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無心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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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機?”小販自然知道什麽是商機,但這和他有什麽關係,他隻是賣點物美價廉物件的小商人,身上怎麽會有什麽賺錢的大商機。

    

    顧齊修很耐心,“不妨聽我說說,至少不會有損害。”

    

    顏薰兒把發飾給了小男孩,趁機問他:“你會偷東西?”

    

    “我才沒有。”

    

    “剛才那位公子囑咐你不要再偷盜,怎麽沒見你反駁?”

    

    “你……”男孩臉有點紅。

    

    “我叫顏薰兒,你叫什麽?”

    

    “阿寶。”

    

    “很可愛的名字。”

    

    “不要以為你給我錢我就會對你感恩戴德,你才不是大聖人!”阿寶見顧齊修在和小販說話,他不怕顏薰兒,皺著眉對顏薰兒低吼。

    

    顏薰兒忽略他的掙紮,笑著摸了摸阿寶的頭,他的頭發蓄的有些長,發質細軟,手感不錯,“我不是,他是。或許我的錢不能幫到你多少,但那位公子說的話一定對你有益,快回去吧。”

    

    顏薰兒看著阿寶跑開,顧齊修剛好在身後喊她。

    

    兩人一起進了小販家的院子,院子不大,柴房外的一麵牆上鋪滿竹節,有短有長,旁邊有一副木質的桌椅,用來製作平時賣的小玩意兒。

    

    小販從裏屋拿了板凳出來,又把製作東西的桌椅也搬到院子空曠處,讓兩人坐下之後,進屋泡茶。

    

    顏薰兒的目光始終被堆在牆邊的竹子吸引,上一次和顧齊修一起去和安街,遇到少昊人偷襲,晚上在客棧時她還和顧齊修解釋過。通體泛灰、帶著魚鱗式灰白紋的竹,隻在少昊族高山荒原上有。

    

    此竹名烏羌,也就是她眼前的竹,小販家裏為什麽會有這種竹?顧齊修也看到了,卻沒有一絲意外,難道就是為了這個來的?

    

    “您跟他過來,是因為這個?”

    

    顧齊修不置可否。

    

    可是小販製作的玩意兒都塗了顏料,他是怎麽認出來的?

    

    難道是氣味?或是別的可以讓他一眼就認出來的特征?顏薰兒隻覺得有些羞愧,她隻是在書中看過一些,不過是皮毛,而顧齊修以前在西北待過,還和少昊人動過真刀,怎麽會沒有她清楚。

    

    顏薰兒發誓,以後絕對不要在齊王麵前賣弄了。

    

    顧齊修不知道顏薰兒怎麽看著一堆竹子把自己看臉紅了,有點驚奇,“怎麽了?”

    

    顏薰兒一愣,搬著小板凳往他身邊湊了湊,十分謙虛的請教:“我就是想知道,您是怎麽認出這個的?”說著摸了摸頭上戴的小發飾。

    

    對於和旁人的距離,顧齊修心裏始終有個警戒線,但是顏薰兒總能有各種各樣的意外情況和數不清的借口靠近他,以至於他已經麻木了。

    

    顧齊修垂眸看她,近的連她眼底的倒影都能看清,“顏薰兒。”

    

    “嗯?”

    

    顧齊修很想跟她解釋,但是他發現自己也不是個很有耐心,或者定力很好的人,“離我遠點。”話是這麽說,卻很溫柔。

    

    “……”顏薰兒欲哭無淚,不知道自己又做錯了什麽?

    

    顧齊修端正做好,調整了一下狀態。

    

    “對不起,我不問了,您別生氣。”顏薰兒不知其然,扯了扯他的衣袖,試圖道歉。

    

    顧齊修沒說話,隻是淡淡看了她一眼,把她嚇得飛速縮開手。

    

    “我家沒有好茶,怠慢兩位了。”小販說著話從裏麵出來,顏薰兒收回手,坐好。

    

    待他將茶倒好,“兩位先喝茶,我得先準備要熬的藥,稍等。”

    

    小販又開始忙裏忙外的倒騰,待他開罐倒藥、放水泡藥的時候,生藥的清苦味從罐裏飄出來,顏薰兒怕苦,端起茶杯聞茶香,直到小販終於短暫的抽出手過來坐下,才放下杯子。

    

    “公子有話還請明說,我還要做飯洗衣,還要製作玩意兒明日出去賣,耽誤不得。”

    

    “你的夫人呢?”

    

    小販歎氣,“我看兩位麵善,一定都是好人。不瞞你們,我和夫人成婚近十年,好不容易懷上,誰知……哎,大夫說以後都不會再有了。”

    

    “既然兩人都對孩子萬般期待,必然會十分小心,怎麽會出意外?”顏薰兒不解,畢竟那是一個受人期待的小生命,好不容易才有這位大哥一定很傷心。

    

    “兩位出自富貴人家,又身居皇城之外,想必聽說過前些日子少昊族人當街製造恐慌的事情,有人傳言,說那日少昊人針對的就是齊王,少昊族想挑起戰爭。我家夫人便是少昊族人,就因為那件事,夫人隨我出攤受人非議,混亂之中受驚摔倒,這才沒了孩子。”小販的表情十分悔恨悲痛。

    

    “很抱歉。”顏薰兒覺得自己確實不應該說話。

    

    “事已至此,節哀。”顧齊修道。

    

    “我知道,我不怪他們,平時都是關係不錯的鄰裏,我家生活貧困,也受到過不少幫助,他們也隻是害怕而已,畢竟和我一般大的人,都知道戰爭的可怕。”小販搖搖頭,似乎也甩開了悲傷,“公子請說吧。”

    

    顧齊修也不繞圈,“這些竹子從何而來。”

    

    “從朋友處低價購買來的。”

    

    “你夫人的朋友?”顧齊修一語中的。

    

    小販很驚訝:“公子怎麽知道?”

