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2:南方吹來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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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過炭火和顏色深沉的坐毯,老戰旌的聲音在帳篷內回檔,似是能夠回到半天之前的森林。

    眾人想象著交談中的肯恩和兩位神啟,以及隱藏在背後的鹿靈。

    “偉大的希波,是鹿族的神明,祂為何要默認肯恩的贈予?為什麽不在森林中懲戒敵人呢……”

    金屬權杖擊打鐵火籠,星熔迸射,&nbp;&nbp;驚醒了年輕的部落晚輩。

    老戰旌提醒他們看看自己身上的獸皮盔甲,腰間的骨質匕首,還有包裹裏風幹的肉條,每年慶典和獵季時販賣出去的材料……

    “我們是牲性氏族,我們難道就不傷害野獸嗎?”

    他慈祥的麵容令晚輩們乖覺起來。

    老戰旌還在繼續教導“我們被自然養育,常懷敬畏之心,&nbp;&nbp;任何生物的興衰更替,都有一種不可言說的規律,&nbp;&nbp;而我們是這種規律和平衡的受益者,也是它的守護者。”

    話題回到今天這件事情上。

    老戰旌開始分析【岩輪圓盤】的事情

    “獵季將至,弗倫岡鐸就要開始從紅楓高地南下進攻啦,留給鹿群的遷徙時間其實並不多,卡維達和巴尼戰旌的護送,將會是鹿群最大的生存保障。”

    尖霊冰灣的屠宰行動中,傷鹿老鹿被盡數捕獲,又在嚴重影響生態平衡前被阻止。

    老戰旌注意到晚輩眼中的迷茫和動搖,提醒道“這並不意味著她們的行為正確,隻是當你把視角從單獨的鹿群放眼到尖霊冰灣乃至北境深處的未來,就會理解鹿靈和肯恩的做法。”

    他歎息著望向火焰。

    “如果肯恩沒有給她們足夠的台階和理由,那麽數萬頭鹿會在遷徙途中損傷過半,就算能夠安全抵達生存的土地,頁需要十年,&nbp;&nbp;甚至幾十年來恢複生息。”

    時間對於此時的帕洛圖斯比來說格外珍貴。

    弗倫岡鐸的宣戰預示著接下來相當漫長的混亂,&nbp;&nbp;到時候死亡和戰爭的影響將會波及整個北境,&nbp;&nbp;誰能在這場浩劫中保全自己呢?

    更何況是鹿!

    它們如果來不及撤出去,會被獸人當成戰爭軍糧,&nbp;&nbp;會被失衡的荒原凍死吞吃,&nbp;&nbp;會被失去家園的流民和逐漸蘇醒的強盜肆意捕殺……

    鹿靈希波用自己的方式警告了世人。

    而肯恩將【岩輪圓盤】送給卡維達和巴尼,緩和了這種關係,幡然醒悟的兩位神啟戰旌會對剩下的幾萬隻鹿負責。

    同時她們日後在尖霊冰灣,也會更加重視荒原的平衡,讓獵季變得有序。

    “她們是贖罪也好,還是本身肩負的責任也好……”

    老者的目光變得深邃,同時也提醒周圍的年輕人。“對於牲性氏族而言,接下去會有兩個神啟戰旌在尖霊冰灣代我們監管荒原的秩序,守護我們的信條。”

    他的胸膛坍塌下去,溫吞的鼻息吹動胡須,也讓麵前的火焰微微歪斜。

    “這比逝去的鹿群更有價值,保留下來的力量,能夠繁衍的生靈,會遠超死在荒原的部分,沒有血債血償,隻有生生不息……”

    他看向帳篷內牲性氏族的年輕晚輩,感慨萬分。

    “我希望你們能夠將此事牢記於心,很珍貴的經曆,能夠幫助你們去思考自然和人類的關係,&nbp;&nbp;真正地去理解以靈換命的意義……”

    從這天起,肯恩·布維爾的名字,開始被牲性氏族廣泛討論。

    北方的【森靈部落·尤荻特】是在一周後才得到詳細的情報,喜悅之餘,也有震撼與驚訝,她沒有想到席琳娜深夜帶來的年輕領導者會如此優秀。

    ……

    銅骨雪鬆出口,霧氣消散,林地間的草葉再次領略到陽光的溫度。

    肯恩騎著【霏狼王】沐浴在尖霊冰灣的風裏,身旁是卡維達和巴尼,來自北境深處的戰旌。

    因為鹿靈希波的力量,那些被融化的積雪憑空出現,巨獸的嗚鳴和哼叫回蕩在穹頂之下,遙遠的山脈和蜿蜒的岩床孕育出無數生命。

    卡維達和巴尼麵前還浮動著【岩輪圓盤】的殘片。

    兩個人都沒有從震驚中緩過勁。

    肯恩說道“我能夠分離它,是因為上麵原本就有暗裂,而現在它已經很脆弱了,估計沒有辦法再承受一次分離。”

    卡維達和巴尼腦中同時浮現出遺物崩碎成流光的畫麵。

    肯恩能夠感覺到兩人的緊張。

    隨後卡維達和巴尼同時意識到了問題所在隻有一份,該如何分配?

