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
    巨蛇頭顱之上，樊琳琅手執一柄有水晶綠葉和翡翠藤蔓共生的藤木權杖，怒視眼前所有骨修。
    她大聲發問，從頭到尾就隻問了這些人一個問題。偏偏就是這一個問題，讓所有人都為之一愣。
    人？
    人當然是被他們送走了。為了鎮殺古青陽，他們可是花費了老大的力氣才共同布置了一道殺陣啊。
    難道這個剛剛出現的小姑娘沒有看到嗎？居然還要在這裏問？可是很快，他們的詫異就轉為驚恐。
    “我問你們人呢！”
    樊琳琅又開口了，她是在沉寂了一段時間之後猛然開口。一句話，真正彰顯了無窮的憤怒。
    大抵是因為她擁有前世所有傳承的緣故，再加上今生今世的努力，如今的她雖不是十六境。
    可要論氣勢、威壓……她絕對是實實在在地不輸於這些人。
    而且她還有萬靈大冥骨，憑借命骨的加持，她的身上那是天生就有一種至高掌權者的氣息。
    她是為古青陽而來的，如今她真的來了，真正抵達這片戰場……可古青陽卻消失了。
    憑她的智慧，這裏發生了什麽事情，她還能想不到嗎？
    可是……憑什麽！憑什麽古青陽就要被這些家夥這樣對待！
    連她這個前世的生氣之敵都放棄鎮殺古青陽了，這些人居然還要用那樣的手段來針對古青陽。
    古青陽的內心是怎樣的她是再清楚不過了，她知道……那個世人眼中的滅世之魔不過是一個失敗者。
    什麽滅世之魔？
    不過是一個在少年時沒能救回妹妹的無能哥哥而已！不過是一個一直都在尋求救贖的浪客而已。
    這世上像古青陽的人有千千萬萬之多，也可以說是無窮無盡，憑什麽就抓著古青陽一個人不放？
    難道就僅僅隻是因為古青陽是真的有扭轉一切的力量嗎？
    這些人想殺古青陽是因為他們懼怕古青陽！
    早在開口的一瞬間，樊琳琅就在以這樣的方式默默地提醒自己。
    她當然知道這些人的實力，她知道這些人很是強大，知曉他們中的每個人都是一方大道統的底蘊人物。
    可那又怎麽樣呢？
    這些人堪不破迷局，堪不破他們自己的命運……這種人活在世上本就已經是一種悲哀。
    留著他們又如何？留著他們不過隻會讓他們助天為虐而已。就算伐天的不是古青陽，他們也會出手。
    “呼——”
    陣陣涼風吹過，很快就由涼風轉而成為狂風。巨蛇的頭顱之上，樊琳琅美眸赤紅，凝視著所有的人。
    在她的身邊，劉心玉正默默地治療著劉寒。為了開路，她的父親已經付出很重很重的代價。
    若是劉寒的傷勢再重一些，劉心玉這個做女兒的，就真得把她為古青陽準備的神通用在她父親身上。
    “丫頭——”
    “把這雙手留給我兄弟。”
    “他比我更需要這雙手。”
    “我死不了——”
    ……
    劉寒隻是以小聲呢喃的方式留下這四句話，在留下這四句話之後，他就徹底昏迷過去。
    聽著他的呢喃，劉心玉不由得潸然淚下。那個瞬間她確實是很想把那個神通用在劉寒的身上。
    但過了那個瞬間之後她就強行忍住了，因為她知道她父親說的話是一點錯都沒有。
    劉寒的傷勢固然是致命，但劉寒的傷勢還沒有重到必須要用那種神通來挽回的地步。
    憑借她的醫術，隻要給她足夠多的時間，劉寒就還是那個能在戰場之上力戰無數強者的刀中邪皇。
    至於那神通——
    那神通是真的不能用，就在樊琳琅剛剛趕過來的那個瞬間，她就感知到了古青陽最後留下的氣息。
    她可以斷定古青陽一定還活在世上，她知道……古青陽隻是被這些人用什麽殺伐神通送到別的地方。
    她堅信古青陽一定會回來。