    

    “龍元沒有烏羌竹,你的生意成本低收入低,賣竹給你的人就算是從少昊把東西弄過來的運輸人力費用都不止這些,既然是關係不錯的朋友,低價賣給你一些合理,但商人從來不會做虧本的買賣,他一定還有別的賺錢法門。”

    

    顏薰兒本來想不通那些人是怎麽把烏羌竹製的毒箭帶進龍元境內的,若說這裏也有販賣烏羌竹的生意那就說得通了,在邊境倒賣些竹子不是大事,按照平常的物品審查就行,畢竟誰都不知道會被用來加工成毒殺齊王的凶箭。那龍元境內,豈不是有數不清的毒箭躲在暗處……

    

    慕晴公主死在麵前的時候顏薰兒對她並無感情,隻是後知後覺的有些害怕血腥味。如果換了齊王,她一定會無法接受。

    

    想到這裏,顏薰兒瞬間頭皮發麻,她一把拉住顧齊修的胳膊,眼底通紅,看起來委屈巴巴。

    

    顧齊修被她打斷,微微擰眉,“怎麽?”

    

    顏薰兒很想說“把他們都查出來,全部趕走,好嗎”但是話到嘴邊又意識到這麽說有多不合時宜,或許齊王是要假意合作引人上鉤,她幫不上忙,卻不能搞破壞。

    

    她搖搖頭,對小販道,“我隻是看泡藥的時間差不多了,該上火熬了。”

    

    小販一拍大腿,趕緊跑去廚房點火熬藥。

    

    “身體不舒服?”顧齊修關切道。

    

    “是不是有很多人想害你?包括他們。用烏羌竹箭殺你的是少昊人,我從來沒有在市麵上見過烏羌竹的製品,他們肯定隻賣給少昊人,或者在秘密生產兵器,所有少昊人都是一夥的!不能相信。”顏薰兒雙手冰涼,顫抖不止。

    

    “不會,我問烏羌竹的來向是為了合作,沒有追責的意思,”顧齊修的大手輕輕蓋在她的手麵上,“但是如果還敢有人亂來,我一個都不會放過。”他說這話時麵色平靜,卻有令人不敢輕視的威嚴,說完他垂眸看著手麵,仍然緊緊握著顏薰兒的手。

    

    直到小販把藥熬上回來,顧齊修才鬆開,顏薰兒感覺手麵已經被他焐熱了,原來用心在此,會意後又是一陣臉紅。

    

    “所以公子的意思是說這些竹子其實有很高的價值,是我賣的太廉價了?”

    

    “烏羌竹真正的好處在於它的韌性,是製作軍械兵器的良材,且成本低,易取材,易加工。”

    

    小販一驚。

    

    “公子,您是說這些烏羌竹是用來製作兵器的?這話可不能亂說啊,民間私造兵器是違法的,我隻是個安分守己的小商販,絕對不會做違反律法的事情。”

    

    顧齊修看著他緊張兮兮的樣子輕輕一笑,麵色柔和,“你的朋友我不知道,但我找你不是為了讓你知法犯法,我背後有軍方關係,龍元軍備庫供不應需,比烏羌竹貴很多的材料也不如它好用,且生長周期長,供應不足,如果你願意從中牽線,我可以官方身份大量購進烏羌竹,不僅對國有貢獻,對你也是發家良機。”

    

    “你叫什麽名字。”顧齊修又問。

    

    “宋明。”

    

    “等你考慮清楚,可去顏府詳談,我們就不打擾了。”

    

    “顏府?公子是相府的人?”宋明當然不會僅憑顧齊修的一麵之詞就信他的身份,但顧齊修直接搬出相府,算是打消了他的疑慮。

    

    顧齊修沒有否認,起身告辭。

    

    從宋明家出來,兩人回了和安街上,路過阿寶家裏,前門緊閉,沒再看到人。

    

    顏薰兒心裏裝了一肚子的疑惑,卻一句都不敢問,悶悶跟在後麵。

    

    顧齊修已經領先了一段,午後行人少了很多,他回頭停下來等她。

    

    “在想什麽?”

    

    “您……等下要去哪?”

    

    “無心客棧。”

    

    上回住的客棧,“為何去那裏?”

    

    “上回考慮欠周,在客房裏動了刀,司辰說客棧生意蕭條了很多,我應該賠償。”

    

    動刀?那天她在別的房間,不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麽,不過直到顧齊修來找她,也沒聽到押送人的動靜,原來是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