    岩拳部落和河岸對麵的軍隊紛紛圍攏過來,那些盔甲齊整的勇士們昂首挺胸,光是看著飄蕩在空氣中的聖物就能夠令人感到窒息。

    兩位神啟戰旌的子民紛紛握緊武器。

    隻要戰旌下達命令,他們就會拚盡全力地爭搶它。

    卡維達和巴尼分別騎著野獸,軍隊的反應盡收眼底,隨後一起走向前麵的開闊地。

    她們感覺每雙眼睛都在盯著這個地方,似乎在慫恿爭鬥的爆發。

    “該停止啦。”巴尼說。

    她在兩姐妹中較為年長,做事情也更顧全大局。

    卡維達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出言譏諷。

    兩個人緩緩靠近,當著軍隊的麵繞著【岩輪圓盤】移動。

    卡維達表情嚴肅地挺起胸膛,隨後將自己頭頂的沉重飾品摘下,而巴尼也確認一下腰帶上麵鑲嵌了珍貴寶石的短刀。

    她們的坐騎相互交錯,而且距離也到達了能夠互相觸碰的距離。

    軍隊立刻緊張起來。

    卡維達卻是緩緩地將自己手中的飾品遞出去,同樣,巴尼也用貼身的佩刀座位交換。

    兩位神啟部落的戰旌在舊神遺物的見證下擊拳言和。

    那個試圖闖進尖霊冰灣分食獵物的聯盟頃刻間土崩瓦解,卡維達和巴尼的重歸於好,便意味著尖霊冰灣正式迎來新的曆史。

    肯恩隻是遠遠地看著。

    他說的話半真半假。

    岩輪圓盤早就失去了傳說中的威能,上麵的禁忌並沒有想象中堅固,隻要找到更加純淨的力量,還是有機會將其分割成相等的兩份碎片的。

    肯恩知道聯合比爭鬥有意義。

    卡維達和巴尼在接觸【遺物】以後,其實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但她們默契地沒有挑明,安撫各自部落的激進派時,還是會說……

    “我們是因為不忍神器受損才達成和解的。”

    ……

    肯恩尖霊冰灣駐紮的夜晚,拒絕了牲性氏族長老的召見。

    但是他默許了烏森布前來拜訪。

    老人家是獨自前來的,古板的老頭拒絕了璫圖跟隨,就連隨行多年的【黎鷹】都被他放逐到了遙遠的高空當中充當眼睛。

    肯恩看起來有些許疲憊,霏狼王俯瞰懸崖下的火光,他靠在蓬鬆的毛發間享受寧靜。

    他說“如果你是來勸我加入聯盟,或者跟牲性氏族保持交好的話,那就回去吧。”

    “當然不,孩子。”烏森布搖搖頭。“我聽懂了你在紅楓高地說的話,這場戰爭的意義非同小可,現在的聯合在最終結果出來之前都是毫無意義的。”

    肯恩忍不住露出微笑“您總是充滿智慧。”

    “哎,老骨頭的經驗罷了。”

    肯恩又問“托彌歐和休姆他們理解局勢了嗎?”

    烏森布點點頭,將自己身旁準備好的箱子打開,說“你的敏銳好像鬆懈了,肯恩,擊敗鹿靈以後竟然走得這麽著急,好東西掉了都不知道。”

    肯恩知道箱子裏麵是什麽。

    【材料希波的腐朽鹿角】

    【品質傳說】

    【描述獸靈永遠在注視著荒原,如果你輕舉妄動,如果你不守規矩,就會有可怕的災厄悄然降臨在你的身旁,帶去神靈的審判。】

    鹿靈並不是第一次在帕洛圖斯比展露自己的憤怒。

    尤荻特能夠提醒肯恩,就說明尖霊冰灣的事情在其他地方也發生過,所以很多獵人都知道帕洛圖斯比的鹿是被守護的。

    每當在很短的時間內,有大量的鹿群死亡,就會有骷髏鹿從霧氣裏出現。

    幸存者們清掃戰場的時候,很容易就發現——所有的東西和冤魂都隨著鹿靈消失而飄散,唯有兩根龐大得像是老樹根一樣的角,會遺留在戰場上。

    追求鍛造巔峰的匠人,還有癡迷於強大術式的魔法師都趨之若鶩。

    肯恩的備注當然會提醒他清掃戰場。

    他之所以將其留下來,是留給牲性氏族的禮物,包括其他殘留的鹿骨和獸皮,都是在感謝他們能夠不辭辛勞地來幫助自己。

    肯恩臉上波瀾不驚。

    “我跟那些老頭子講過,這種東西,是不可能瞞過你眼睛的。”烏森布自嘲地搖搖頭“但就像我說的……你比我們更需要它。”

