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需一千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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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上次趙盼兒私下磕的三個頭,池衙內當眾還了四個,青樓軟舞他實在無能為力,想著把借出的三百貫錢全當賠罪,補償給趙盼兒,於是猶有不甘的想勸趙盼兒不必還錢,卻被周寂勸了回去。
“池衙內,盼兒姑娘既然心意已決,你又何必糾纏?”
見周寂都這麽說了,池衙內隻得悻悻歸去。
這個紈絝子弟心性如孩童一般,說起話來口無遮攔,再待一會兒指不定還會說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話來。
好不容易打發了池衙內,趙盼兒輕撫胸口,稍稍舒了口氣。
河道泥濘,四人來到清越坊對麵的一處幹淨台階旁,宋引章孫三娘和趙盼兒三姐妹久別重逢,此前的誤會與爭執都在一聲‘盼兒姐’呼喚中煙消雲散。
聊及剛剛之事,孫三娘滿臉關切道:“對了,引章,你是怎麽來這兒的?這些天音訊全無,我和盼兒、招娣都擔心死了。”
雖然趙盼兒對周寂剛剛駁斥她的言論頗為不滿,但她和宋引章畢竟是相識了這麽久的‘小集美’,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一番宋引章的眉梢眼角、儀容細節,詢問道:“是啊,我聽人說,你最近和沉如琢沉官人走得很近,為何這一清早又和周公子.....”
後麵的話無需說完,在場幾人都已明白她的意思。
孫三娘這才察覺不妥,驚訝的看向周寂和宋引章,掩嘴道:“難道你們...”
“不是這樣的盼兒姐~”
趙盼兒這麽一問,正勾起了宋引章的傷心事,在周寂和司藤紅葵麵前保持著的堅強頓時崩塌,好似將昨晚所有不安和後怕的情緒全部傾瀉出來一般。
宋引章頭也不回,順手就把心愛的琵琶遞到身側,手一鬆,突然撲進趙盼兒懷裏,嚶~的一聲,哭得肝腸寸斷,淚眼盈盈。
孫三娘瞪大眼睛,看著周寂在宋引章遞出琵琶的同時,自然而然的接過琵琶。
其間沒有交流,似有無言默契。
見宋引章還在哭個不停,孫三娘朝周寂遞去一個審視的目光,上前兩步輕撫宋引章的後背,心疼道:“你別光顧著哭啊,到底怎麽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別看我啊...”周寂哭笑不得的攤了攤手,無辜道。
“不...不是,不是周公子......”宋引章見到孫三娘誤會周寂,連忙抹著眼淚,維護道。
由於邊哭邊說,導致她說起話來斷斷續續,急性子的孫三娘失聲道:“難道是沉如琢欺負你了?!”
“沒有!是我欺負的他...”宋引章抽泣道,“他居心不良,從最初接觸就開始騙我,想把我當個物件,轉送給上司幫他升官發財!”
事情的嚴重程度遠遠超出了趙盼兒和孫三娘的想象,她們不禁齊聲驚呼起來。
孫三娘不可置信道:“顧千帆之前不是查過沉如琢,打過包票,說他是個好人嗎?”
“興許沉如琢手眼通天,權傾朝野,早就打通了皇城司上上下下的關係,所以才能瞞過‘活閻王’吧?”周寂提著琵琶站在台階旁邊,看似幫顧千帆說話,實則陰陽怪氣。
孫三娘沒有那麽多小心思,聽不出周寂言辭之間的諷刺意味,滿臉疑惑的傻傻看向周寂:“不可能吧?姓沉的真有那麽大的權勢,還用得著繞這麽一大圈巴結上司,獻女求官?”
無心算有心,孫三娘單純的話語無疑又往趙盼兒心裏紮了一刀。
句句不離顧千帆,趙盼兒臉色又青又白,勉強打起精神,開口道:“沉官人溫文爾雅、之前從未有過劣跡,人品德行亦是絕佳,這裏麵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誤會?”宋引章麵露急色,委屈道:“哪裏有什麽誤會!他近幾年為上峰官員物色美人兒,或動之以情,或以脫籍利誘,好多教坊姐妹都被他坑騙身子,獻給上司!從此渺無音訊。”
“隻要有心去查,知道這件事的不在少數!昨晚林三司壽宴,沉如琢勾結林府婢女在酒裏下藥,若非我提前警覺,趁其不備將他們反製,怕是已經被林三司那個老*棍糟蹋了身子!