    在沒有親眼見到古青陽之前，她是絕不會輕易動用那神通的。施展那種神通的代價確實是很大。
    可也正是因為如此，那神通才是真正具有起死回生之能。
    為了確保古青陽能成功擁有這第二條命，這些年來，她已經做了太多太多的準備。
    現在確實是十萬火急的時刻，古青陽生死未卜，她的父親也是身負重傷。可越是如此，她就越該冷靜。
    她深知——
    如果她連這該有的冷靜都沒有的話，那且不論她能否等到古青陽的歸來，她父親的傷勢都會成為問題。
    算算時間，距離當初分別已經有了十年的時間。於這世上千千萬萬的骨修而言，十年不算什麽。
    可於她而言，十年……十年已經足以改變太多東西。
    十年前的她沒有什麽太過獨特的強大之處，事事都要依靠他人來幫助她，需要別人守護她。
    十年之後，她的體魄確實是還和十年前一樣脆弱。但她的心不是，她的心已經變得堅韌無比。
    在過去的十年光陰裏，她每一天都會瘋狂地修行醫術醫道。
    如今的她修為依舊不高，卻是實實在在地擁有了從天道的手裏搶人的能力。
    世人常言，說是天要誰死，誰就不得不死。可若是有她在那結果就可能不一樣。
    誰叫她修成了那種神通呢？
    這也是她會堅持與劉寒他們一同奔赴戰場的原因，對於她自己的醫術她還是有幾分自信的。
    “開戰吧。”
    望著眼前這慘烈中透著濃重戰意的景象，樊琳琅終究還是沒能多說什麽。她隻是輕輕地說了一句話。
    在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她心中的怒火似乎已是消退了許多。可隻有那些了解她的荒獸才知道——
    樊琳琅越是這樣，便代表著她越是憤怒，代表著她的心情越是難以用言語來形容。
    “吼！”
    荒獸一族不像人族，人族骨修在開戰之前往往會習慣性地說上那麽幾句話，但荒獸一族不會。
    對於荒獸而言，無論它們的修為實力是個什麽水準。開戰就是真的開戰，是不需要有任何廢話的。
    故而，當那聲聲獸吼響徹整片戰場的時候，正式降臨在這片戰場之上的巨獸們就再度殺向眾人族強者。
    值得一提的是，殺向這些人族強者的荒獸並不是那些已經參加過大戰的荒獸，而是其他的荒獸。
    樊琳琅刻意保留了實力。
    向內圈戰場前行的時候，她隻把殺進來的任務給了部分荒獸。有一些荒獸，它們的實力同樣不弱。
    但樊琳琅並沒有讓它們在那個時候就上戰場，而是讓它們跟著，讓它們一直養精蓄銳。
    現如今這些荒獸終於不用忍了。
    因為古青陽的消失，樊琳琅已然是徹底暴怒。她的怒火已經積蓄到一種極限狀態。
    在過往時候，她可能還願意跟這些骨修多廢話幾句，讓雙方的思想理念率先展開碰撞。
    但現在……她卻實實在在地是隻想殺人。如果古青陽真的死了，那她就要用這些人的命來祭奠古青陽。
    這就是她的真實想法。
    當然了……如果古青陽沒死那還算是皆大歡喜，她下手的時候可能還會輕一些，不會動用太強的手段。
    “瘋子！又是一個瘋子！”
    眼看著這數量多於己方三五倍的荒獸衝著自己衝來，縱然是修為達到十六境的強者也有忍不住的時候。
    獸吼聲接連不斷地響起，各種荒獸的天賦神通被它們推演，它們在展露著符合它們天性的殺伐。
    人群中傳來聲聲怒罵，有的是針對這些荒獸的。還有的罵聲則切切實實地就是在針對樊琳琅。
    可想而知，這些人究竟是有多麽痛恨樊琳琅。
    沒辦法，這種事情基本上就是無論換了誰來，都會痛恨她。
    他們這些人本就是與古青陽大戰了許久，心境是一再遭遇難以想象的巨大落差。
    在之前的大戰中，他們已經丟了傲骨更丟了一顆無敵的道心。他們的戰意實在是不怎麽高。
