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女孩的發飾拿到手上，撚起自己還算幹淨的一片衣角仔細擦了擦，又用力的擦了一把女孩的鼻涕眼淚，“別哭了，哥哥馬上就把它變成你想要的顏色。”

    

    他起身，跑到顏薰兒麵前，“大姐姐，我可以用這個和你換嗎？”

    

    “我？”顏薰兒看著這發飾頗為眼熟，可不就是自己頭上的這個嗎，齊王上午還買過一模一樣的讓她選，她朝後退了兩步，“不行，這個不行。”

    

    這是齊王給她買的。

    

    “拜托了，我妹妹實在很想要。”

    

    “那你為什麽會買錯顏色？”顏薰兒發問。

    

    男孩開始有點急躁，往前一湊，“大姐姐，你看起來就很有錢，這個東西這麽便宜，你買一個很容易，就請你和我換吧。”

    

    顏薰兒從來沒有缺過錢，不懂得怎麽給價錢和價值劃等號，隻知道價值不是完全用價格來衡量的。齊王親手送的簪子，她不願意送人。

    

    “我不給，這不是價格問題，你應該認識那個小販住在哪裏，我可以給你錢，你自己去買。”顏薰兒說著就從頭上拔了個銀簪準備給他。至於說他認識那個小販，是因為齊王剛才一路跟過來的就是他，既然在這附近消失了，住得近，男孩一定認識。

    

    男孩眼前一亮，生怕她反悔似的直接搶了去塞進貼身的口袋，卻還是不肯放過她的發飾，“我知道那個人住在哪裏，但是我不敢去，求你了，我跟你換，這兩個是一樣的，隻是眼色不一樣而已，我妹妹她實在很想要，今天中午連飯都不吃了，一定要我去給她買，求你了，你就給我吧。”

    

    眼看男孩就要伸手上來搶了，顧齊修上前，擋在顏薰兒麵前，男孩見到這張熟悉冷漠的臉，動作忽然凝住，嚇得往後退了兩步。

    

    顏薰兒感到很有安全感，捏住顧齊修的衣角，躲在後麵透出個腦袋，“你為什麽不敢自己去？”

    

    不敢去的原因，顧齊修知道。

    

    顧齊修道：“我要找他，給我引個路。”

    

    “我……我要她頭上那個，給我，我就帶路。”男孩的目光閃躲，不知道和這個人提條件是不是明智的決定。雖然他平時小偷小摸的事沒少做，麵對顧齊修時卻有種沒來由的羞愧感。

    

    “去了再給你買一個。”顧齊修當然不會讓顏薰兒摘下來，雖然便宜，但是她戴著很好看

    

    重要的是，她不願意給。

    

    眼看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了，男孩隻能妥協，他把妹妹抱了起來送回家裏，出來把門鎖上。不過那小女孩真的很能哭，哭聲遠遠傳出來，十分淒慘。

    

    臨走之前男孩問他，“你們為什麽要去找他？現在大家躲他們都來不及。”

    

    “為何？”

    

    “我聽說他娶的女人是少昊族的，就是一個和龍元不遠的小族，現在大家都很討厭少昊族的人，說會害人，那個女人已經好多天沒出來，應該是躲起來了，不過也有人說她生小孩了，不能出門。”

    

    “為什麽說她會害人？”顏薰兒問。

    

    “你們沒有聽說過嗎？”男孩壓低聲音把腦袋湊過來，“有次陛下微服出宮差點被殺了，就是少昊族的人做的，少昊族的人要對龍元下手了，畢竟是個族啊，哎，不知道我會不會碰上打仗。”

    

    “那跟那位夫人有什麽關係啊，她都已經嫁到我們龍元了。”顏薰兒不解，雖然刺殺的事情失敗之後是怎麽處理的她並不清楚，但一定沒必要連坐吧。

    

    “嗨，”男孩丟給顏薰兒一個你怎麽這都不知道的鄙夷眼神，語氣也輕鬆了不少，“少昊族的人宗族血緣觀念最強，你不知道吧，十幾年前就有過一個女的，在我們龍元住了好多年，國亂的時候命都不要了，差點殺了先皇。”

    

    “閉嘴！”顧齊修低聲喝止。

    

    顏薰兒本來都被勾起了好奇心，也被嚇得沒敢追問。

    

    短暫的沉默之後，顏薰兒道：“快帶我們過去吧，不然你妹妹的嗓子要哭壞了。”顏薰兒有點心疼那個小女孩了，剛才男孩抱她進去的時候她透過前門看到院子到後麵主屋的一片荒涼，和他身上穿的衣服一樣，破破舊舊什麽也沒有，一定是很貧窮的人家，她說著往頭上摸，清明晚上偷偷溜出門的時候沒有帶錢，隻能看看頭上還有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可以給他了。

    

    除了一些特別偏執的事情，比如齊王給的東西不能給別人，她還是很有同情心的。

    

