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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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沈兩家在席間對太子多有迎合,世家名門之人,口若懸河,引經論典,奉承的話說起來煙火不沾,不著痕跡,太子不由喜笑顏開。等到宮人來提醒天色已晚,鄭信才收起笑容,領著四閥去太極殿請安。

    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太極殿前,看到甲胄分明,持戟如林的府衛,眾人臉色都有些不好。原先就知道太子緊閉宮門,現在一看,實實在在就是逼宮篡位,連陛下都困了起來。

    除了展閥,其餘三閥的人心思各異,甚至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

    鄭信還不知道眾人心裏所想,對太極殿內宮人喊話,說四大閥門的人前來拜見。

    不一會兒,殿門打開,安陽郡王鄭穆和太極殿宮監許穀走了出來。宮監送他走下階梯,含笑道:“郡王有閑多來看看陛下,陛下心裏高興。”

    鄭穆道:“公公莫送了,陛下身邊還要人伺候。”

    旁邊跑來一個小太監,正是之前鄭衍舒儀去時開門的那個,走到鄭穆身邊,為他指路,兩人慢慢離開。

    此次宮禁時安陽郡王正好留在宮中,所以一並禁在宮中,隻因鄭穆時常入宮,太子對他比較熟悉,再加上眼盲,太子也就不曾提防,其他人都被禁足宮中,鄭穆來去倒沒有多大限製。

    鄭信見他從太極殿出來,隻認為他是來陪皇帝說話解悶,並不做多聯想。

    許穀送走鄭穆,這才轉身麵對太子一行,語氣比之剛才不知道冷淡了多少,“諸位稍等,容小人去通稟。”

    鄭信臉色一沉。

    許穀去了一趟殿內,過了一會兒出來,身後帶著一個小太監,手上捧著木盤。

    “陛下疲了,諸位在這裏叩個頭就行了。”

    鄭信大怒,心想自己帶著四閥的人來拜見,就是想告訴皇帝自己是眾望所歸,天下歸心,門閥都已經被自己收服。誰知連殿門都不讓進,天寒地凍,就在殿前行跪。讓他太子的尊嚴全然掃地。

    可不等鄭信發作,舒、沈、劉三閥聽到許穀的話,毫不猶豫立刻跪倒行禮,對著太極殿三呼萬歲。

    展仲打了個激靈,慢了一步,看了太子一眼,跟著跪倒。

    鄭信滿眼不敢置信,方才在臨江宮對他還百般奉承的人,現在對著太極殿,一句微詞也沒有,反而將他冷落在旁。冷風簌簌,將他剛才飲酒微酡的臉瞬間吹涼了。

    鄭信站在台階上不言不語,臉色漸沉。

    許穀(gu)道:“陛下說了,今天進宮的大都是門閥氏族裏的小輩,這裏有些賞賜,給諸位賞玩。”

    鄭信暗道,被困在太極殿,居然還能知道今天宴請的是誰,聽這話裏的意思,分明是指四閥來人都是小輩,不起作用。想到這裏,鄭信森寒的目光朝許穀看去,許穀卻渾然不懼。

    四閥先後上去領賞,皇帝真把他們當成了小輩,賞賜的物品還有筆墨紙硯。沈家兄弟得了一套。鄭信擔心其中有夾帶字樣,示意府兵上前查看。

    筆墨紙硯被由內而外,仔仔細細查看。

    到了舒儀舒陵,得到的是珠花和玉佩。府兵僅僅望了一眼就放過。

    舒儀拿過玉佩,心道:成了!

    隻看玉佩上的宮絛,她就知道這是件舊物,宮中賞賜豈會給件舊物,玉佩質地平常,雕刻更是粗劣,絕非宮中常品。舒儀猜想這就是皇帝要給寇易的信物。

    賞賜完畢,許穀帶著小太監返回太極殿。

    太子站在台階上一言不發。

    眾人眼見氣氛僵硬,趕緊請辭。別說那三家,就是展仲也有一絲尷尬。

    太子冷哼一聲,甩袖即走,不再理會眾人。

    舒儀舒陵今日已達成目的,沒必要再留著,和眾人告辭後迅速離開。鄭衍扮作侍衛緊跟在後。

    到了宮門口,舒家姐妹正要上自己馬車離開,忽聽到身後有人喊“留步”。舒儀回頭,楊臣疾步走來。

    “楊公子有什麽事嗎?”舒陵問道。

    “此處說話不便,兩位姑娘且先行,我讓馬車跟在後麵,到了安靜的地方再說。”楊臣笑著道。

    他穿著文士服,一派溫文爾雅,叫人生不出惡感。舒陵也好奇他要說些什麽,於是答應。

    馬車開動,舒儀靠在靛藍引枕上托著腮,一臉若有所思。

    舒陵道:“信物已經到手,你怎麽反而不高興了?”

    舒儀半眯著眼,輕輕搖頭,“我總覺得有什麽不妥。”

    等舒陵問什麽不妥,舒儀又不能詳盡說出。這種不妥的感覺在宮裏有就有了,直到楊臣追上來變得越發強烈起來。仿佛有什麽關鍵被遮蓋了,她幾乎快要觸摸到,卻又隔了層模模糊糊的煙霧。

    舒陵笑她多心。

    從皇宮出來,過長橋,經太微街,路上行人稀少。楊家的馬車趕了上來,和舒家並行。楊臣隔著門簾對舒家姐妹道:“我今日進宮時,聽說太子前兩日訓斥了右衛率張昭,剛才在永安門看到張昭正在值守,臉色果然不怎麽好。太子性情難測,你們姐妹在筵席上可有感到異常之處?”

    舒儀舒陵麵麵相覷,臉色乍變。

    舒陵道:“太子殿下性情溫和,我們姐妹並未察覺有何異常。”

    楊臣笑道:“那就好。天色已晚,我且先行一步。”

    楊家快馬加鞭,車輪轆轆,很快消失在街頭。

    “他……是什麽意思?”舒陵神色微凝。

    舒儀冷笑了一聲道:“這是催著我們動手呢。”

    舒陵吃了一驚,“果然不是我的錯覺,他提起張昭,分明是暗示他與太子不是一條心,又說張昭今日在永安門當值,難道楊臣知道我們要有動作?他是怎麽知道的?難道我們剛才在宮裏露了餡?”

    舒儀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舒陵才算冷靜下來。

    “怎麽辦?”舒陵眉頭皺得死緊,“機事不密反為所害,我們被識破了。”

    舒儀道:“他要是太子一係,我們隻怕連宮門都無法走出,姐姐先且安心,他是趁機來賣個好。”

    舒陵心下稍安,細想了一圈,覺得楊臣賣好的可能更大,有些奇怪道:“楊老是太子師,現在卻故意來賣個人情,看來太子真是應了那句失道寡助,現在唯一死心塌地的隻有展閥了。”

    “展閥給給劉閥吧。”舒儀道,對著車門外喊道,“速速回府。”

    舒陵明白她的心意,事到臨頭,反而有些唏噓,“當真要今夜動手?”

    舒儀道:“宜快不宜遲,遲則生變。”

    鄭衍在車旁把兩姐妹的話聽在耳裏,心裏也疑惑楊臣怎麽站到了自己這邊,麵對即將要辦的大事,他反而更沉得住氣,按轡徐行,神色肅穆,臉上棱角分明,分明已褪去了少年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