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零八 陰雨連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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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雨變成了大雨,嘩啦啦的,院子裏到處都是積水,從房簷上落下來的水,將下麵的石板都打穿了,所謂的水滴石穿,說的大概就是這個現象,天涯蹲在房簷下麵,看著從石板的縫隙中爬過去的螞蟻,已經看了有個把時辰了,鍾鼓則裹著披風站在門內,臉色異常的不好,他應該是很討厭這種天氣的。
    三個人當中,最忙的就是任無憂了,從花枕月同唐醉影走後,他便沒有停下來過,生了爐子,將炭火燒的旺盛,然後把棉被拿下來,放在火爐旁邊烘烤,三個房間,隻他一個人在勞作,另外兩個是半點忙也幫不上的,總算是弄好,又燒了一壺茶水,任無憂這才搬了一張勉強能能坐的椅子,在火爐旁邊坐了下來,長出一口氣,說:“你們兩個看夠了沒有,都看了超過一個時辰了。”
    “不看雨,難道看你幹活麽?”鍾鼓轉過身,拉了另外一張瘸腿的椅子過來,穩穩當當的坐在上麵,目光落在炭火之上,便又是長時間的沉默。
    天涯伸手接了點雨水,那雨水甚是冰涼,快速的將手收回,用力的甩了一下,扁著嘴走回來,口中嘟囔著:“這雨什麽時候停啊,一直下啊下的,下個沒完沒了,心都開始跟著煩躁起來了。”
    任無憂聳了聳肩,又在火爐裏麵添了炭火進去,自從跟著花枕月修行曆練,他的那些大少爺的脾氣與習慣已經消失殆盡,再不複存在了,現在的他,是什麽事情都能自己做,什麽麻煩,都能自己去解決,儼然一個老江湖,耳聽天涯的抱怨,任無憂吐出一口氣,說:“這是酆都城,和冥界連接的地方,想要豔陽高照,未免有些苛刻了。”
    天涯歎一口氣,盯著那開始冒白氣的茶壺,說:“咱們要在這住上一個月呢,都已經到了酆都了,趕快去冥界,拿那個什麽照魂鏡給唐醉影照一下,咱們就走了就好啦,花枕月為什麽要在這住下呢,她是不是還有什麽秘密啊?”
    鍾鼓接了一句:“天之涯上的神仙,不是萬能的麽,這種事情,該問你自己才是。”
    天涯扁著嘴:“我現在已經不在天之涯了,自然也不能知道你們的秘密,所以,我不知道,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啊。”
    這位天之涯上的神仙,是一點也不像是一個神仙,就像是一個沒有長大的孩子,活潑的有些過分,外麵的雨未停,腳步聲卻響起,天涯第一個跳起來,興衝衝的跑出去,原以為是花枕月同唐醉影回來了,然而,她沒有看到他們兩個,卻看到風竹站在院子當中,手中是提了一個籃子,眨巴了一下眼睛問道:“原來是師父到了,可是有事嗎?”
    風竹將籃子提上來,放到屋簷之下,而後又退回到雨中,手打佛號:“阿彌陀佛,多雨季節,夜晚五月,頗為黑暗,這裏是蠟燭,或可解一時之急,寺內清貧,施主辛苦了。”
    照明的事情不是什麽難事,這裏有神仙,還有任無憂的點燈之術,任何一種,都要比這蠟燭帶來的光亮更亮,天涯想要的是晴朗的好天氣,有太陽的那種,眼瞧著那一籃子的蠟燭,連聲歎氣,說:“多謝師父好意,沒有關係的,能可提供住處,已然感激不盡。”
    風竹滿麵的愧疚,又說了一聲“抱歉”,這才轉身離去。
    天涯提著籃子,將那一籃子的蠟燭放到任無憂的旁邊,無精打采的說了一句:“方才師父送蠟燭來,說是給照明用的,要是能送個太陽來就好了。”
    “金烏在天上,羿要是沒有射下來那麽多的金烏,倒是可以去借一個來用用。”鍾鼓的這句話冷的無比,卻又好笑至極。
    天涯皺著眉頭看過去,說:“鍾鼓,已經很冷了。”
    鍾鼓毫不在意,看著那壺水,已然煮沸,伸手摸了個茶盞過來,倒了一杯熱水,也沒有茶葉,直接就喝了下去,看的任無憂同天涯直咂舌,喝這麽熱的水,不燙嘴麽,然而,鍾鼓卻並不在意,喝了一杯,又倒了一杯,這一次倒是沒有很著急的喝下去,轉了個身,麵對著屋外連綿不絕的雨,慢悠悠的喝著,就好似是在喝一杯清香四溢的好茶一般。
    天涯也學著鍾鼓的樣子,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然而,還沒開始喝,她已經被熱水透過茶杯的熱氣給燙到,趕忙將茶杯放下,用力的甩著手,口中說著:“好燙,好燙,鍾鼓,你都不怕燙的麽?”
