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最靈巧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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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您受傷了!”

    “別大驚小怪的。隻是劃到了,現在沒法包紮。現在天氣好像變暖了些,”老典長舒一口氣躺下來,在外麵過一晚也許也挨得過去。令公鬼早就在想要是把外套和披風帶出來就好了。雖然樹木擋住了大部分的冷風,但是漏進來的一點仍然像冰刀刮骨那麽難受。

    他略略猶豫,伸手摸了摸老典的臉,被燙得一縮“不好,您在發高燒!我要帶您到湘兒那裏去。”

    “等一等,兒子。”

    “不行,路很遠,天又黑。我們得馬上走。”令公鬼爬起來,伸手想把父親扶起。

    老典不願兒子為難,隻得緊咬牙關,但還是忍不住發出痛苦的呻吟,嚇得令公鬼趕緊把他放下。

    “讓我喘口氣,兒子。我沒有力氣了。”令公鬼急得揮拳砸自己的大腿。如果現在是在溫暖的屋裏,靠著爐火擁著毛毯,有足夠的水和棉布清理包紮傷口,他將很樂意耐心等到天亮才讓母馬杏姑把父親帶到村裏。

    但是現在,這裏沒有火,沒有毛毯,沒有馬車,更沒有杏姑。這些東西都在農舍那裏。如果他不能移動老典,那麽就把這些東西,至少是其中一些,帶到這裏好了。隻要那些黑水修羅走了就可以去拿,它們遲早要走的。

    令公鬼看了看手裏的鋤頭柄,把它扔下,伸手拔出老典的那把劍。劍刃在微弱的月光下閃著微光,長長的劍柄握在手裏感覺很奇異,劍身的配重和平衡都很陌生。他對著空氣揮舞幾下,歎歎氣停下來。

    砍空氣很容易,但是砍高大可怖的黑水修羅隻怕不易?到時候他可能隻會轉身逃跑,又或者嚇呆了被對方輕易的掐死,不!不要胡思亂想!他製止自己,這沒有任何好處。

    令公鬼輕輕地,緩緩地站起身正要走,老典抓住了他的手臂“你要去哪?”

    “我去拉馬車來,”令公鬼柔聲道,“你還需要毛毯。”他吃驚地發現他毫不費勁就能把父親的手拉開,“您在這裏休息,我很快回來。”

    “要小心。”老典有氣無力地叮囑。

    月光下令公鬼看不清父親的臉,但他知道父親一定是正看著他。我會的。他想,我會像一隻從睡著的貓麵前偷食物那麽小心。

    靜悄悄地,令公鬼沒入黑暗中。他回憶起小時候無數次跟夥伴在樹林裏玩捉迷藏的情景費盡心思隱藏自己同時追蹤別人,直到從背後把手放到對方肩膀上為贏。但是,那時候跟現在不一樣,那時候的遊戲輸了可不會死了,也不會沒有第二次機會。

    他躡手躡腳地從一棵樹竄到另一棵,一邊努力想定一個計劃,當他到達樹林的邊緣時已經想出又放棄了十來個計劃。所有事情取決於那些黑水修羅是否已經離開。如果它們已經走了,他就隻要直接走進屋裏想拿什麽就拿什麽。如果它們還在他隻能空手回到老典身邊,雖然他不想那樣,但是如果他被殺死的話父親現在的狀態也活不下去。

    他朝農舍張望,隻能看到黑呼呼的畜舍和羊圈,前屋的窗戶和大門透出光亮。裏麵隻有父親點的蠟燭,還是說黑水修羅正在那裏等待?一隻鬼鴞忽然尖聲鳴叫,他被嚇得跳起來,心一陣地亂跳。這樣子下去他哪裏也去不了,於是令公鬼重新趴到地上,笨拙地把劍拿在身前,開始向屋子爬去,一直爬到羊圈背後。

    他蹲伏在石牆邊,豎起耳朵聆聽沒有任何聲音。他緩緩地抬起身子,探頭從牆上看出去。院子裏沒有任何物體在移動,窗戶和門那邊也沒有任何影子晃動。先去找杏姑和馬車,還是先拿毛毯和其他東西?畜舍那邊漆黑一片,任何東西都可能藏在裏麵,如果遇到偷襲,肯定來不及躲開。所以,還是先取屋裏的東西吧,至少可以看得見。

    打定注意之後,當他壓低身體時,忽然停住了。沒有任何聲音?羊群都已經安定下來睡著了?不像,因為不論多晚的深夜,總是會有少數幾隻羊是醒的,悉悉嗦嗦地走動,不時地咩咩叫。他可以勉強看到羊圈裏的羊群,其中一隻躺得離他很近。

    他盡量不弄出任何聲音地把身體撐到牆上,伸出手去摸這隻最近的羊,手指碰到軟軟的羊毛,是濕的,羊一動不動。令公鬼覺得腎裏的水一下子就涼了繼而整個背脊都涼透了,他飛快地縮回手,落回牆外時幾乎把劍丟掉。那些怪物把羊全殺了!顫抖著,令公鬼在地上把手上的液體擦掉,他現在不能去細想這些事,他告誡自己要集中注意力,那些黑水修羅已經屠殺過了,走了。他不斷這樣告訴自己,匍匐穿過院子,同時努力把所有方向的情況都看在眼裏。他從來沒有像此刻般希望自己是一隻黑色的,最靈巧的貓。

    到達屋子後他緊靠牆躺在破碎的窗戶下麵,再次仔細聆聽裏麵隻有嗒嗒的滴血聲。他慢慢抬起身子向裏探視。

    燉鍋底朝上扣在地窩爐裏,地麵上到處是木碎,所有的家具都被打爛了。餐桌斷了兩條腿;每個抽屜都被拉出來砸碎;每個櫃子都被打開,櫃門被扯壞,櫃裏的東西被翻出來到處都是,還鋪了一層白色的粉狀物,大概是麵粉和鹽。四具扭曲的黑水修羅軀體躺在這些家具殘骸之中。

    令公鬼認出其中一隻有大長角的,其餘的樣子都差不多,人臉和動物口鼻、角、羽狀物、皮毛等令人古怪地混合在一起。它們的手,像扭曲的人手。其中兩隻穿了靴子,其它兩隻隻有蹄子。他瞪大眼呆看著這些怪物直到眼睛生疼。它們都一動不動,應該是死的,令公鬼想,交親還在樹林裏等著,自己得加快動作。

    他從前門跑進屋裏,迎麵撲來的惡臭使他不得不停下腳步作嘔,一個數月未打掃過的豬圈的臭味才能跟這個相比。牆壁也被塗得亂七八糟。令公鬼用嘴呼吸,匆忙地在一團亂的地上翻找本來是放在其中一個櫃子裏的水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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