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樣的夢最可怕？
    當然是噩夢。
    比噩夢更可怕的呢？
    是醒來後發現一切都是真的。
    師媛媛就在經曆這種難得的體驗。
    她“夢”到自己失去了神的眷顧。
    失去了力量失去了能力失去了所有。
    變成一塊最賤的爛肉淪落到野狗市場。
    被一群餓鬼瘋狂撕扯。
    她“夢”到自己最厭惡最反感的人在自己身上起舞。
    時不時還引吭高歌。
    自己最心愛的人則在一旁親眼看著。
    臉上帶著最厭惡最反感的表情。
    她“夢”到世界末日，災難爆發。
    每一個自己在意的人全都慘死在自己眼前。
    甚至連已經死了的親人都重新出現再死一遍。
    而她沒有力量沒有力氣更不能行動。
    隻能無能為力地眼睜睜看著所有慘死者望向她的求救目光。
    她“夢”到費勁心力統一了東西大陸。
    卻發現整個世界隻是一個虛擬空間。
    自己所追求的一切都隻是虛無沒意義的數據。
    還被無數更高級生命像看戲劇一樣圍觀她的點點滴滴。
    包括她做的所有“噩夢”。
    一個個。
    一場場。
    一幕幕。
    她睜眼醒來，發現自己正處於另一個噩夢之中。
    各種噩夢層層疊疊。
    各種痛苦源源不絕。
    師媛媛竭力反抗。
    拚命告訴自己一切都是假的。
    統統都是夢而已。
    可身體的感知卻提醒她全都是真的。
    統統都是真的。
    。。。
    接下來的時間裏。
    除了王玟還在跟人臉對話。
    任軟軟三人都在默默地吃東西補充能量。
    身為一名成熟的爬塔者。
    無論出現什麽樣的狀況，保證自己的狀態才是最重要的。
    隻不過不敢吃人臉“變”出來的東西，都是在啃自己準備的食物。
    王玟也利用這點時間向人臉了解所謂外部世界的情況。
    人臉說。
    外部世界的人類能運用意識體中的精神能量做能源。
    最初，他們並沒發現虛擬空間裏的元意識有什麽價值。
    輸送真人意識體進來也隻是想尋找更快恢複精神能量的方法。
    至少得比睡覺快才行。
    結果主腦發現衍生出的元意識也像主意識那樣擁有精神能量。
    隻不過非常微弱。
    假定一個正常的成年真人意識體，其精神能量為一百億點的話。
    虛擬空間內剛誕生的元意識隻有兩、三點。
    完全不在一個量級。
    但對人工智能而言是不存在“嫌貧愛富”、“挑肥揀瘦”的。
    隻要有，就符合任務要求。
    於是主腦開始專注培育元意識的數量。
    個體能量微弱那就依靠數量取勝。
    反正人工智能沒有壽命焦慮。
    它可以一直工作下去，直到人類停止任務。
    或者不再需要它。
    為了培育數量，主腦製定了一項僅適用於這個虛擬空間的規則。
    那就是“時間”的概念。
    眾所周知。
    世上根本沒有“時間”這種東西。
    一切隻不過是物質的運動。
    生命體的衰老是由細胞分裂的次數決定。
    年月日、時分秒是由星球公轉與自轉決定。
    而主腦卻在虛擬空間內設定了“時間”的概念。
    也就是說虛擬空間內的年月日、時分秒全都是由這台巨大機器決定。
    想快就快想慢就慢。
    想倒退就倒退，想重置就重置。
    身處其中的意識體根本無法察覺時間的變化。
    尤其是渺小的元意識們。
    隻當又僥幸多活過了一天。
    隨著外部世界的一個個行星自轉期過去。
    虛擬空間裏的元意識越來越多。
    主腦又發現了新情況。
    元意識的精神能量會隨著活動休養以及接觸主意識的頻率而慢慢增加。
    雖然增量依舊很渺小。
    可還是那句話，主腦不會因為蚊子腿肉少而嫌棄。
    所以，為了培育數量的同時一並提高質量。
    主腦特地將元意識投入主意識的夢境中。
    目的是想讓元意識自由汲取能量野蠻生長。
    結果野是野了。
    根本沒法生長。
    相較於上百億點精神能量的主意識，元意識實在太過脆弱。
    稍微被高能量值的主意識觸碰到就會像泡沫般破滅。
    為了不讓脆弱的元意識那麽輕易破滅，主腦把虛擬空間劃分為兩個部分。
    一部分專門用來存放真人意識體，也就是主意識。
    另一部分則存放脆弱的元意識。
    以及為了保持元意識的能量穩定增長，專門為兩部分之間設置了連接口。
    每個想要進入主意識區域的元意識都必須通過連接口進入。
    而連接口有專門的記錄流程。
    以便主腦隨時獲知元意識的情況。
    還把主意識區域改造成垂直模式，每個主意識的精神能量由低到高排了個序。
    如同一座高塔。
    所有進入主意識區域的元意識都必須從最底層開始向上攀爬。
    這樣既能降低元意識的耗損率。
    又能保證元意識得到充分的鍛煉與成長。
