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七十六 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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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著屍山血海,踩著皚皚白雪,兩種截然不同的染色,在這個明亮的月色當中被放在了一起,熱血將白雪融化,變成一股血色的小溪,然而,不等流出去,便被凍住,凝結成冰,亮晶晶的,花枕月單手提劍,邁步走到最後一個活口麵前,長劍指在那人的咽喉之處,雙目平靜的看過去,說:“次儀式的主導者是誰?”
    冰冷的劍鋒指在咽喉,性命握在別人的手中,天行那狂妄的神情早已不在,而當他聽到花枕月的問話之時,仿佛又抓住了生的機會,開口言道:“你放了我,我便告訴你,否則……啊!”
    話音未落,長劍已刺穿咽喉,但是,卻並未有雪流出,冷氣入體,熱血在一瞬間凝固,又轟然炸裂開來,就像夜空裏綻放的煙花一般,一條人命,就此消逝。
    花枕月手腕用力,將滅世抽出,手臂一揮,挑開握在天行手中的劍,那柄劍在空中打了個旋,最後落在了噬魂的旁邊,花枕月也轉身往這邊走過來。
    “除妖人……除妖人……”白鏡沙啞的聲音響起,匍匐著爬到花枕月的腳下,仰著頭看著她,哀聲求饒:“除妖人,求求你,救救我,我要不行了,救救我。”
    鮮血從白鏡的脖頸處流出來,將它身上的白毛全部都染成了紅色,那高貴的顏色,跌入塵埃,便成為了最低賤的東西,花枕月停下腳步,屈膝半蹲,雙目看著白鏡,說:“白鏡,我給過你不止一次的機會,但是,你並沒有把握,你非但沒有同我說實話,還將我引入到圈套之中,試圖用我的命去換妖王的性命,你不止害了我,還害了我的同伴,不守信用,心存歹念之妖,我不會救,我是除妖人,我的目的是為了維護人與妖的和平共處,但是,我有我的準則,我隻救守規矩的妖,越矩之妖,我也會親自處置。”
    白鏡滿臉驚恐,聲音更是哀戚,兩行清淚流下,苦苦哀求著:“除妖人,救救我,我沒有辦法,他們逼我這麽做,我不做,就會殺了妖王,也殺了我,除妖人,我九千年的道行,不能毀於一旦,除妖人……”
    聲音漸漸變得微弱,隨著血流的越來越多,白鏡的身體也在快速的虛弱下去,它身上的靈氣也已經所剩無幾,便是連同身後的九尾也在脫落,這九千年的道行,也終究是保不住它的性命。
    花枕月仍舊是冷漠的看著它,絲毫也沒有要出手相救的意思,片刻之後,方再次開口:“所有的事情,不過是你給自己找的借口罷了,若我今日死在這裏,你也同樣救不出你的妖王,也救不了你,我不會救你,但是,我會前往查看,你且去吧。”
    當最後一絲靈力消散,白鏡的身體也倒在了雪地當中,紅色的雪在它的身下蔓延成為一個血泊,九尾妖狐,九千年的道行,自此消失在了世間之中。
    眼前的情景,不可謂不悲壯,又不可謂不氣氛,尤其是,當那柄禁錮著一個靈魂的劍落在麵前之時,那種哀傷的感覺,仿佛在一瞬間進入到心中,讓看著的人也不禁哀傷起來,進而變成無盡的憤怒,施行這種惡性的人,當真不應再存在於這世上。
    長劍入鞘,鏗鏘之聲,已經遠去,花枕月來到了二人近前,屈膝半蹲,一雙眼睛看著唐醉影同任無憂,伸出雙手,拉住二人的手,眼眸輕閉,朱唇微啟,伴隨著口中所念之聲,一股白色的光自花枕月的指尖流出,傳入到二人身上,那股光芒很是溫柔,如同少女的手一般,柔軟當中帶著馨香,自心田之中緩緩而過,令人舒服至極,片刻之後,兩人方緩緩的恢複了一些力氣。
    花枕月鬆開二人的手,輕聲言道:“試著自己運氣調理一下,看看有哪裏不舒服。”
    任無憂調整身體,盤膝而坐,運氣調理,行走大小周天,一旁唐醉影也是同樣,花枕月耐下心來,靜靜的等著,天上的圓月漸漸偏移,掛在樹梢之上,在樹下投下斑駁的影子,像是巧手姑娘的剪紙一般。
    時間慢慢過去,不知過了多久,任無憂當先睜開眼睛,口中吐出一口濁氣,緩聲開口,說:“我沒事了,就是還有些手腳發軟罷了,再過片刻,便會好的。”
    唐醉影也隨後睜開眼睛,然而,他便沒有任無憂這麽好的運氣,仍舊是渾身癱軟,雙目落在花枕月身上之時,忽然伸出手,握住了花枕月的手,一雙眼睛神情複雜的看著她,張口欲言,卻是半句話也說不出。
    花枕月微微笑了笑,伸出手搭在唐醉影的肩膀上,輕輕的拍了拍,說:“我之殺業,已然深重,不差這一遭,沒事的。”
    唐醉影沉重的一聲歎息,雙目輕閉,雙手握在一起,口中輕念,麵前的血腥場景,如同一塊大石頭一般,壓在他的欣賞,讓他喘不過氣來,他知這不是花枕月的過錯,換做是誰,麵對如此罪惡,都無法置之不理,然而,花枕月不同,她所擔負的殺業,早已經超出了能可承擔的範圍之外,如此累積下去,隻怕是會將她壓垮下去。
    看過唐醉影,花枕月又將目光落在任無憂的身上,麵上仍舊是帶著微笑,說:“滅世是一把好劍,隻不過,方才沾染了鮮血,待回去之後,你要好生的擦拭幹淨。”
    任無憂並不在乎這個,他的一雙眼睛一直在盯著放在麵前的那柄靈器之上,劍上沉重的怨氣,如同海浪一般,洶湧襲來,壓在他的欣賞,讓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將之視而不見,任無憂緩慢的開口,說:“花枕月,這把劍要怎樣處置,你曾說過,因為祭魂而被鎖住的生魂將再無自由之路,他們會永生永世的被鎖在這靈器當中,花枕月,我這裏,感到非常的難過。”
    任無憂抬起手臂,指著自己的辛苦,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聲音裏,都帶著很深的哀傷,這種哀傷,讓他排解不開,難過至極。
    花枕月側目去看那柄劍,立在噬魂之下,以噬魂之威,卻仍舊是無法壓製它的怨氣,這柄劍,所沾染的鮮血,早已數之不盡,看過之後,花枕月沉默片刻,說:“無憂,這世上的事情,本就是沒有絕對之事,被鎖住的魂魄,在適當的機會,也會獲得新生,尋到他的歸宿,無憂,你相信我麽?”