”
宋引章雖然滿心憤滿,卻還是保留最後一絲理性,沒有道出張好好和池衙內的名字,又委屈又氣惱道:“我這裏還有沉如琢的認罪切結書,你若不信,可以叫顧千帆去查!”
“不必了,都是姐妹,我怎麽會不信你呢~”趙盼兒勉強笑了笑,壓抑住心中的苦澀,輕聲說:“更何況......我和顧千帆,已經完了。”
宋引章震驚地看著趙盼兒,趙盼兒有些難以啟齒,隻能以求助的目光看了看孫三娘。
“他和當初的歐陽旭一模一樣,突然就找不著人了,我們瞞著房東抵押茶坊,東拚西借,湊夠銀錢盤下望月樓.....”孫三娘將最近發生的事情簡單解釋一遍。
將池衙內和孫三娘的話串在一起,宋引章這才明白過來,眉頭微蹙,既心疼又內疚的看向兩人道:“盼兒姐,三娘,對不起,如果不是我任性胡鬧,發小脾氣出走,事情根本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趙盼兒搖了搖頭,眼眶濕潤地安慰道:“不關你的事,隻是流年不利而已。萬幸你還沒被沉如琢禍害,這事也怨我失察,想想真是後怕,隻差那麽一點,我就對不起你姐姐的囑托了。”
昔日趙盼兒貶入賤籍的時候,承蒙宋引章姐姐的照顧,才得以免受很多麻煩。
宋引章轉過來安慰趙盼兒道:“盼兒姐不必內疚的,我已經不是之前那個懵懂無知、受人庇護的小姑娘。
昨天晚上我已經狠狠懲治了沉如琢,把我當初被周舍虐打的每一分恨、每一分怨都填了進去,叫沉如琢自食其果,名聲盡毀,讓他知道,敢騙女人,就必須得付出血的代價!”
趙盼兒和孫三娘也被宋引章的話嚇著了。
孫三娘神色緊張道:“你昨晚到底幹了什麽?沒鬧出人命吧?”
“放心,我知道分寸,量他以後也翻不出什麽花樣。”宋引章抹幹眼淚,微微仰首,由內而外透露一股自信的氣質,眼神比從前成熟了許多,“‘風骨’兩字,不單是他們士大夫們的追求,也應該是我們女子立身為人的根本。不管是茶坊還是酒樓,隻要是憑自己本事,不偷不搶不媚不*掙來的錢,就根本沒有什麽雅俗貴賤之分!”
啪~啪~~啪~~~
旁邊傳來周寂的鼓掌聲,應對上周寂欣慰和讚許的目光,宋引章臉色微紅,不動聲色的躲開視線,正顏道:“雖然湊夠了尾款,完成契約,可酒樓開業必然還需一大筆開支,沉如琢已經不敢出現,我明日就可以回半遮麵彈琵琶,盡快湊夠酒樓前期投入的資金,爭取早點開業。”
孫三娘臉色微變,舒展的眉頭再次皺了起來。
“半遮麵...已經沒了。”孫三娘麵露苦澀,艱難開口,“昨晚一場暴風雨,掀飛了屋頂,茶坊已經變成廢墟...壞掉了。”
“什...什麽!”宋引章大驚失色,不可置信的看向趙盼兒,見到趙盼兒一臉惆悵的朝她點了點,不由泛起一絲暗然失落之色。
半遮麵的經營雖然幾經波折,卻也是她們姐妹三人來到汴京城之後的立身之本。
馬行街的地址是趙盼兒定下的,鍋碗瓢盆茶具雜物是孫三娘走街串巷買來的,茶坊的客源是靠她的名氣和琵琶撐起的。
不依靠顧千帆和陳廉幫助,賺取的每一文錢都幹幹淨淨。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茶坊雖然沒了,但我們還有酒樓在,一切還可以重新開始。”趙盼兒勉強笑了笑,孫三娘和宋引章卻有些表情凝重。
其實大家心裏明白,茶坊已毀,空有酒樓卻沒錢裝修開業,前期隻靠賒賬采買物資,未免太過艱難。
周寂看著麵露難色的三女,幾度欲言又止,最終隻得搖了搖頭,無奈看向遠處。
視線餘光留意到周寂的舉動,突然間,一道靈光從宋引章腦海閃過,啪~的一拍腦門,暗罵自己愚笨。
孫三娘和趙盼兒被宋引章清脆的巴掌聲嚇了一跳,轉眸看向她額間浮現的通紅印記,麵麵相覷。
宋引章揉了揉額頭,急聲道:“公子,我在同福茶樓的分紅都還在吧?”
