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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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往她們好些個姑娘小姐們,時常約著去哪家府裏賞賞花木,品品詩詞,再趁著機會談一談才子佳人。

    譬如先淺談談,將軍之子葉笙華和荀陽郡主的儂儂情意。

    再略深說說,王都才子鍾寰宇和梅國公之女梅玉欣的男才女貌。

    再深論論太師公子蘇落凡和靜萂公主的大好情緣……

    談完這些讓人豔羨的好姻緣,往往話頭一轉,便又談到了蘇落塵何梓修這類的世家公子頭上去了,雖說皮相很對她們的胃口,然則她們心裏的情人樣子都是照著以上三位翩翩公子摹出的。

    像蘇落塵這般的公子哥,還是略略次了些,好多小姐們心裏想著,若是他能有葉笙華一半的卓絕功夫,或是鍾寰宇一半的琅琅才氣,她們心頭的夢中情人就會又多一位了。

    隻可惜昔時那些金蘭姐妹的情意,隻是個臉皮上的假意,該捅刀該潑水的時候卻真實得讓人心疼。

    柳暮瀅不知曉,武瀟瀟心頭的厭恨意,自那日太師府柳暮雨踢了那一腳,便熊熊得似片大火,和她比較起來,柳暮瀅的隻是個小柴堆罷了。

    柳暮瀅口裏誦著經,心裏已然泛起了滔滔大浪,越想越不是滋味。反顧她的好妹妹,一派閑散樣子,昏昏然又快睡下了。

    也不知她睡了多久,直至耳朵一陣揪心的痛,她才糾結著臉色睜開了眼皮。

    一抬頭,可不得了,柳老爺正吹胡子瞪眼地瞧著她,皺巴巴的老手正揪住她的耳朵,她隻得厚了臉皮笑了笑,慢悠悠再慢騰騰再慢吞吞地把紅了的耳朵從老爹的手裏掙了開。

    她揉揉耳朵,向旁處一瞥,她大姐柳暮瀅也耷拉著腦殼熟熟睡著,手裏的佛珠也不知什麽時候掉在了地上。

    而柳老爺的另一隻手也正揪住了她的耳朵,可她全然沒有要醒的樣子,依然埋頭苦睡。

    想來也是,柳暮雨這三日怕是睡了足有兩日,其餘時間不是在吃,就是在思緒飄搖,抑或是提防著她爹的突襲。而柳暮瀅不一樣,吃也沒怎麽吃,睡也沒如何睡,想不累都難。

    可不想今日此時,她栽咯!

    柳老爺歎了口氣,鬆開了揪著柳暮瀅的手,拉了柳暮雨出來。

    甫一出來,柳老爺便告訴她,司徒清風來了,就在大堂裏等著見她呢!

    一聽好了十幾年的死黨過來,柳暮雨滿腦子的睡意一下子消失個無影無蹤,忙三步變一步,跑去了大堂。

    果不其然,司徒清風正坐在椅子上,手裏捧了一杯茶,喝上一口就朝門外瞧上一眼,旁邊幾個侍候的小丫鬟個個紅了臉頰,不時偷摸著瞥他一眼,這越瞥臉就越紅,最後個個竟羞得不敢再看了。

    實在怪不得這些個丫鬟們,司徒清風的模樣確實俊美了些,若是生在女人身上,這張臉還不知得禍害多少公子哥,此時他還算低調,沒有穿上他喜愛的玄色長衫,倒是取了件青衣披上,隻是這青衣飄飄,發絲如墨的樣子,倒也有了九分天上謫仙的模樣。

    而缺的那一分,正是被那唇角猥意的笑給破壞了,司徒清風一見柳暮雨露臉,忙扔下茶杯,臉上笑得如開了一朵大大的喇叭花。

    “小雨雨,這些時日可曾想過我?”司徒清風真的成了一陣清風,呼呼地撲將過來。

    “姑娘我說了多少次,不許這樣叫我!”柳暮雨臉色一黑,這時周圍又響起了小丫鬟們竊竊的笑聲,臉色不由又黑了幾分。

    然司徒清風,已經這般喊了十幾年了,他長她兩歲,自柳暮雨還在繈褓裏撲閃個大眼睛時,他便攀上乳娘的胳膊,非要看她一看。

    他那時已經會支支呀呀地說些簡話,他時時聽著乳娘口裏哄著“小雨,小雨乖”,便就記下了。

    此後,他經常屁顛屁顛地跟著乳娘後頭,口裏奶聲奶氣地叫著“小雨雨”,這一叫,便就叫了十六年。

    兒時在天淩山莊,兩人沒少整幺蛾子,不是今日拔了他娘栽的幾株牡丹花,就是隔日剪了廚娘胖大嬸兒的圍裙,實在閑得無聊,兩人就又約著去了河邊,一錠一錠地朝裏頭扔他爹藏在床底的銀子。

    兩人被山莊裏的人兒當成了活祖宗,半分不敢招惹,就連莊子外不時溜進來覓食的野貓子,見到他們,隻隻炸了毛,怪叫一聲跑去了老遠老遠……

    司徒清風仍記得,那時的柳暮雨,紮著兩個衝天小辮子,嘟著紅彤彤的小嘴,不滿哼道“這幾隻小貓咪,不就……不就是拔光了尾巴上的毛毛嘛!”