    鍾鼓垂下眼眸,並不回她的話,看著就好似是睡著了一樣,倒是任無憂安撫了一句:“你放一放,涼了便不燙了,一個神仙,竟然會怕燙,也是奇怪。”
    天涯扁著嘴巴,委屈巴拉的把茶盞放回去,因為找不到一個還能坐的椅子,隻好蹲在門口,坐在門檻上麵,雙手托著下巴,看著外麵不停的下著的雨,說了一句:“也不知花枕月他們兩個什麽時候回來,這種天氣,就感覺,冥界的大門已經開了一樣。”
    冥界的大門會不會開,任無憂並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花枕月他們兩個應該是沒有那麽快回來的,花枕月專程將唐醉影帶在身邊,大約不隻是想要弄點東西吃的,她目標準確的要來酆都城,那就是有事情要做的,若隻是單純的要去冥界,並不需要千裏迢迢的趕來這潮乎乎的遠方城鎮。
    任無憂等人在烤著火,喝著熱水的時候,花枕月同唐醉影各撐了一把傘走在大街上,雨水嘩啦啦的落下來,劈裏啪啦的打在油紙傘上,就像是不停的撒豆子下來一樣,而他們兩個走了兩條街,都沒有看到一個人,或者是一個開著的店麵,街道上空蕩蕩的,就像是兩旁的房屋都是空的,並沒有住人一樣,而被雨水打濕,垂下來的幌子下麵的店鋪的門也是緊緊的關閉著的。
    唐醉影手臂微抬,看了一眼,開口言道:“這酆都城過於的安靜了,要不是剛進城的時候有看到有人,我都要以為這是一座鬼城了,花枕月,咱們這一年多以來,有見過許多這樣的城鎮,安靜的仿佛沒有人住。”
    花枕月撐著傘慢慢的走著,耳中聽的唐醉影說話,便停了下來,手臂往上,雙目看向唐醉影,微微點了點頭,說:“你說的沒錯,各種現象皆已表明,這個天下是病了,且病的很嚴重,已然是病入膏肓,需要開膛剖腹的才能將其治好。”
    話雖然說的有些嚴重,但是,唐醉影亦是知曉,花枕月的話是沒錯的,無論是人,妖,還是神與魔,皆出了問題,便是連消失了不知多少年的共工也已露麵,相柳之亡,共工之怒,皆是潛藏的危機。
    花枕月緩緩吐出一口氣,雙目落在那雨水當中,再次開口:“到了。”
    “什麽到了?”唐醉影有些不明所以。
    花枕月唇角上揚,麵上浮現出淺淡的笑意,抬手一指前方,說:“此行的目的地,到了。”
    順著花枕月所指的方向看過去,前方是一個小小的私塾,大門開著,門前懸著燈籠,淡淡的光灑落下來,在燈下,那雨水就如同一根一根的細線一般,竟然是不間斷的,唐醉影還是有些不甚明白,說:“私塾?你要找教書的先生麽?”
    花枕月上前一步,抬手拍了一下門環,自從同行以來,花枕月很少會親自拍門,而這一次,她卻是自己去拍門,唐醉影在心裏麵想,大概這又是某一位的老朋友麽?
    過了片刻,裏麵傳出一聲老態龍鍾的聲音:“是誰在拍門啊,孫兒,去看看是哪一位的貴客到了。”
    接著就聽見噠噠的腳步聲,一個穿著短打的小童子冒雨跑了出來,蹬蹬蹬的到了門邊,站在門內往外看,先是看到了花枕月,然後看到了唐醉影,在唐醉影的麵上還多停留了片刻,而後回過頭去高聲喊了一句:“爺爺,是個漂亮的姐姐,和一個漂亮的大哥哥,大哥哥長得好好看,像個仙女一樣。”
    雖然平日裏也是被人誇獎好看的,但是,說自己像個姑娘家,這就過分了,唐醉影一時之間有些尷尬,抬手握拳,放在唇邊輕咳了一聲,花枕月聽得聲音回過頭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笑,說:“確實很好看。”
    唐醉影白淨的麵皮,浮上一層紅暈,說:“你怎麽也這樣說。”
    花枕月笑的歡快,偏著頭回了一句:“我為什麽不能這樣說呢,好看便是好看,旁人想要這樣的美貌,還沒有辦法呢。”
    唐醉影覺得這個話題不能再繼續下去了,再說下去,不知道花枕月又要說出什麽話來,好在這個時候,裏麵那個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孫兒,快快請貴客進來,去將我珍藏的好茶拿出來,與客人泡上一壺,去去寒氣,近日來這雨水還真的是多啊,天氣又冷了許多,分明已經過了年,該暖和了才是。”
    “哎!”小童子清脆的答應了一聲,然後測過身讓開位置,衝著兩個人脆生生的說:“兩位請進,爺爺請兩位做客呢,我去泡茶!”
    說完,小童子撒腿就跑,唐醉影這才注意到那小童子沒有穿鞋,而是光著兩隻腳,腳上濕漉漉的,踩在水上,弄得水花四濺,不多時,就轉到了後麵,不見了蹤影,該是去取那老人所說的茶葉去了。
    花枕月邁步往裏麵走,招呼了唐醉影一聲:“走吧,莫要讓老人家久等了。”
    “嗯。”唐醉影應了一聲,邁步跟上花枕月,兩個人一塊進了門,而在兩個人進門之後,大門卻在兩個人身後悄然關上,將這一方天地隔絕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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