周寂挑了挑眉,調侃道:“你可算想起自己是個‘小富婆’了。”
宋引章臉色微紅,周寂笑道:“司藤叫賬房給你單獨列了賬目,每個月的分紅和餉錢都有幫你存著,大概能有個五六百貫吧?你若需要,隨時可以取錢。”
同福茶樓開業晚於半遮麵,宋引章也隻有一成分紅,即便如此,竟然能有五六百貫!
孫三娘和趙盼兒聞言麵露驚色,全然沒想到同福茶樓這麽賺錢。
宋引章倒是沒有她們兩個那般驚訝。
作為戲班負責編曲配樂的樂師教頭,她比誰都清楚這些戲曲和戲文的價值。
尤其在整個汴京的茶坊酒樓開始流傳同福茶樓的戲文之後,光是戲班的巡演出場和戲曲的授權費用就價值不菲。
“除去茶坊抵押的一百貫、欠下池衙內外債三百貫,還有杜長風抵押祖宅的三百貫...不行,還是不夠呀?”宋引章掰著纖細勻稱的蔥白玉指,秀眉微蹙,算著外債。
孫三娘臉上的震驚稍稍褪去。
聽到宋引章可以一次取出六百貫錢,她還有些開心,可當聽完宋引章盤點完的外債,這才意識到她們目前的資金缺口竟然這麽大。
“茶坊抵押時定的是七日期限,這個迫在眉睫,一旦超期,當鋪派人前來收房,我們瞞著房東抵押茶坊的事情必然敗露,要是房東把我們告上官府,那就麻煩大了!”孫三娘麵露急色道。
宋引章雖然覺得趙盼兒和孫三娘這事兒做的有些不地道,但還是點了點頭,“嗯,那就先把茶坊贖回來,以免房東警覺。”
“還有杜長風...”孫三娘有些不好意思的撇開視線,聲音越說越虛道,“他為了幫我們湊夠尾款,四處借錢,不僅抵押了祖宅,就連家裏傳下來的翡翠鐲子都給當了.....我當時拒絕來著,隻是他一再堅持.....”
“.....”
但凡跟人沾邊的事,你們倆是一點都不幹啊!
這下就連周寂都不由皺了皺眉,朝兩人頻頻側目。
宋引章勉強擠出一個安慰的笑容,輕聲道:“時間還來得及,我待會兒就取錢給你,盡快幫他贖回地契和翡翠鐲吧。”
七百貫的資金缺口,還剩池衙內的三百貫外債沒有能力償還。
宋引章輕輕咬了下嘴唇,麵露遲疑的看向周寂,“周公子,我這個月的分紅可以提前預支出來嗎?”
趙盼兒默不作聲,在旁靜靜看著宋引章一點點解決麵前的困境,彷佛剛才在碼頭宋引章登場解圍的情景再次上演......
沒等周寂開口,趙盼兒率先開口,吸引眾人目光,“池衙內頗有家資,莫說三百貫,就是需一千萬,也能拿出.....”(注)
“不如先將引章剩餘的錢用於酒樓先期的裝修和經營,等酒樓經營步入正軌,有了足夠盈餘,再歸還池衙內的三百貫不遲。”
好不容易憑借自己努力解決麻煩。
如若可以,宋引章實在不願再欠周寂人情。
猶豫的看了周寂一眼,宋引章輕聲道:“既如此,那就無需預支分紅了。”
周寂幹淨明澈的眼眸裏閃過一絲憐憫和無奈,微微頷首,示意自己明白。
說話間,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多,初生的太陽也漸漸臨近頭頂,眼看天色近晌午,幾人一同出發,前往同福茶樓和望月樓。
由於孫三娘著急贖回杜長風的祖宅和翡翠鐲子,於是便隨周寂和宋引章先去了趟茶樓取錢。
茶樓與酒樓隔河相望,趙盼兒獨自一人站在河畔,看向對麵同行的三道身影,心底莫名泛起一絲的煩躁。
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原本的圈子開始偏移,引章和三娘明明以她為中心,如今卻好像脫離她的控製,不再像之前那般,事事聽從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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