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蔣公錯與尉大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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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大監您請。”江廣寧親自給他斟酒。

    蔣公錯為人剛直,也正因如此才被高爵舉薦為大監,統掌司刑寺。隻不過似乎他與伯嶽侯等人的關係很好,這一落座就能讓江廣寧為他斟酒,可見頗有分量。

    若是在外人麵前,蔣公錯總是板著一張臉,對待誰都是以一種審視的目光,仿佛對方是罪犯。可如今在這裏,他卻一改舊容,滿臉是笑,眉梢眼角盡帶得意。“大司農真是折煞卑職了。”他伸手虛扶著酒壺,以示恭敬。

    “他既然給你倒酒,你就喝便是。”伯嶽侯看著他,眼中也頗是開心。

    江廣寧更道“什麽卑職不卑職的,你如今也是三品的司刑寺大監,與我不過一品之差,該為同僚了。”

    “嗯,不錯,宜平說得對,往後,還需要蔣大監為我大魏鞠躬盡瘁啊。”伯嶽侯點首道。

    “是,侯爺讓我盡心竭力,我自然不敢有二話。”蔣公錯將頭一低,“不知今日侯爺突然邀約,還請了尉兄一道,是有何急事?”

    伯嶽侯並未回答,而是端起酒盞,先領了一杯酒,“不著急,先喝一杯,來,各位,盡飲此杯。”

    其餘三人也都陸續執杯,相讓而飲。

    伯嶽侯暢快痛飲,心情舒悅,待放下酒杯之後,餘者也盡放下酒杯,他環顧三人才道“今日,有兩件大事,需要兵馬府與司刑寺鼎力相助。”

    “侯爺說就是了。”蔣公錯斂卻笑容。

    “今日在惠安宮,我建議陛下鍛煉鍛煉太子,讓太子做幾件事,束侯就提出來南倉裏的一樁案子,關於辛世雙的,而陛下似乎也確實有意讓太子接手這個案子,咱們心裏都清楚,辛世雙是關係著皇家顏麵與王家存亡的關鍵,倘若從輕處置,皇家顏麵不保,倘若過分責罰,那麽王家勢力也不保,這個案子棘手,所以才被陛下擱置,如今舊事重提,我倒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他話音剛落,後邊便有嬌滴滴的女子聲音入耳,說是奉上果盤與糕點。

    江廣寧遂起身走出屏風,端進來兩盤精致的點心。

    “果仁酥與雲片,看著還不錯。”他放下盤子,繼而落座。蔣公錯凝神沉思,待江廣寧坐定之後,才回話“在下拙見,束侯這是打算與王家作對了。”

    “怎麽說?”

    “此事壓在南倉,不用多時就能將辛世雙放還原籍,束侯此時提出,就是給了王家一個耳光,除了與王家作對,還能有什麽其他原因呢?”蔣公錯一一道來。

    伯嶽侯細細思忖,又問“如此說來,他是打算站隊了?”

    “正是,他這是向您真真正正地示好了。”蔣公錯奉承了一句。

    聞言,伯嶽侯滿意地笑了起來,“嗯,想來不錯,他今日還在陛下麵前替我說了話,沒想到,他靠著翁主娘娘這麽久,現在竟然打算站出來,成一番事業了。”

    尉大有適時附和道“您力主革新,頗有李申之風範,如今很多人都支持您呢。”

    “話不要說滿——”伯嶽侯擺了擺手,“一切都得看將來。”

    “正是,廣勤侯並沒有正麵和您說過這些事,不能僅憑幾句話就認定他和我們是一邊的,更何況他提的這件事十分棘手,不好應對,這樣堂而皇之地對王氏宣戰,有些可疑。”江廣寧看了看蔣尉二人,心裏還是有些不放心。

    他說的在理。伯嶽侯也轉回心緒,接著道“束侯如何,以後再說,如今,則需要你二人互相配合,既然束侯給了這個台階,那咱們就得借機讓王家載一個大跟頭,今日,陛下言道西山要塞的形勢,咱們打了一仗,但是無甚要緊,尉大人,你可有確切消息?”

    尉大有方答“確實打了一仗,傷亡不多,但這份軍報是兩日前的事兒了,三百裏加急,但今晨,八百裏加急了一封密報,王馳的火漆,兵馬府直接呈交給陛下,尚不知是何消息。”

    “依你所見,這場戰事結果如何?”伯嶽侯沒有追問,而是換了個話題。

    尉大有不假思索,脫口便稱“咱們必贏無疑。”

    “王馳去或不去……”伯嶽侯將眼睛一眯。

    “他啊,純粹是過去白跑一趟,牧國與上庸這次的人馬都不算多,我們推演過,不過一萬五千合兵,不過虛張聲勢,我們在西山駐兵有五萬,最近的鶴含山還有三萬大軍,完全不成問題。”尉大有振振有詞,令人信服。

    “聽你的意思,想來有主意了?”伯嶽侯聽得出來他話裏有話。

    尉大有輕輕將嘴角勾起,“隻需要在下暗中走馬,一封書信就能讓他老老實實地守在西山,至少三月不回,他為大司馬,掌半節兵符,如果在西山流連久了,陛下就算不起疑心,也得問詢一二,侯爺您意下如何?”

