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除了她跟姐姐，沒人喜歡糖寶。

    弟弟剛出生的那段時間，爸爸媽媽都很高興，連奶奶都很高興。

    但是很快，也就兩三個月，大家發現弟弟長得不太一樣，行為舉止也不太一樣。

    爸爸媽媽悄悄帶著弟弟去了醫院，但是醫院說了什麽二妮也不知道。

    反正爸爸媽媽從此之後就再也沒有抱著弟弟出來跟別人炫耀了，奶奶也沒有再來看弟弟了。

    等到一歲後，普通孩子基本都會趔趄著走路，都會學大人咿咿呀呀說話的時候，弟弟卻連坐都不會坐，也不會說話，隻會呆愣愣都看著人，然後傻笑。

    別人說弟弟得了一種什麽糖的病，所以弟弟的名字就叫糖寶。

    大家都不喜歡糖寶，村裏的小孩子看到在地上爬的糖寶，會朝他吐口水、扔石頭。

    二妮很氣憤，還跟姐姐教訓過幾次這些孩子。

    但是沒有用，那些孩子隻會一邊跑一邊朝她們做鬼臉，說弟弟腦子有問題，有病。

    二妮狠狠罵回去“你們才有病！我弟弟聰明著呢！”

    她每次都能聽到她的腳步聲，不能扭動脖子，但是眼睛會四處搜尋。

    然後在看到她的瞬間笑開來。

    弟弟長得好像一隻小動物，二妮也說不上來是什麽動物，但就是覺得弟弟像一隻乖巧順從愛笑的小動物。

    多可愛啊。

    二妮的眼淚湧出來“我想帶給弟弟的，他在福利院肯定吃不飽飯，麵包這麽好吃，他都還沒吃過呢。”

    二妮忍不住哭起來。

    大妮刷洗書包的手一頓，心裏有些難過。

    弟弟的糖寶身份確認之後，陸廣財跟徐桂蘭就再沒管過弟弟。

    一直都是她跟二妮照顧的。

    但她跟二妮也自顧不暇，搬到學校來住了。

    陸廣財跟徐桂蘭為了政府的一點兒殘疾人補貼，就幹脆把糖寶用鐵鏈子拴起來，放他在地上四處爬，到飯點就扔一個搪瓷盤子給他，裏麵裝的剩飯剩菜。

    糖寶分不清土塊跟食物，經常打翻東西，然後又伸手去撿，所以嘴裏經常吃到沙子。

    補貼證辦下來之後，陸廣財跟徐桂蘭就連剩飯也都不給了，直接把糖寶扔到了福利院。

    福利院給他們送回來過兩次，可是知道自己再也沒機會生兒子的徐桂蘭跟陸廣財根本不管。

    福利院送回來，他們就能關上門跑出去，在外麵逍遙個十天半個月。

    徐桂蘭直接說了“我要的是個健康的兒子，這種傻子怎麽跑到我肚子裏來的我不知道，但反正我養不活他，你們誰愛養就誰養，我反正不養！”

    “福利院要送回來也隨便，就在這門口，路過的隨便誰給點兒剩飯剩菜，能活就活，活不了就是他的

    命。”

    鄰居們看不過去，送了幾天東西，可終究不是個辦法，最後還是村裏人寫了個請願書，就寫這糖寶無父無母，是別人扔到陸家溝的，申請進福利院。

    福利院也是沒辦法才接收了。

    但這個時候的福利院也沒錢，根本就照顧不了那麽多孩子，何況大部分還都是身體或者智力有問題的病

    孩子。

    二妮悄悄去看過糖寶，糖寶坐在福利院的操場上傻笑，福利院裏也有壞孩子，也會欺負糖寶。

    但好在福利院的阿姨們看到了會管一管。

    飯點也給飯吃，但是弄髒了衣服就會生氣。

    糖寶管不住自己，睡覺的時候控製不住地喊叫，也會被福利院的阿姨單獨扔出來。

    糖寶就那麽坐在院子裏。

    二妮隔著欄杆看到過好多次，她很想糖寶，可是她跟姐姐都快過不下去了，如果把糖寶接來，糖寶連飯都吃不上。

    她跟姐姐上課、幹活去，糖寶也沒人管，之前糖寶就吃過釘子、石頭，甚至是他自己的粑粑。

    二妮很難過，她覺得自己很沒用，幫不上姐姐，也照顧不了糖寶。

    所以，跳繩比賽得的一塊麵包，她舍不得吃，一直放在書包裏。

    就想著下次去看糖寶的時候帶給糖寶。

    她上次去看糖寶的時候說了，等下次看他，就給他帶好吃的。

    糖寶高興地拍拍掌。

    他一個字都沒說出來，可二妮覺得他已經說了很多話。

    糖寶知道她要給他帶好吃的。

    所以才會這麽高興。

    可是二妮不知道麵包會壞。

    看著已經被青色的黴菌沾染的麵包，二妮心裏又痛又委屈。

    “我不知道這個會壞，我答應糖寶帶給他的……”

    二妮哭得傷心，大妮刷完書包掛起來瞭好，然後牽著二妮的手說“沒關係，我們去買麵包。”

    “我們，把糖寶接回來。”

    大妮要接回糖寶，福利院當然是求之不得。

    要知道這個年頭因為政策的原因，很多人都會棄養。

    上頭之所以還要開這些福利院，就是給那些被棄養的孩子一條活路。

    但福利院的壓力也很大，上頭給的補貼跟福利院的開銷相比，實在是太少了。

    要不是還有些人捐款、做義工，他們早就支撐不下去了。

    所以大妮說要接回糖寶，福利院稍微核實了一下情況，就批準了。

    自那之後，大妮就更忙了。

    二妮知道姐姐是為了她和弟弟，所以也忽然懂事了，飛快長大。

    她開始幫姐姐做更多事情，還努力帶糖寶。

    以前衣服都是姐姐洗，現在二妮會主動洗衣服。

    因為姐姐的作業多，所以姐姐做作業，她就帶著糖寶洗衣服。

    衣服裏麵大多都是糖寶的，因為糖寶控製不住自己，會嘔吐，會拉褲子，在地上爬的泥土也很多。洗衣服好累啊，尤其是每天都有那麽那麽多衣服。

    可是二妮一次都沒有抱怨過。

    她覺得弟弟真好，每次她洗衣服，弟弟都會爬過來跟她一起。

    弟弟不會洗衣服，但是弟弟的小手總是會伸到洗衣盆裏。

    學校的清潔大媽說這是糖寶貪玩。

    但二妮覺不是，糖寶這是在幫她。

    她說不上來為什麽，也沒有證據，可她就是覺得，糖寶不是不懂事，他什麽都懂，他隻是被封印在裏麵

    了。

    所以他要說話、做事，都要比別人辛苦很多。

    可即便是這樣，她洗衣服，糖寶也會把手伸進水裏拍打、攪和。

    糖寶這分明就是在幫她。

    所以二妮一點兒都不覺得累。

    哪怕每次洗完衣服，還要再把糖寶柃過去洗澡，給他換衣服，她都不覺得累。

    她唯一的擔心就是姐姐會很辛苦。

    姐姐現在除了養雞養兔子、幫學校食堂洗碗打掃衛生、打掃教職工宿舍樓的廁所……還要去幫別人割麥子，插秧。

    反正什麽能做她就做什麽。

    因為，她要養活自己跟兩個弟弟妹妹。

    還要交房租跟水電費，雖然學校已經很優惠了，一個月隻收十塊錢的房租，和水電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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