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個瞬間，時刻都被無盡痛苦折磨的古青陽是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他得到了一種力量。
    那種力量是本就屬於他的力量。
    那種力量是源自於天之鎖，是源自於他自己的內心。這天之鎖就是薇九靈，是完全重生後的楚繡薇。
    直到接受這種力量的那一刻，古青陽才明白對方為了幫助他到底放棄了什麽。
    “丫頭，後悔嗎？”
    沉默許久，古青陽努力地克製著那種源自本能的怒吼衝動。他在許久之後才問出這麽一個問題。
    在他的身上，將他緊緊纏繞的漆黑鎖鏈隻是閃爍了幾下，綻放出一陣陣璀璨的光輝。
    見狀，古青陽點了點頭。
    別人可能不懂這是什麽意思，但他明白。憑借著戰器和主人的那層聯係，他知道那意思是“不後悔”。
    他之所以要這樣問，是因為薇九靈本可以繼續蟄伏下去。重生之後的她儼然是一個十分特殊的存在。
    她既是古青陽的戰器，又是一個活生生的生靈。
    前者代表著她的身份，是她存在於這個世界之上的大道證明。
    也就是說，無論別人是以怎樣的目光認知她。
    在大道看來，她都會是一件專屬於他的器物，而非生靈。
    這就很符合天之鎖的特性，故而她的實力才會是這足以堪比十六境骨修的樣子。
    但她在是天之鎖的同時，她也確實是一個生靈，真正的生靈。她有肉身也有靈魂，有無限的潛力。
    她的肉身前身是眾多大道統創造的“完美養靈”，當初若非是天意使然，它本就是可以問鼎十六境的。
    她的靈魂前身是“楚繡薇”，這倒是沒有什麽好說的。
    但在當初，在她還是楚繡薇的時候，她的靈魂曾與部分大道本源相融合，並在轉生時帶走那些本源。
    盡管那個時候的大道本源已經是自行恢複完整，但在因緣際會之下重生的她還是擁有了可怕的潛能。
    肉身前身、靈魂前身皆是如此地不凡，再加上因果影響和她自己的抉擇，這樣特殊的她就誕生了。
    按理來說，其實她是最應該重生為荒獸的。
    因為她的肉身前身就是荒獸，是一種植物類的完美養靈。
    不出意外的話，她確實是應該重生為藤蔓，然後再經曆修行，最終才能成為植物類荒獸中的強者。
    但她的選擇讓她縮短了這條路的進程，因為她是執意要讓大道將她認定為“器物”。
    這樣一來，她便不能像其他的生靈那樣，擁有突破十七境的可能。
    終她一生，她隻會是現在這副樣子，隻可能擁有現在這樣的戰力。
    除非古青陽突破十七境，並在突破十七境之後找到什麽方法。
    否則的話，她這輩子也就隻能是這樣了。而且因為古青陽是她主人的緣故，她還是永生不死的存在。
    也就是說——
    從她重生的那一刻開始，從她真正作出選擇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注定要像現在這樣存活。
    也許在別人的眼中，她是實力堪比十六境的強大生靈，是真正沒人能欺負的無上強者。
    可隻有古青陽知道，她放棄的是真正光明的未來，她選擇的是一條和他的路一樣艱難的長路。
    而且因為他的緣故，她的命運還要更加淒慘。
    說不得，她就會在某個時刻再度為他作出犧牲。
    盡管她可以不用那麽選，可根據他對她的了解，必要的時候，她基本都是一定會那麽選擇的。
    “我所走上的路是一條無比殘酷的路，要麽毀滅，要麽新生。我的敵人不會放過我，天道也不會。”
    “在我的麵前擺著無數個所謂的機會，它們都可以算是一種選擇。可在它們中，隻有一個選擇是對的。”
    “除了那個對的選擇之外，其他的所有選擇都是不正確的。我若是選了我就會迎來功虧一簣的結局。”
    “生存。”
    “死亡。”
    “大道。”
    “修行。”
    “我的前路之是迷霧陣陣，寒風凜凜而又風霜刺骨，黑暗本該是我唯一的同行者，還好多了丫頭你。”
    “我曾發誓，要活出和前世截然不同的現世，要在第二世把第一世的遺憾通通彌補。”
    “那就從做出變革開始吧。”
    ……
    古青陽沉寂著，緩緩地緩緩地輕聲訴說著。恐怖至極的雷霆之力時時刻刻都在吞噬他的身體。
    他的血肉總是在破滅，然後又在破滅之後重新生長。他的命骨也是一樣，不過他的命骨顯然是更能扛。
    伴隨著太蒼枯榮經在他的體內瘋狂運轉，神魔不化骨儼然是在以最快的速度不斷重生。
