....
    “盼兒姐~”
    過了一會兒,遠處傳來急促呼喊驚醒了失神的趙盼兒和紅葵兩人。
    周寂牽著司藤的柔夷轉身看去,茶鋪旁邊的石橋上麵停靠一輛馬車,一個身著襦裙披帛,戴著簪花首飾的女子扶著圍欄在和趙盼兒搭話。
    “我聽說茶鋪來了歹人,我就急趕了過來,你沒事吧?”
    襦裙女子提起裙角繞過籬笆,看到院裏的周寂司藤微微一愣,目光落在從溪畔走來的趙盼兒,滿臉關切道,“盼兒姐有沒有受傷?那些歹人抓到了嗎?”
    趙盼兒看到對方著裝就知道她是一聽到消息就從教坊司趕來,心裏不由一暖,微笑道,“還好有這位小葵姑娘出手相救,我和三娘才沒有沒有受傷,那些歹人已經被王捕頭帶人抓回衙門去了。”
    襦裙女子輕撫胸口舒了口氣,看向旁邊鮮衣如火的紅衣女子,欠身長施一禮,真誠道:“多謝小葵姑娘救下盼兒姐,小女子感激不盡。”
    “我和盼兒一見如故,舉手之勞,無需客氣。”紅葵上前把對方扶起。
    趙盼兒笑著為宋引章介紹周寂三人,在為周寂他們介紹宋引章和她丫鬟的時候,看向隨行男子疑惑道:“這位是?”
    “周郎,他怕著急,就送我過來了”
    宋引章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下頭,小聲道。
    同時叫周郎的男子也向趙盼兒和周寂他們幾人拱手一禮。
    “周郎?”
    趙盼兒聽到這個稱呼有些驚訝的看了宋引章一眼,目光在那人與宋引章之間來回移動,新奇之餘,帶有一分審視。
    “小可周舍,見過趙娘子,引章每天至少跟我提十回趙姐姐,今日一見,果然是神采飛揚,不同凡響!”周舍滿臉笑容,恭維道。
    聽到周舍恭維,趙盼兒不禁有些失笑,不動聲色朝宋引章的丫鬟銀屏遞了個眼神,側身示意道:“裏麵坐。”
    銀屏會意,小聲說了句‘我幫你~’,急忙上前和趙盼兒走在前麵。
    趙盼兒悄聲細語道:“這個周郎是怎麽回事啊?”
    銀屏壓低聲音回道:“十五天前才剛認識。”
    趙盼兒腳步放緩,不可置信的看了銀屏一眼,確認她沒有開玩笑,心裏不由提起一絲警惕。
    “趙娘子既然有客來訪,我們不便打擾....”
    趙盼兒的好姐妹帶著心儀男子來見‘家長’,周寂作為外人還留在這裏未免有些不太合適,於是叫住趙盼兒向她們告辭離去。
    紅葵下意識的想要和周寂一起離開,但看著麵前並肩而立的兩人,想到他們時隔這麽多年才得以重逢,腳步輕快的追到兩人身前止步,揚起天鵝頸,看向周寂道:“你們先走吧,等我幫盼兒整理完茶鋪這邊的爛攤子,就去找你們!”
    臨了還不忘趾高氣昂的強調一句,“我可是你的債主,在我原諒你之前,別想甩開我哦~~”
    周寂看到紅葵眼底強撐著的最後一絲倔強,不禁回想起鎖妖塔內小葵落下的那滴眼淚,時隔多年仍舊感到陣陣揪痛。
    下意識的伸出手來,抬到一半方才想起司藤還在身邊,手臂微微一頓,卻又沒有收回。
    寬厚溫暖的掌心輕輕搭在紅葵頭頂,周寂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笑意,“知道了,你都說八百年了。”
    ‘我才不是她!’
    紅葵本想扒開周寂的手掌,話到嘴邊卻是低聲細語的嚶嚶賭氣:“哪有八百年~”
    周寂啞然失笑,收回手掌看向司藤道,“我們走吧。”
    “你在前麵等我。”
    司藤站在原地,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看向紅葵,紅葵宛如被人挑釁的大白鵝一般,不服輸的瞪向司藤,倔強道:“你還想幹嘛?打架的話我可不會輸你!”
    ‘抱歉.....’
    ‘謝謝.....’
    原本清冷平淡的目光在紅葵驚愕的表情下逐漸開始柔化,司藤欲言又止,想要說,卻不知說些什麽。
    這種時候,無論是道歉還是道謝,都是對對方的一種羞辱。
    紅葵似乎明白了什麽,癟嘴道:“還不走嗎?再不走,那家夥肯定以為我們要為他打起來了。”
    紅葵說罷撇頭看向茶鋪,卻見宋引章帶來那人怒氣衝衝的朝外走去。
    宋引章慌忙追出,可能是因為趙盼兒說些什麽的緣故,幾人不歡而散,宋引章也著急的返回茶鋪,去溪畔找盼兒姐解釋。
    紅葵跟著宋引章去見了趙盼兒,聽到兩人爭執大致是因宋引章想要脫籍而起,由於剛認識宋引章所以不清楚具體情況,正要開口詢問,卻見趙盼兒一副感慨萬千的安慰道:“身在樂籍的滋味不好受我知道,可是你拿著月營發下來的差餉,拿著王公貴族的賞賜,穿金戴銀,進出自由,還有丫鬟服侍,比起我們當年,已經是神仙日子了。”
    宋引章聽到有所觸動,但在心底還是沒有放棄脫離樂籍的打算。
    紅葵這邊更加疑惑,一頭霧水的看向趙盼兒。
    三娘不是說盼兒之前在教坊司當賬房的嗎?怎麽看起來一副很有故事的樣子?
    難道賬房的日子,也不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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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柒十夜亂語’的100幣打賞。)
    感謝‘昵稱真難打’的300幣打賞。)
    感謝‘閑雲野鶴驚魚’的10693幣打賞。)
    顧千帆第一集那段絕不是簡單嘴臭,而是羞辱對方人格、粉碎對方尊嚴的控製手段,刑迅方麵可以用它打破嫌犯心理防線,用在男女關係方麵算是常見的pua方式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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