    任無憂雙目看著他,麵前的這個姑娘,是無所不能的,好似從未有過什麽事情能將她難倒,任何事情,到了她的手上,都能可迎刃而解,看著這個人,任無憂的整顆心,便平靜了下來,緩緩點頭,說:“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花枕月微笑著看著他,說:“我會有辦法將這其中的魂魄放出來的,那麽現在,還能站起來嗎?”
    “能!”任無憂眉頭緊皺,手腳一塊用力,撐著雪地,費了好大的力氣,終於是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還特意示意花枕月不要來扶他,口中說著:“不過就是小小的軟骨術,我還不放在心上,這不就是站起來了。”
    看著站起來的任無憂,花枕月也著實是為他高興,說:“不錯,無憂公子果然是天下第一劍,那麽,接下來的路程,唐醉影就交給你了。”
    “啊?!”任無憂驚了一下,腿一軟,又跌坐了回去。
    花枕月忍不住笑出聲,說:“你先休息一下,我同唐醉影說兩句話。”
    唐醉影坐在旁邊,雙目輕閉,口中念念有詞,任無憂知曉,他在超度,他不是在為這現場已死之人超度,他是在為花枕月而超度,他想用自己所擁有的能力,度化花枕月的殺業,這一世,不管付出任何代價,花枕月都要順利成仙,因為,這是她最後一次的機會。
    花枕月在唐醉影的麵前,盤膝坐了下來,雙目看著他,這種注視,讓唐醉影的默念也無法再繼續下去,慢慢的將眼睛睜開,看著花枕月,花枕月麵上帶著微笑,輕鬆而又溫暖的微笑,在進行了一番廝殺過後,她仍舊能保持如此的平靜,且在一瞬間便去了身上的殺伐之氣,這種能為,也是叫人側目。
    唐醉影長長的歎了口氣,說:“我知這件事情不能怪你,若是換做是我,有你的能力,怕也是控製不住自己,但是,我仍舊是要說,以你現在的處境,是經不起這樣的折騰的。”
    花枕月輕輕的點頭,說:“你說得對。”
    唐醉影便有些無奈,說:“你讚同我的說法,卻無法按照我的要求去做,那麽,你的讚同,又有什麽意義呢?”
    花枕月伸出手,握住唐醉影的手,掌中力道緩緩的流入到唐醉影的體內,助他恢複,這股力道不同之前,要更為的溫柔,更為的舒適,花枕月一麵輸送著力道,一麵繼續往下說:“祭魂儀式,自出現以來,便害了無數的人與妖,將生魂囚禁,為己所用,怨氣越大,力量便越大,這種力量可以毀天滅地,這也是為什麽我聽到有人采用祭魂儀式的時候,會如此生氣的原因。”
    唐醉影又歎了口氣,說:“天下之大,人心驅利,而你隻有一個人,你又要如何杜絕這慘絕人寰的行為的發生,殺,解決不了問題的。”
    “但是,這卻是最為直接和有效的方法,以武力震懾,再輔助以道理。”花枕月將手中的力道加大,唐醉影的身體隱約的開始有熱氣散出,見此情景,花枕月方鬆了一口氣,說:“如此一來,叫天下人知曉,一旦違背了除妖人的規矩,將會付出慘痛的代價,他們便會知曉,這不是駭人聽聞,這是會真實執行的,能叫大部分的人,不再鋌而走險,而至於剩下的一部分人,便需要你這樣的人去感化了。”
    唐醉影忍不住笑了笑,同時將手從花枕月的手中抽出,說:“我沒事了,樹林的背後不知道還有什麽樣的凶險在等著你,且先留著力氣吧。”
    花枕月便也未在堅持,深吸一口氣,說:“話不多說,我們也要繼續趕路了,無憂,那柄劍與唐醉影我都先交給你了,記著你對我說過的話,你能可坐到的。”
    不管能不能坐到,任無憂都先拍了拍胸脯,做下保證:“放心好了,京城小霸王,沒有怕的!”
    稍作休息之後,便又踏上了這凶險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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