    古青陽是在以心聲的形式同他自己進行溝通，也是在以心聲的形式同薇九靈進行溝通。
    薇九靈絕對是一個真正合格的傾聽者，經曆重生時的她就已經知道了有關古青陽的一切。
    古青陽的過往經曆，古青陽內心深處的渴望和悲傷……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已經完全為他所迷惑。
    若將古青陽比作是一杯具有致命毒性的烈酒，那麽她就是那個會毫不猶豫將酒飲下的人。
    從兩度經曆死亡到真正的經曆重生，在這個過程中，古青陽確實是給了她無數次其他的選擇。
    比如選擇轉世輪回，然後開啟一段簡單而幸福的人生。
    比如帶著大道本源之力進行一場史無前例的重生，然後再成為某個無名的強者持續地褻瀆。
    ……
    類似的選擇，古青陽真是給了她很多很多。可到頭來，她的選擇還是古青陽這個人，而非其他的選擇。
    仔細說來，也不是其他的選擇不夠好。隻是因為她是真的不想選其他的選擇，僅此而已。
    她是一個簡單的人。
    她把她人生的前十年奉獻給她的母親，隻要是可以讓母親開心的事情她通通都會去做。
    十年之後的六年被她奉獻給她的仇恨，她每天都在積蓄力量，在平靜的日子裏渴望她的複仇能成功。
    自那之後——
    她的人生不再平靜，她終於看到了完美的夢。然後她的夢又被她的仇敵無情撕碎，讓她看到她的弱小。
    從那個時候開始，她確實是衍生過想要成為強者的念頭。但她轉念一想又覺得世間沒什麽值得留戀的。
    所以她還是選擇死亡。
    她本以為那樣就是她的解脫，她覺得她死了，她就可以同所有與她有關的事情徹底告別。
    但她好像錯了。
    因為別人依舊還是可以用她的殘魂來威脅古青陽，還是可以用這種方式來逼迫古青陽妥協。
    當那樣的事情發生之後，她的心境再一次變化。她心生恨意，恨的人卻是她自己。
    她恨她自己弱小，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拖累著古青陽。她恨她自己軟弱，總是在害身邊的人。
    其實她從一開始就有變強的夢。
    最開始的時候她想成為一個魂道骨修，因為她渴望在複仇成功之後再見母親一麵。
    她想告訴她的母親，她有能力改變她自己的一生。後來，這個她還是少女時的夢就成了真夢。
    現實的殘酷就像是一隻利爪。
    無形之中，那隻利爪儼然是足以撕碎一切，包括她那個美好卻不切實際的真夢。
    可古青陽給了她無限的可能，盡管她自己也明白，她對於古青陽而言本不是什麽重要的人。
    她與他之間的那份救贖，在最開始的時候也隻是因為古青陽心生善意順手為之。
    但她真的將那善意記了一輩子。
    她這輩子，還真是從未對她那樣好過，從沒有。這世上的所有人都對她冷眼相向，唯有他不同。
    在她最無助的時候，是他告訴她一切還可以重新開始。在她最絕望的時候，是他為她帶來了光明。
    在她最沒有價值的時候，是他將她救贖，給了經曆過無數次絕望的她一次重生的機會。
    她變了。
    她開始主動去抓住機會，然後在無數個選擇中作出她的選擇，並為她的選擇獻出她的一切。
    她當然知道這是一個無比現實的世界，但那又怎麽樣呢？她的修行路注定要與其他人有所不同。
    正如她能感受到古青陽的心境一樣，當她再度化身天之鎖與古青陽相融合的那一刻。
    古青陽也感受到了她的心意。
    從那一刻開始，古青陽發現原來他還不是孤身一人。這一世的他注定要與前世不同。
    在這一世，他是在更早的時間遇到了更強的敵人。他的身邊也多了一群隻屬於他的同行者。
    比如樊琳琅他們。
    再比如這薇九靈。
    這一世的他本無意再在成功之前建立他的骸骨帝城，可在此刻他才發現，原來他已有不少追隨者。
    時也，命也……這個中真意還真是唯有局中人才能體會，別人，是無法品味到那其中感覺的。
    “蛻變！”
    “蛻變！”
    “蛻變！”
    古青陽任由雷池之水洗禮著他的一切，不斷經曆死亡和重生，不斷經曆毀滅和新生。
    他渴望變得更加強大，也渴望能將他自身的道演化到極致，然後再破除這極致，從而得以蛻變。
    然而這其中凶險，不可想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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