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次他慷慨出手相救，之後好像就沒有給過她好臉了，雖然她上回離開時被嚇的沒敢跟他打招呼失禮在前，但他不至於用這麽可怕的眼神看她吧。

    

    “我是……我是慕晴。”好漢不吃眼前虧，顏薰兒生生被嚇得改口了，完全顧不上考慮被認出來的後果了。

    

    “慕晴，是我顧家對不起你啊，沒能讓你風風光光的來，還讓你帶著遺憾走，都是顧家欠你的。”皇太後難得順暢說了一整段話。

    

    這麽說，是慕晴沒錯了。

    

    顏薰兒回頭看了顧淮川一眼，他的眼底也閃著微光，對上她目光的一瞬間撇過頭去。

    

    顏薰兒衝著皇太後搖頭，表示沒事，看著她簌然落下的眼淚，亦感到一陣酸楚。

    

    “皇祖母，”顧慕楓用手帕小心翼翼的拭去她臉上的淚水，“我們去賞花吧。”

    

    皇太後輕點頭，閉上眼睛讓顧慕楓擦眼淚，也鬆開了顏薰兒的手。

    

    顧慕楓推著皇太後去賞花，這也是顏薰兒第一次看到錦帶花，顏色鮮亮豔麗，花形也好看，花瓣攏著，大約四五朵開在一起，開了半坡，十分旺盛。

    

    皇太後看花的時候很安靜，春日暖陽不驕不躁，三人靜靜的在旁邊做陪襯，直到她睡意昏昏，顧慕楓才又小心的給她推回去。

    

    從皇太後的寧安殿出來，顏薰兒老老實實跟在顧淮川他們身後不遠處，發現眼前因為看花太久留下一片桃紅陰影，揮之不去，十分眼花，差點沒看清門檻又絆了一下。

    

    “她怎麽在宮中？”

    

    顧淮川也能看出顧慕楓對顏薰兒的排斥，比上回在龍元宮外麵的時候更嚴重了點，便小聲道：“薰兒是兄長請來的客人，也是我的朋友，九哥莫嚇到她了。”

    

    顧慕楓瞥了顧淮川一眼，“你還拿兄長壓我？”他又扭頭看了眼顏薰兒，見她正攤著手在眼前晃來晃去，快速眨著眼像是在反複確定自己是不是失明了。

    

    他擰眉。

    

    顧淮川見九哥目光怪異，也停下來回頭看顏薰兒。

    

    顏薰兒沒注意到他們停了下來，繼續朝前走，差點撞上。

    

    “……”她在兩人問詢的目光之間徘徊了一會，悄悄挪著步子往顧淮川那邊退了點。

    

    “怕我？”

    

    顏薰兒搖頭。

    

    “那你躲什麽？”

    

    顏薰兒伸出左腳，一點不差的回了剛才的位置，顧淮川被她謹慎看顧慕楓臉色的模樣逗笑了。

    

    “腿怎麽了？”

    

    “無事。”

    

    “伸出來我看看。”

    

    “？”顏薰兒睜大眼睛，不知道顧慕楓什麽意思。

    

    她搖頭，一點點朝後退，本以為顧慕楓不會動，沒想到他忽然朝自己麵前邁了一大步，兩人之間的距離驟然被縮短，顏薰兒被嚇得抬起右腿就往後跳——“啊！”

    

    慌亂必出錯，顏薰兒這一上午磕磕絆絆不少，終於是摔了一跤。顧慕楓就是故意的，自然不會拉她，顧淮川則是沒想到九哥真的會捉弄她，一個走神她就摔了。

    

    顏薰兒委屈的坐在地上，不動了。

    

    “薰兒！”顧淮川在她身邊蹲下，遞來一隻手要拉她起來，顏薰兒擺擺手，連忙自己爬起來了。

    

    顧淮川抱怨道：“九哥。”

    

    顧慕楓沒看顧淮川，帶笑打量著顏薰兒，不知道又在動什麽心思，顧淮川直接擋到她麵前，“九哥，別捉弄薰兒了，她腿上還有傷呢。”

    

    顧慕楓不以為意，“嘖，她自己沒站穩，怪誰啊。”說完丟給顏薰兒一個冷淡的眼神離開了。

    

    等顧慕楓走遠了，顧淮川才道：“薰兒，還好吧，九哥就是這樣，喜歡嚇人。”

    

    “嗯，我沒事的。”顏薰兒一邊點頭一邊擺手。

    

    “不早了，去我那裏用餐？”顧淮川問詢性道。

    

    顏薰兒才想起來都快到正午了，抬頭看了眼太陽，又被閃到了眼，她擰著眉揉眼睛，道：“昨夜齊王答應我中午一起吃飯了。”

    

    顧淮川聽著，怎麽有點像在跟哪位妃嬪爭寵。

    

    顏薰兒見他笑了，不解，“笑什麽？”

    

    他清了清嗓子，“沒什麽，走吧，帶你去找兄長。”

    

    聽說去找齊王，顏薰兒立刻開心跟上了。

    

    顧齊修見完顏虛白之後便留在長樂殿看奏折。

    

    龍元領域地界寬廣，每日奏折都能在桌案上壘半人高，而不同地方奏折送來的時間不等，偏遠之地更要專人騎千裏駒跋涉三四日才能送到。為了不耽誤各方軍情民情，顧齊修令各地奏折按情報輕重緩急分類後送至，每日都按類親自審閱，為了防止堆砌，不管熬夜到&sp;多晚，也會把當日的奏折看完，盡可能不錯過任何情報。