    等到元意識的精神能量增長足夠高。
    足以比肩真人意識體時。
    就可以拿去代替真人榨取精神能量。
    反正隻是沒有軀體沒有人權的衍生物而已。
    連生命都談不上。
    哪怕榨幹能量意識消逝都不要緊。
    真是天然的好能源。
    真是一項偉大的實驗。
    聽到這裏。
    在場眾人默默地坐在餐桌旁。
    各自眼神複雜心思不一。
    人臉苦笑著對王玟說：“少公子，這就是世界的真相，是不是很糟糕？”
    王玟看著它幾乎刻在臉上的沮喪。
    想了想。
    忽然笑了：“還不錯，螞蟻的力氣可不小，弱隻是因為軀殼不夠大而已。”
    人臉聽完微微一愣。
    不等它細品。
    前方重新顯出了師媛媛的身形。
    人臉“哦”了一聲，對王玟匯報道：“能量耗得差不多了，一共九千七百多場夢境，這女人應該長記性了。”
    師媛媛聽到人臉的聲音。
    呆滯的眼神動了動。
    張開嘴試著發出沙啞的嗓音朝人臉乞求：“求求你，讓我死吧。。我保證不再複活了！”
    她的視線如同枯敗的枝葉，稍微移動一寸都變得支離破碎。
    看到人臉不為所動。
    又將目光投向王玟哀求道：“求求你們，讓我死吧。。我知道錯了，保證再也不和你們作對了！”
    王玟看著枯敗如爛葉的師媛媛。
    默默地歎了口氣，對她說：“也罷，隻要你能把抹殺的人救回來，我們就兩清。”
    師媛媛愣住。
    用僵硬遲滯的思維仔細思考了一下他說的話。
    有些無奈地說道：“這個我沒辦法。”
    話一出口，就見桌邊的王玟眼露失望。
    她連忙補充了一句：“不過我可以試試，隻要放開我的禁錮讓我聯係無所不能的神，祂肯定有辦法！”
    王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轉而又說：“換個問題，你之前為什麽無法抹殺我朋友？就那個瘦瘦小小的男孩？是能量不夠嗎？還是失靈了？”
    聽到這個奇葩的問題。
    師媛媛的大腦仿佛死機了一瞬。
    完全跟不上王玟的思維。
    但解脫的欲望硬生生將她腦子拉回。
    更仔細地思索回憶片刻。
    還是無奈搖頭道：“這個，我也不知道啊，能量肯定是夠的，至於抹殺有沒有失靈就不清楚了，反正試了幾遍都無效，我也很納悶。”
    王玟攤手：“讓你救人救不了，問你問題你也不知道，你讓我怎麽辦？”
    師媛媛也知道這是個難題。
    畢竟換位思考她也不可能放過一個殺死自己親友並有能力殺死自己的人。
    她麵如死灰。
    認命地坐在地上一動不動。
    卻在這時。
    王玟的聲音再度響起。
    語氣淡然，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其實想想，你也隻是別人手中的一枚棋子，被人當槍使還引以為傲，確實蠻可憐的。”
    他頓了頓。
    看向仰起頭滿臉不可思議的師媛媛。
    緩緩說道：“放開禁錮肯定是不可能的，讓你死我也不放心，不過相信剛才你也算受到了教訓，接下來隻要你不搗亂，我們不會再折磨你，希望你好自為之。”
    周圍所有人都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尤其是任軟軟，張嘴想說些什麽。
    卻被王玟眼神製止。
    地上的師媛媛兩眼圓睜。
    難以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內容。
    發愣好半天。
    最終，臉上露出一抹複雜的笑意。
    幾分淒涼，幾分自嘲，還有幾分感慨與感激。
    長出一口氣。
    麵朝王玟深深地低下了頭。
    餐桌旁。
    王玟沒有再看那邊快要趴到地上磕頭的女人。
    回頭對桌上的幾人輕聲說道：“殺又殺不死，折磨也隻能讓她痛苦，對當前的局麵沒有幫助，反而白白消耗能量。”
    任軟軟有些不甘心地問：“可她畢竟殺死了古爺爺莫組長，還有朱興國，難道就這麽饒了她嗎？”
    王玟搖頭：“對付這樣的人，隻有絕望才能徹底擊潰她。”
    “絕望？”幾人互相對視了一眼，沒料到會聽見這種說法。
    “慢慢來。”王玟隨意安撫了任軟軟一句，這事就算暫時告一段落。
    就像他所說的。
    該教訓也教訓了，繼續下去無非是白白消耗能量。
    在沒有找出徹底解決師媛媛的辦法之前，能減少其搗亂的頻率還是值得的。
    特別是現在。
    少了師媛媛的出塔傳送。
    王玟不需要再無止境地支出。
    體內通過神力的補充，能量重新充裕了起來。
    心底也跟著慢慢變踏實。
    思維也逐漸恢複鎮定，進入敏銳的運轉狀態。
    他轉頭看向人臉，目光有些熱切：“比起這些，你聽說過神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