    “這個給你，還有這個，都給你。”除了顧齊修給她戴的最便宜的小發飾，其餘都是真金白銀製的，顏薰兒一點也沒心疼，統統都摘了送給男孩。

    

    “真的嗎？”男孩自然開心收下，一邊把摸一邊掂量著斤兩，小偷小摸的手法很嫻熟。

    

    顧齊修很無語，丟給顏薰兒一個一言難盡的眼神。

    

    男孩點頭哈腰的奉承，“我這就帶兩位過去。”

    

    離得不遠，拐兩個彎就到了。

    

    “喏，就是那個門，你們自己過去吧。”男孩說完就準備跑，沒想到今天運氣這麽好，遇到了個有錢沒腦的闊小姐，大發了一筆，他得趕緊去典當鋪估估價。

    

    “站住，”顧齊修跟上去，男孩本來就小，也許還有營養不良的緣故，看起來更加瘦削，隻到顧齊修的腰部，男孩感覺背後毛骨悚然，不知為何，這個男人的話真的很有威懾力，不想理他，但腳就是不受控製的停了下來。

    

    顧齊修走到男孩麵前蹲下。

    

    “你，你不會要反悔吧，這是那個大姐姐給我的。”

    

    “發飾不要了？”顧齊修語調很淡，沒什麽情緒的看了眼他塞的鼓鼓的口袋，“以後莫再行盜竊之事。”

    

    “我……”

    

    “習慣可以改，品行壞了就是一輩子的事，你還小，有的是機會。”

    

    “我家很窮，我連飯都吃不飽，我哪有機會。”男孩收起方才一副手到擒來的奉承迎合表情，用敷衍耍賴的語氣道。

    

    “賣慘是沒有用的。如果錢是你的機會，那這位姑娘已經給了你，希望你的未來不是隻有阻止自己的借口。”

    

    “你們這些有錢人根本不會懂，我生下來就有無數個被人踩的理由和無窮無盡的麻煩，我隻是在以最合適我的方式生活而已。”男孩臉上的表情掛不住了，冷冷撇開腦袋，並不想搭理顧齊修，和一個生來不同命的人討論如何生活的話題。

    

    顧齊修也不想迎合少年人自以為是的自暴自棄，也確實不太懂得如何教育這種身陷囫圇就活的圓滑的少年。

    

    “在這等我會。”

    

    顧齊修轉身敲門的時候並沒有注意到男孩神情間細微的變化。

    

    對於他來說，成年人的世界裏，說話算話也很難得。而一百句蒼白的語句比不上一個實在的舉動。

    

    顧齊修在門外等了好一會才聽到裏麵有腳步聲，腳步聲很輕，到門前就停了，他又敲了敲，裏麵的人仍然在猶豫。

    

    顏薰兒也聽到了門裏麵的動靜，湊到顧齊修身邊，“為什麽不出聲也不開門，這門上又沒有天眼，他為何防備我們？”

    

    顧齊修小聲回答，“大概平時不會有好事上門。”

    

    顏薰兒疑惑：“那怎麽辦？”

    

    顧齊修心平氣和，“等一會吧，不開就算了。”

    

    顏薰兒不解：“跟了一路，說算就算了？”還以為他親自跟蹤過來是有什麽十分重要的事呢。

    

    顧齊修歪著頭，看她眨著大眼睛天真又無辜，不自覺俯身湊近，聲音壓得更低，“不是必要的事情。”

    

    顏薰兒的好奇心很強，“不重要？那能告訴我嗎？”

    

    鐵銷生鏽的吱呀聲很難聽，門被裏麵的人拉開，隻露出一巴掌長的縫。做生意的人記性都好，對不久前在自己攤鋪上買過東西的客人有模糊的印象，何況這也是位很容易給人留下印象的貴公子。

    

    顏薰兒聽到動靜就往顧齊修身後一縮，顧齊修已經習慣這個動作了，往前站了一步。

    

    “這位公子是找錯人了嗎？”小販說話的時候微微欠身，笑臉相迎，這是種職業病。

    

    “沒有，找你。”顧齊修也禮貌性的朝他微微一笑。

    

    “我記得你，剛才在我攤子上買了東西，是不是對東西不滿意？”

    

    “買錯了顏色，”顧齊修把手上的發飾遞出去，“煩請給我換一個淺青色的。”

    

    小販看著他手上的發飾，猶豫片刻將門拉開一大半，“當然可以，公子來得巧，剛好隻有青色的剩了幾個沒賣出去，請稍等。”小販把顧齊修手上的拿回去，轉身小跑進了院子。

    

    不一會回來，手上就有了個一模一樣的淺青色發飾，顧齊修接過來遞給顏薰兒，沒有準備走的意思。

    

    見他不走，小販也沒好意思立馬關門，這樣很不禮貌，“還有其他事嗎？”

    

    “有，可否進去詳談。”

    

    小販猶豫了，有些為難，“公子一看就出身名門，你看我這小門小戶的，怕是沒什麽能和公子談的。”

    

    “你身上也許有巨大的商機，我們可以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