    這計策好毒!別看尉大有平日裏悶不做聲,可真籌謀起來,不輸於謀士。伯嶽侯深以為然,隻道“要做得天衣無縫。”

    “您放心就是。”

    伯嶽侯頷首,又看著蔣公錯道“南倉這邊,旁的你都多打聽,但別太顯眼,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倘若旨意下來,你依照旨意去做就行,但隻有一點,一定聽高爵的話。”

    “這是自然。”蔣公錯低頭說是。

    “其餘的事,就交給陛下來決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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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屹與羅沉隔著簾子一直在觀望伯嶽侯等人的一舉一動,始終未見異樣,於是也無聊起來。高屹吃了兩塊杏酥,覺得膩住了,又要了一壺冷水茶,壓了兩杯,才覺得胃口舒服。正這時候,外頭站著的侍女低聲告訴道“二位公子,今日的曲帖已經擬好,請二位公子過目。”原來是遞上來今天節目的單子。

    羅沉便應了一聲“你報來知道就行。”

    那侍女說是,遂一一報來,字字腔圓,便如珠落玉盤,清脆貫耳,“酉初,四部曲,麗琴元箏,鮑笛晴簫,徐巡吹笳,金聽牙鼓,以《安時》祝,酉時三刻,加笙並箜篌,奏《普濟》賀,五刻,鼓歇,更換琴手,以《萬壽》起,和《古歌行》,班子撤回瑤池,起舞,四趟大舞,《長願》、《打塵》、《慶神》、《雲儼》,至戌時一刻為止。”

    毓縷樓裏有“七巧”,操琴的麗姬,彈箏的元三娘,鮑七的笛子,明晴的南簫,徐巡的胡笳,金聽女的小鼓,再有馬玉寧的箜篌,皆名絕天下。她們的手巧,獨當一麵,是這毓縷樓的擎柱。可羅沉與高屹偏愛那個跳舞的小丫頭,名字叫歡取娘。富貴人家的子弟,浸淫歌舞享樂,從小就會品評女子,各有心得,如同賞畫一般,筆鋒、濃淡、尺幅,都是能說出一二來的。雖然二人年紀不大,可已經明白,要給自己欣賞的人捧場,給自己喜歡的人叫好。

    聽完侍女的話,羅沉遂問道“《打塵》可還是歡取娘?”

    “是。”

    “那便好。”二人此行就是奔著歡取娘來的,但又時常聽小廝說歡取娘在這裏常遭排擠,很不得誌,擔心她會被壓住勢頭不能表演。

    正這時,屏風外頭忽然一陣腳步聲,便聽見有人輕叩屏風邊兒,也是一個姑娘的聲音,鶯聲道“二位公子,我們家小姐讓我來遞個話。”高羅二人麵麵相覷,也是立時明白過來這是旁邊的二位公主派來的。

    “你且說。”高屹先應道。

    “是,我們小姐說,今天離了府宅,老爺夫人不曾驚動,二位公子是相識,還望來日不要在外傳說今日相見一事,否則引惹事端,二位公子也說不清楚。”這姑娘的話語一聽便知是宮裏的人物,說話隱蔽又不拖泥帶水。

    高屹便道“知道了,也煩你回去告訴你們小姐一聲,今日並無此事。”

    “公子慧明。”說完,那姑娘便小步離去。

    羅沉聽了人走了,才緩緩開口“這二位公主還真是小心翼翼。”

    高屹看著欄杆上描畫的雲紋,金描紅漆,在木頭上栩栩如生,也在他心底婉轉流動。“她們出宮,必得令牌,既然陛下娘娘不準許,那麽令牌是誰給的?”

    羅沉也是警醒起來,“什麽意思?”

    他最終搖了搖頭,輕輕道“算了吧,操心太多,反而無用。”不容他自己多想,先按下腦子裏亂七八糟的猜測,遂平息。

    “就屬你心眼兒多。”羅沉也不再追問,話鋒一轉,即道“想吃小梅子燒肉嗎?”

    高屹聞言一笑,點了點頭,“還得配一碟刮刀肉。”

    羅沉遂吩咐給了外頭的侍女,而正此時,聽得堂中專司時辰報知的小廝喊了一聲“申時報刻,正四刻。”

    兩個人心裏不覺興奮起來,馬上就要開始演出了。    。(www.twnovel.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