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不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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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提裙擺的時候動作不要太大,千萬不要露出來。”
“而且跪了一會之後要假裝很痛苦的樣子,就想著昨晚跪的感覺就好了。為了不讓它往下滑,我要稍微係緊一點,等你跪下來的時候可能上下會扯著。”
“沒關係,有墊著總比沒有好,時間差不多了,我要走了。”
五月和宋喬說什麽也要跟著顏薰兒,宋喬還拿了件薄披風,讓她涼的時候披上,顏薰兒拖家帶口的像是大家小姐去學堂,總之不像是去領罰的。
小雯等到顏薰兒,直接領著她去書閣,顏薰兒到了桌邊,筆墨已經準備好了,她看見自己昨晚抄好的兩張放在大姐桌上,那字寫的不忍入目,頓時開始心虛了。
“姐姐看過了嗎?”
“大小姐待會兒過來要看。”
“姐姐會不會讓我重新寫?”顏薰兒已經開始慌了。
小雯微微笑了笑,表示安慰,沒再說話了。
顏薰兒跪下,全神貫注抄寫起來,顏府有一套家規,打板子,關柴房,不讓吃飯的懲罰都有,雖然眼下這道懲罰不算輕鬆,但總算不要受皮肉苦,姐姐也沒有追究五月頂撞她的事,總算是留了情麵,顏薰兒便告訴自己要好好受罰,把這個難關穩穩當當跨過去……
“大小姐。”
顏薰兒聽見小雯的聲音,擱下筆,“姐姐好。”
顏萍兒徑直走到桌邊,拿起顏薰兒抄的那兩張,一眼便皺了眉,目光在紙麵和顏薰兒身上來回換了兩圈,滿臉嫌棄,“太醜了,重寫。”
“這樣寫字手不穩,我可以趴著寫嗎姐姐?”
“趴著寫還叫跪?”顏萍兒神色淩厲,直接將顏薰兒寫好的兩張紙撕碎扔了個天女散花。
“那換張高一點的桌子可以嗎姐姐?”
“給你換灶台要不要?”
“不要了,不換了。”顏薰兒趕緊低下頭繼續寫。
顏萍兒要做賬,兩人相安無事,直到天邊漸漸染上暮色,顏萍兒揉著酸疼的脖頸將亂糟糟的賬本一本本收拾好,拿起兩本交給侍女,“拿去給顏管家,我圈了兩筆有出入的賬目,讓他去核對一下。”
“是。”
顏萍兒走到顏薰兒旁邊看她,顏薰兒每個字都寫的極慢,力保每一個筆畫都不含糊,“姐姐,寫成這樣還行嗎?”她的右臂已經酸疼的沒有知覺了,趁著顏萍兒過來偷個懶把手臂放下。
“今日就到這裏,你回去吧。”
“好!”顏薰兒像是生怕姐姐反悔一樣,把筆往硯台上一擱,扶著桌子站起來,“嘶——”
雖然腿上墊了東西,沒有昨天硌的難受,但腿還是完全麻了,她扶著身後的書架一點點起來,抱著宋喬給她帶來的披風,“姐姐再見,顏薰兒先走了。”
說的利索,走起路卻不利索,最後還是小雯將四小姐攙出去交到五月和宋喬手上,而無論宋喬和五月圍著她拋來多少關切的問題,四小姐都要回個頭,笑著和她說聲“多謝小雯姑娘,明日再見”,一來二去,每日顏薰兒來前,小雯必定要替她準備好筆墨紙,顏薰兒走的晚了,小雯會早早點上蠟燭,不時給她端杯熱茶,來一陣涼風便及時關門關窗,照顧周到。
顏薰兒連著來回七日,漸漸適應,上午得閑便看看曲譜,也開始試著上手琵琶,摸索著撥弄了一會吃過飯去姐姐那兒,過了小花園剛好看見阿爹從書房出來。
“阿爹!”
顏虛白走的匆忙,聽見顏薰兒的聲音停下尋她,顏薰兒個頭嬌小,剛好被一棵樹擋住了,她繞過去跑到阿爹麵前,“阿爹我在這兒。”
顏虛白見到顏薰兒便笑著,“薰兒,大中午的這是去哪?”
“我去找大姐,阿爹最近好忙啊,每日我走這兒想找阿爹說說話您都不在。”
“近日確實忙些,薰兒想跟爹說什麽?”顏虛白摸了摸顏薰兒的頭,攬著她的肩一齊往前走。
“也沒什麽特別想說的。”顏薰兒扭捏起來。
顏虛白笑了兩聲,“享受便說,還跟爹打啞迷?”