    那般的兒時,現在想起來,依舊是他心底最最珍貴,最最美好的記憶。

    現如今他二人都長成了,男的傾國傾城,女的孤傲冷峻,雖說有些反了道,但總歸還算是青梅竹馬罷!甚至莊子裏上至他爹娘,下到廚娘小廝,幾乎個個都把她當成了未來的少莊主夫人。

    司徒清風隔了好幾個月沒見柳暮雨,此番一見著,就像個黏人的狗皮膏藥,緊緊貼著她。

    柳暮雨陪他說了好些時候的話,直說到日光漸淡,天遠處露出個豔豔的紅霞來,這才歇了下來,跑去吃飯。

    晚膳剛完,司徒清風又拉著她,又說了好些時候的話,直說到黑天如墨,淡月高懸,這才歇了下來,跑去睡覺。

    柳暮雨躺在床上,借著淺淡月色,細細打量著手裏的一柄細劍。

    細劍長三尺三,寬兩指,輕輕一轉劍身,便在月色下掠過清冷的光芒,滲出森寒的冷氣,好比懸墜在冰窟裏的一掛冰淩,一看就是柄不俗的寶劍。

    若是細瞧,可見劍柄處,齊整地刻著兩個篆書小字“暮雨”,司徒清風還細心地掛上個素雅的劍穗子。

    柳暮雨對此劍甚是滿意,隻是若沒有在劍柄另一側刻上“清風”二字,她會更滿意。

    月色素淡,掛上梧桐枝頭,閨房內,柳暮雨抱著劍沉沉睡去,迷迷糊糊地,她似做了個荒唐的夢。

    夢裏有漫天飛舞的桃瓣,芳菲動人,又有一條蜿蜒東流的清河,上麵靜靜停著一隻小木舟,她站在岸邊,抬目遠看,隱隱約約中瞧見木舟上坐著個人形。

    那人白袍素素,背對著她,遠遠看過去,朦朦朧朧,看不真切。

    這時,河麵倏地騰起靄靄水霧,那小木舟動了,悠悠地朝白日方向漂去,柳暮雨怔忡望著,似在揣摩舟上是何人。

    漸漸地,那舟愈漂愈遠,她這才反映過來,急急邁開了步子,一邊口裏喊著“等等,等等”,一邊苦苦追尋,隻可惜那舟依舊如故緩緩漂遠,那人背影秀拔,卓卓然然,恍惚間似是聽見甚麽,慢慢扭過了頭。

    柳暮雨氣喘籲籲跑著,眯眼想要看得更真,隻可惜河麵又悠悠蕩起蒙蒙水霧來,掩住了那人的麵容,也掩住了小木舟。直至完全消失在她的眸底。

    她站在岸邊,身後桃色漫漫,眼前水汽茫茫,縱她如何呼喚,也沒了那舟那人了……

    ……

    第二日醒來時,天已大亮,日光鑽過鏤空的雕花小窗,灑落進來,柳暮雨睜開眼皮,登時嚇了大跳。床前一張絕美的臉正湊在她的眼前,頗有些意味地在細細打量著。

    “司徒清風!”柳暮雨猛然坐起,拽來繡枕,砸在他的腦殼上。

    司徒清風吃痛,那眉目微蹙的嬌樣,恰似雪梅含羞,自然這並非他刻意做出,隻怪他一張臉實在太過於美豔,讓人乍一見,便有錯感。

    “小雨雨,幾月不見,我發現你竟瘦了些,是不是在這裏吃得不慣?我就說你吃胖大嬸兒做的飯菜已十好幾年,怎會吃的慣這裏的?要不,你跟我回去,讓胖大嬸兒好好做幾條大魚,讓你稍稍回味下?或是咱們一起去江湖各處走走,我記著你不是有個大心願,就是吃遍大薑的魚麽?”他一口氣說了甚多,倒是勾了些柳暮雨心裏的些些念想。

    在天淩山莊的日子著實逍遙自在許多,江湖人講的就是個痛快逍遙,不拘塵俗,有酒就喝,有肉便吃,哪裏像這王都大戶裏頭,委蛇虛與。

    若不是看在她老爹柳老爺的麵上,她早就離開了洛城,去了江湖,會一會各路豪傑客,走一走自在逍遙路。然為了她爹,她一直把這想法沉沉壓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