    

    今日沒有早朝，顧齊修獨自在長樂殿審奏折，囑咐葉公公到了午時進殿提醒。

    

    平日顧齊修批起奏折都會廢寢忘食，一直到批奏結束也不讓人打擾，今日卻主動讓葉公公午初三刻進殿提醒，必然是因為帶了顏薰兒進宮，要陪她用餐。

    

    葉公公身為人臣，對齊王的衣食住行麵麵俱到，每日看他不顧吃喝的處理政務，又心疼又不敢打擾，在外麵等著如熱鍋上的螞蟻心急如焚，若是到了日頭西垂齊王還不出來時，他才敢進去催催，就那樣也是十分難請，須得三接四請的叨擾好一陣，齊王才會極不情願的下來，隻飛快吃點就又回桌案前了。

    

    今日，葉公公在心裏對顏薰兒感恩戴德，提前差人去請顏薰兒，又吩咐禦膳房備午膳，差不多時掐著點進了長樂殿，“齊王，該用午膳了。”

    

    顧齊修仍然盯著手上的奏折，還提筆標了幾處，“顏薰兒呢。”

    

    “已經派人去請顏小姐了。”

    

    不知覺間，顧齊修審閱奏折的速度快了一倍，將手上的奏折匆匆翻完，後麵幾張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便迫不及待合上起身，“我去找她就好。”

    

    簡單撣了撣衣擺，離開桌案之前，他還是把手上的那本奏折放回了未審批的一摞上，心想還是回來後重看一遍吧。

    

    “四小姐應該已在來的路上了……”葉公公話說到一半，齊王便瀟灑的從自己身邊路過，未作停留。

    

    葉公公回頭，看見門外不遠處正站著個粉衣姑娘在朝這邊笑，再看看齊王迫不及待闊步生風的模樣，果然，凡夫俗子也好，帝王將相也罷，為一人甘受桎梏，獻出盔甲，暴露軟肋，此為情。情之一字，任誰也躲不開的。葉公公已有厚厚眼袋的小眼睛微微下彎，露出欣慰的笑。

    

    顧齊修出了長樂殿，來到顏薰兒麵前，一言不發盯著她。

    

    “見過齊王。”顏薰兒行完禮，被他盯的十分不自信，低頭看了眼自己，難道是因為平日都穿白青色極素雅的衣服，今日換了風格顯得奇怪？

    

    她連忙問：“是我穿的很奇怪嗎？”

    

    話是這麽說，但顏薰兒有點喪氣，畢竟早上她還歡天喜地的以為可以讓齊王眼前一亮，那位宮女還說讓她當麵來謝恩呢，結果……

    

    “很好看。”

    

    嗯？顏薰兒睜大眼睛看著齊王，回過神來後，整張臉噌的一下全紅了，捏著袖擺低下頭，“這是宮裏的衣服，用料和繡工都極精良，我也覺得很好看……謝齊王恩賜。”

    

    顧齊修緩緩道，“我不是說衣服。”

    

    顏薰兒楞了一下，品了品齊王的話後感覺呼吸之間的空氣都變甜了，“齊王這是在誇我嗎？還真是讓人無所適從啊。”顏薰兒自顧自的笑了兩聲，氣氛瞬間就尷尬了。

    

    顧齊修：“……”

    

    顏薰兒的表情管理逐漸失控，抬了抬手用寬大的衣袖掩麵遮笑，顧齊修瞧見她的衣袖下擺，目光凝了凝，問道：“上午做了什麽？”

    

    “在宮殿四周閑逛，還碰見了淮川和九王爺。”

    

    “轉身。”顧齊修伸手在她麵前繞了半圈，示意她轉過來。

    

    “嗯？”顏薰兒不知道他要看什麽，不過還是聽話轉了半圈，背對向他。

    

    “在哪摔的？”

    

    聽他這麽問，顏薰兒下意識答：“寧安殿附近……”話一出口她立馬扭頭看自己的衣服下擺，果然，沾了一層灰，袖子也髒了，這下臉丟大了。

    

    她轉回來，雙手捏著衣袖背到身後，朝顧齊修笑：“不小心摔的，弄髒了這麽珍貴的衣服，對不起。”

    

    顧齊修輕歎，“對不起什麽，又不是我洗，倒是你，摔到哪了，疼嗎？”

    

    當時摔的一點防備都沒有，手心直接摁在地上摩擦，都磨出了血印子，方才顏薰兒被顧慕楓嚇得沒敢喊疼，又跟顧淮川一路走過來，本來已經快忘了，被顧齊修這麽一提醒，才感覺到疼。

    

    不過她看著齊王，認真的搖了搖頭，“不疼的，”疼不疼的已經顧不上了，顏薰兒有更期待的事，“我們現在是出宮去吃餛飩嗎？”

    

    顧齊修知道葉公公準備了午膳，思忖片刻，點頭。

    

    “好！那我可以去換身衣服嗎？”

    

    “我陪你過去，稍等，”顧齊修轉身，朝葉公公招手，葉公公立馬跑過來，“讓慕楓和淮川來龍元宮用膳。”

    

    葉公公立馬應下，匆匆跑去尋人，先去筵熹殿，顧淮川和顧慕楓正在一起，他行禮之後便道：“齊王請二位王爺去用午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