“嘿嘿,阿爹,我聽說近日外族人越發猖獗,前段時間當街策劃殺害陛下的,和司琴坊的人是一夥的嗎?我知道,陛下的安危輪不到我擔心,我隻是,想問問,況且顏薰兒也心係……國之安危,阿爹是朝中重臣,家國安危也是阿爹的分內事,我也是關係阿爹。”顏薰兒自圓其說,越扯越亂。
“薰兒,近日確實有些嫌命長的挑釁陛下,不過與陛下作對便是與整個龍元作對,龍元泱泱大國,無名之輩是掀不起風浪的,你和陛下一起露過麵,那些當街刺殺陛下的人說不定也盯上你了,我上回告訴你大姐,讓她管著你別讓你出門,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你大姐要是對你嚴苛,你也別怪她。”
顏薰兒了然,難怪大姐一直把她當空氣,或是和其他兩位姐姐一齊捉弄欺負她,這次不進管起她,還將她罰在身邊盯著。
“阿爹放心,顏薰兒心中長姐為大,絕無怨言。”
阿爹走後顏薰兒一人去大姐那兒,午後人悶,才走一小段路背後就氳了一層薄汗,貼身的裏衣粘在身上,捂的皮膚透不過氣,人便渾身沒勁。顏薰兒偷懶放慢腳步,留意到長廊兩邊扶欄外的花兒已茂盛開放,依稀記得上一次留心看花還是初春時齊王第二次登門,與他互繪丹青結伴出府那日,那時它們還是才冒頭的小花苞……如今由春入夏,花期不誤,人卻總在原處徘徊。而她那一大本書不緊不慢的抄完,不知要誤了幾個季節。
到了書閣,顏薰兒跪的出奇筆直,執筆的手一刻不停的抄寫,出奇專注,直到一陣疾風從外麵刮進來,屋裏幾張桌上未壓好的宣紙都被吹了起來,飛的滿屋都是,夏日陰晴不定的雷雨隨後而來,天色驟暗,顏萍兒的貼身侍女取了傘隨小姐回主屋了,餘下的一幹侍女滿屋子拾散落的宣紙。
小雯端著燭台放到顏薰兒的桌上,奇怪,先前大小姐不在四小姐必定要偷閑,外麵有一點動靜就要走神,這一下午四小姐卻像是裱在這兒一樣,一時沒停一刻未走神,太不尋常。
“四小姐,下雨了地麵寒氣大,明日再來吧。”
抄書隻是動動手的事,不必專注,顏薰兒思緒飄的太遠,一回神就見點燈了,“啊?這麽晚了嗎?”她撚著超好壓在一旁的紙數了數,有些喪氣,“幾時了?”
“回四小姐,申時一刻。”
“還早還早,姐姐走了嗎?”
“大小姐不喜雨天,先回了,四小姐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我不能再偷懶了,還有這麽多,”顏薰兒苦著臉比劃了一下書的厚度,“我還想早些恢複自由呢。”說完繼續抄寫了起來。
當晚顏薰兒留到將近亥時,小雯再三勸不走就在邊上打起盹。夏雨來的快走的也快,夜晚還是悶熱的,室內安靜,小雯睡得沉,一覺醒來室內空蕩蕩的,隻身上多了件四小姐的外衣。
顏薰兒從這天開始強迫自己早起,但壞習慣難改,好習慣更難養,於是吃午飯時三人會議,商議之後決定去弄一隻公雞。
“好,就這麽決定了,我先走啦。”顏薰兒又往嘴裏塞了兩塊肉,放下碗離開了安平閣。
當晚回來,井邊果然多了隻雞,在地上啄來啄去,顏薰兒驚喜,開心的蹲在小雞的活動範圍邊界觀察,“五月宋喬!這雞好肥啊,從集市買的嗎?”
“不是起大早集市哪買到這麽好的雞,五月去找周山,讓他幫忙介紹了個農戶,現抓的。”
“那真是麻煩了,這個喂給它吃嗎?我來我來。”
宋喬把裝著食的簸萁給顏薰兒,笑道,“小姐你膝蓋不酸嗎?前些天還扶著牆回來呢。”
“一點疼一點酸,就一點點,不影響行走,”顏薰兒驕傲的拍拍膝蓋,小雞忽然朝前一撲棱,踩在簸箕上,尖嘴紮進食裏飛濺出來,顏薰兒嚇了一大蹦,“啊——它啄我,宋喬它啄我!”
場麵混亂,最終以五月拿著大掃帚狠狠“教訓”了小雞一頓告終。
“不打你都不知道誰是這兒的主!有沒有家法了!”
顏薰兒終於被五月逗笑了,相安無事吃了晚飯歇下,一覺便是近辰時,顏薰兒聽見宋喬的喊聲醒轉,看了眼窗外天光大亮,含含糊糊問,“公雞也睡懶覺了嗎?”
公雞報曉失敗,順理成章成了盤中餐。安平閣最勤勉可靠的當屬宋喬,早起喊小姐起床的任務就落到了宋喬身上,顏薰兒想早些把書抄完,不再像往常一樣懶起,一喊就醒,吃過便去大姐那裏,但接下來又是七八日,她一天天起的比昨日更早,卻未有一天等過門。每日去的路上見府上的仆人各自忙碌,大姐的寢屋門也已開了,才漸漸了解府裏上下大家的作息,說起來姐姐們總是把她推的遠遠的,反過來想不也是她自己落下太遠了。
自九幽山一夜,刑獄司忙的熱火朝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