    肯恩若有所思地望向前方,隨後轉過來說

    “在桑頓卡亞,啟溫遺孤的傳統當中,人們會把逝者衣服上的飾品全部摘掉,因為陪葬品對逝者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但是那些襖子還有武器,會被分給後人,讓它們能發揮最大的作用。”

    烏森布回答道。

    他的荒原閱曆非常深厚,能夠反駁肯恩的觀點。

    烏森布說出今晚前來的另一個目的。

    他離開桑頓卡亞的時候,曾經許諾肯恩要為他引薦另一個獸靈的擁有者。“牲性氏族的家門會向你敞開的,孩子,伱比很多老祭祀都還要接近真相,荒原塚的真相!”

    肯恩不置可否,霏狼王匍匐在身後,銀發飄蕩。

    烏森布說“還記得我跟你講過我血盟眷侶的故事嗎?實際上,雖然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但在她率領部落遷徙的時候,就已經是蟒靈的擁有者了。”

    肯恩思索了片刻,很是疑惑。“我現在可沒空陪您去找故人敘舊啊。”

    烏森布抿起嘴巴,直接說出真實想法。“在戰爭降臨桑頓卡亞之前,我希望能夠跟你的部落達成聯姻,也許是個嚐試,讓年輕人們接觸下……”

    “哦,天,等等,拜托啦,等等!”

    肯恩騰地從狼背上挺起來,隨後腦子裏的詞條關聯出【烏森布】的人際關係。

    他知道老人家有個名叫璫圖的兒子,確實是個英勇的小夥子,也是【羊齒部落】目前的戰旌,但是桑頓卡亞的姑娘都能數得過來,想要跟誰?

    肯恩的目光變得危險。

    烏森布先是疑惑,緊接著恍然大悟,盯著他說“我記得跟你說過啊,我有個女兒,而且是血盟眷侶的結晶,她成年的時候也被蟒靈選中了。”

    ……

    過去的幾百年裏,她的部落一直跟隨著季節性變化的水源而遷徙。所以,隻要循著水流,就很有可能找到她的家人。然而令讚比沮喪的是,如今北境深處的水源僅剩下最為古老的一處。帝國都城的殘垣斷壁已經是人們避之不及的悲傷之地,就好像躲避著大塞荒漠和徘徊其間的獵食者。

    讚比勒住腳下的岩石,一個急停,險些讓她踉蹌摔倒。她飛快地把石頭摁進沙中掩藏起來。讚比四處觀察著——維考拉的那個女人說的沒錯,這裏已經不再是隻有鬼魂和沙土的遺忘廢墟了。城牆外臨時搭建的營地滿是人群,忙碌的景象好比是洪水來臨前的蟻丘。因為看不出這些人的身份,她決定如果沒有必要的話最好低調一些。

    看起來北境深處各個部落的人都來了,但是讚比仔細地打量著他們,卻沒有一個熟悉的麵孔。這些人各有目的,他們爭論著到底是該留在營地,還是進入舊城尋找庇護。有人擔心,既然這座城能夠升起,那也會再度沉陷,把所有呆在裏麵的人活埋掉。有些人則看著天邊風暴那不自然的閃光,認為城牆是更好的防禦,即使這些城牆已經在沙中掩埋了數個世紀。每個人都急匆匆地跑來跑去,稀裏糊塗地收拾著行李,臉上掛著憂慮,偶爾抬頭望望天色。讚比雖然早前就甩開了風暴,但用不了多久,沙塵就會撞上這裏的城門。

    “趕快決定吧,”一個女人對她大喊,聲音幾乎要被攪動的綠洲和漸近的狂風蓋過去。“你要進城還是留在外麵,姑娘?”

    讚比轉過去,看到一張北境深處人的典型臉孔,但除此之外,完全是陌生人。

    “我在找我的家人。”讚比指著自己的短衣“他們是織匠。”

    “鷹父承諾會保護所有城裏的人。”婦人說。

    “鷹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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