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蟲渠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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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勞什子盯著我幹嘛,我還沒死,就打算吃我的肉了嗎?”子恒咆哮著。

    令公鬼這時發現他的朋友早就站在他身邊,也在皺眉看著那隻大蟲渠鳥。兩個年輕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幾乎是同時都伸手去撿石子。瞬間——兩粒石子準確地向蟲渠鳥飛去,那鳥隻是稍稍往旁邊移了移,石子便掛著風聲從蟲渠鳥剛剛站立的地方呼嘯而過。

    隻見蟲渠鳥拍拍翅膀,依舊歪著頭,用烏黑的眼珠盯著兩人,竟然完全不害怕,就像剛剛什麽事也沒發生過。

    令公鬼像見了鬼一樣,驚訝得看著蟲渠鳥,問子恒“見鬼,你可曾見過這樣的蟲渠鳥嗎?”

    子恒盯著大蟲渠鳥,困惑地說道“沒有。我從沒見過有哪隻鳥會這樣不知死活,該不是烏龜投胎變的吧?”

    “這該死的鳥,”一個女人的聲音從背後響起,語氣裏充滿戾氣,但聲音還是如仙曲般悅耳,“無論何時都不可信任的鳥。”隨著一聲鳴叫,那隻蟲渠鳥猛地衝向空中,兩根墨黑的羽毛從屋頂飄下。

    令公鬼和子恒吃了一驚,扭頭朝蟲渠鳥望去。隻見它級速地越過石場,飛向高出大荒林枝頭、遠遠可見的雲霧繚繞的陰山,在西邊的天空中逐漸變成一黑點,消失於蒼茫天際。

    令公鬼這才去看剛才說話的女人。卻見女人原來一直目送蟲渠鳥消失在天的盡頭,現在她的目光轉了回來,迎上了令公鬼的目光。令公鬼愣了愣,馬上意識到這一定是純熙夫人。她完全跟子恒和福全描述的一模一樣,不,比他們描述得更勝一籌。

    令公鬼在聽到福全說她叫禁魘婆為娃子的時候,他以為她很老了。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這樣,不過,要想判斷眼前這個女人的年齡完全不容易。乍看一眼,她就像禁魘婆那麽年輕,但越是細細地看,就越覺得她不止眼前的年紀。她那雙烏黑的眸子透露著一種智慧,似乎在昭示著她經曆的種種帶給她的聰慧。

    甚至可以說,令公鬼幾乎以為那雙眼睛就是深不見底海底,即將把他淹沒。她溫婉地站在那裏,自然有一種示人不敢輕視的氣度,她個頭也不高,隻到令公鬼胸部,但她典雅的風姿卻令她的身高看上去恰到好處,在她反襯下,令公鬼的身高反而讓他顯得像一隻笨手笨腳的人熊。難怪子恒和福全會認定她像一位誤入這村中的貴夫人,否則這般人物怎會到此。

    這個女人和令公鬼以往見過的任何人都不一樣。她的臉和微卷的黑發籠在寬大的頭罩裏。令公鬼還從沒見過有哪個成年婦人會不把她的頭發編成辮子。在紅河穀,每個女孩無不心急火燎地等著她們村的那些婆娘們宣布她們已經長大成人,可以把頭發編成辮子。

    而她的衣服也是同樣的奇怪藍色錦緞的披風盡顯華貴,有著“鶴鹿同春”的刺繡。每當她走起路來,衣服反射著比披風的顏色還要深的暗藍色微光,間或有幾絲白光閃爍。一條精美的金項圈掛在脖子上,還有一條十分精致的步搖則係在發上,一塊細小的、閃閃發光的藍色青金石小件掛在鏈子中間,垂在額前。腰間圍有一條寬大的金帶,左手食指戴著一枚金戒,形如一條妖龍吞下自己的尾巴。

    令公鬼也從沒見過這樣的戒指,但他認出了那條妖龍,那是一個比太古神鏡更為古老的符號,象征著永恒。

    還記得,福全說過她的打扮,比任何節日中的盛裝都要華麗,這話倒是沒說錯。從沒有人在紅河穀穿過這樣的衣服,也永遠不會有人穿。

    “你好啊,那個啊——夫人——純熙夫人是嗎。”令公鬼打了個招呼。他的舌頭仿佛打了結,臉瞬間就漲得通紅起來。

    “早上好,純熙夫人。”子恒的問候聽起來要比令公鬼流暢一點,但也隻是那麽一點點。

    夫人微微一笑,似乎見慣了這種別人在她麵前的這種不知所措。這一笑,卻讓令公鬼情不自禁地想為她做任何事。赴湯蹈火都可以,隻要能給他一個借口可以呆在她身旁長久一些。

    雖然他也知道她是對著他們三個人笑的,但看上去確實像隻為他一人而笑。這真的像畫上的仙子從紙上走下來一樣,太不可思議了。隻見,子恒的臉上掛著傻笑。

    “原來,你們知道我的名字。”美婦人說道,她的聲音聽上去心情愉悅,她自然完全不會知道,她的蒞臨不管有多短暫足能使整個村子談論三年!“隻不過請叫我純熙,而不是純熙夫人。你們叫什麽名字?”

    小娃娃福全沒等他們倆開口,就跳了過來道“我叫福全,夫人。是我告訴他們你的名字,所以他們才知道的。我聽那個人是這麽叫你的,但我可不是偷聽的。要知道我打出生到現在,村裏都沒來過你這樣尊貴的人。我聽說村裏還有個說書先生也為上元節而來。今天晚上是混地日。能請你來我家做客嗎?我媽有蔥油大餅。”

    “謝謝你的邀請,”她溫柔地答道,一隻手放在福全的肩上,眼光中閃爍著一絲好笑,但她什麽也沒表示出來,她說“我可不如說書先生會講故事,福全。但是請你叫我純熙就好了。”說完她扭過頭望著令公鬼和子恒。

    “呃,呃,對了,我叫子恒,不過,你叫我什麽都行。”子恒道。他行了個禮,既僵硬又快速,不像打恭,倒像是得了中風,直起腰時他臉紅得就象山裏的山楂似的。

    令公鬼也想過他是否也要這樣行個禮,就像故事裏說的男人那樣對貴族夫人行禮,但是子恒的倒黴模樣就活生生地擺在眼前,因此他隻是簡單地報了他的名字。不過,這一回他沒有再結結巴巴的。

    純熙看看他,再看看子恒,又回過來看看他。令公鬼覺得她那種唇角微彎的微笑就和村裏的大娟每次有了個秘密時的微笑如出一轍。

    “認識你們太好了,在一片石我時不時地會有些事情要做,”她說,“也許你們願意幫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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