    就在剛剛，他們眼看著他們的布局成功了，他們當然高興。因為古青陽幾乎就是注定要隕落了。
    他們期待、籌謀了這麽久的事情終於要成真了，他們的心底又怎麽可能會沒有一絲一毫的解脫之意？
    可偏偏就在這個時候，樊琳琅帶著她的荒獸大軍來了。
    而且還是二話不說便與他們所有人開戰，要給他們最沉痛的打擊。
    本來……樊琳琅的氣息就已經足以讓他們心生一種膽戰心驚之意，偏偏樊琳琅動手還動的這麽快。
    他們甚至都沒有做好準備，他們甚至是任何準備都沒有做好，該來的和不該來的便通通一起來了。
    這樣的事情，換了誰誰能覺得好受？反正他們是難受至極。但樊琳琅的降臨的確是一個事實。
    他們把樊琳琅徹底激怒同樣也是一個事實，無論如何，事實就是事實是不可能被改變的。
    故而——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再說別的的確是沒有意義了。幾句怒罵同樣也是如此，他們心底也明白這個道理。
    可明白歸明白，罵，他們還是要一直罵的。而且罵到後來他們罵的還愈加激烈了。
    皆是因為他們完全不能理解樊琳琅的思想，憑他們眼光的毒辣，他們又怎麽可能會看出來她的命骨。
    萬靈大冥骨。
    按理來說，這種命骨的擁有者和天衍通幽骨的擁有者一樣，都是天生就背負著極強的使命和宿命。
    可樊琳琅的所作所為，著實是無法讓人將她與她的使命想匹配。這算什麽？
    萬靈大冥骨的擁有者難道不該致力於去散播所謂的“大愛”嗎？難道不該為眾生帶來和平嗎？
    若不是這樣做，又怎麽能延續那眾生之主的名號呢？
    再看看樊琳琅，這個女人好像就是純粹地為了古青陽而來。
    這般行為，隨便放在某個女子的身上他們都能理解。
    女子拯救自己的道侶、情郎，這是自古有之的事情。完全可以說是有例在先，而且例子更是數不勝數。
    可到頭來，怎麽萬靈大冥骨的擁有者也會這樣做？那古青陽究竟是有著怎樣的恐怖魔力啊？
    啊？
    他們不解，他們憤怒！
    在他們看來，樊琳琅的出手完全就是樊琳琅墮落的體現。他們更是覺得，樊琳琅不配擁有萬靈大冥骨。
    當然了，那也僅僅隻是他們覺得而已。相比之下，荒獸一族一眾強者的思想就與他們完全不同。
    因為更遵從“本能”而摒棄“文明”的緣故，荒獸一族普遍都更能理解樊琳琅的選擇。
    而且就算是那些智慧荒獸，它們也一樣可以站在那個相當高的角度去合理地看待這件事。
    曆代萬靈大冥骨的擁有者都是眾生之主，也的確是給眾生帶來了長久的和平。
    可每一代萬靈大冥骨的擁有者在隕落之後，幾乎都會給芸芸眾生留下一些隱患。
    那是關於“和平”的隱患。
    荒獸與荒獸之間，荒獸與人族之間，荒獸與其他生靈種族之間，人族和其他生靈種族之間……
    簡單點說，就是各大生靈種族之間都存在問題，而且問題不小，隻是一直都被壓抑著。
    而在這一世。
    樊琳琅作為新的眾生之主，她的選擇絕對是出乎所有生靈的預料，可以算是最為獨特的選擇。
    她的主張，竟是戰爭。
    想想當初，當它們第一次聽到樊琳琅的想法時，它們自己都愣了。那個時候它們也曾樊琳琅的真實性。
    它們甚至都懷疑，樊琳琅是不是一個假的萬靈大冥骨擁有者。要不然她怎麽會有那種思想呢？
    但很快，它們就臣服了。
    因為樊琳琅告訴它們，她發起戰爭的本意不是為了簡單的資源掠奪和生靈種族的延續。
    她是想要用戰爭這種手段來倡導各大生靈種族的變革，從根源上解決各大生靈種族的劣根性。
    她的這個說法，大多數荒獸還是無法理解的，因為她的說法終究還是有些太過於深奧。
    但那些智慧荒獸不一樣，它們是完全能夠理解樊琳琅的。
    作為荒獸一族中最具智慧的個體生靈，它們當然知道荒獸一族存在著怎樣的問題。
    在過往的歲月中，它們也不是沒有嚐試過整合荒獸一族，讓荒獸一族自行去蛻變。
    可它們失敗了。
    因為它們確實是缺少一個可以讓荒獸一族團結起來的理由，荒獸一族無數生靈，確實是缺少一個共主。
    在它們經曆了多次失敗之後，樊琳琅出現了。她決心要為眾生帶來新生，也要讓荒獸一族變革。
    故而，它們會全力支持她。
    再加上，以古青陽為由來發動戰爭確實是不錯的選擇。反正無論如何它們荒獸一族都是不會吃虧的。
    既是如此，它們還有什麽好擔心的？既然現如今就是需要它們降臨在戰場上的時刻。
    那它們就降臨，就衝殺！
    荒獸一族從不會畏懼戰爭，荒獸一族隻會用荒獸一族的方式告訴其他的生靈，什麽才是真正的荒獸。
    與此同時，在一處空間裏。
    “轟隆隆轟隆隆——”
    “轟隆轟隆——”
    “轟隆隆轟隆隆——”
    璀璨至極的銀色電芒儼然是將整片空間都給覆蓋了，那是一片十六境的強者為古青陽創造的空間。
    這片空間的本源之地是天穹，是那片東海戰場之上的天穹，是那天穹最深處。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這場雷劫眾多雷霆誕生的地方。
    之所以要將古青陽送到這裏，就是因為他們是真的不想給古青陽留下任何喘息的時間。
    在他們看來，隻要他們把事情做到這種程度，古青陽就一定會死。而且他們也準備好了別的手段。
    比如——
    以雷道、詛咒道等大道手段加持雷劫，讓雷劫的威能在無形中變得更恐怖。
    以空間道、封印道等手段讓古青陽限製在那空間內，以此作為囚牢斷絕古青陽離開的可能。
    以詛咒道、毒道等大道手段謀害古青陽的身體和靈魂，讓他的狀態被無限削弱。
    再者便是氣運道。
    盡管他們自己也知道古青陽的氣運很強，但在這個時候，他們還是選擇鋌而走險。
    氣運道是眾多大道之中最為玄妙的大道，也是他們最想利用起來的大道，奈何……古青陽的氣運太強。
    故而他們就退而求其次，不求一次就能削去古青陽的氣運，隻求能讓古青陽在一定概率之內倒黴。
    如此一來，古青陽的運氣就是有一定的概率不會有變化，還有一定的概率是一定會有變化。
    沒有變化，古青陽是九死一生。
    若有變化，那不得是十死無生？
    從籌謀這件事開始，這些人就沒打算讓古青陽活著回到那片戰場。他們要他死！要他死得幹幹淨淨地。
    “滅亡，恐怖，憤怒。”
    “憎惡，絕望，鬥爭。”
    “殺意，滅絕，殲滅。”
    “從我決定要化身天之鎖的器靈開始，我的一切便是屬於您的。”
    “從我重生的那一刻起，我與天道便沒有任何關係。”
    “縱然世人仍可稱呼我為所謂的天之鎖，那個天也是您。”
    “我將承襲您的道心，我將與您融為一體。”
    “我稱呼我自己為帝器，更願稱呼您為我所侍奉的帝君。”
    “我願為您斬盡一切敵，也願在此刻幫您成就心之極致。”
    “薇花十生咒——溫柔。”
    ……
    伴隨著薇九靈的最後一句話也脫口而出，她的聲音也由無限冰冷變成極致的溫柔。
    而與此同時，她整個人也在一陣光芒中化成藤蔓，進而化成漆黑的鎖鏈，纏繞在古青陽的軀體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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