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冷心冷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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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恒呆呆看著那槍頭,很鋒利,完全足夠穿透他的身體。然後,他突然大喊“不!”然而,他的喊聲並不是衝著那個白羽客的,如同天降一般尖牙突然出現在黑夜中,刹那間,子恒跟他融為一體。

    尖牙,從小就看著在天空中高高翱翔的雄鷹,渴望著能像雄鷹一樣在空中飛翔,於是,它不停地往上跳,往上跳,直到它比任何一匹狸力都跳得更高。直到今天,它都沒有放棄過幼年時會飛的夢想。黑夜中,尖牙一躍而起離開地麵,就像雄鷹振翅高飛。

    白羽客剛來得及開口咒罵,尖牙的尖牙就已經咬住了那個拿槍指著子恒的漢子的喉嚨,衝力帶著他一起滾到馬下。子恒感覺到口裏的喉嚨被瞬間咬碎,嚐到了血的腥味。

    尖牙輕巧地落地時,已經離開剛才殺掉的漢子。它的皮毛上粘滿了血,有它自己的血,也有那人的血。左邊的臉上一道很深的傷口劃過它空空的左眼眶,剩下的一隻眼珠子幽幽地跟子恒的雙眼對視了一瞬。

    子恒在心裏對他喊道“快逃,兄弟!”尖牙應聲轉身再度躍起,再次騰飛。然而,一支長矛把它釘在了地上,又一支長矛穿透了它的胸腔。

    尖牙踢腳掙紮著,回頭要咬斷那妨礙他的槍柄。它掙紮著還想躍起。

    痛苦彌漫開來,充斥著子恒的身體,他無言地發出一聲狸力那樣的慘叫,想也不想,嗥叫著向前縱身一躍,所有的意識都離他而去。

    那些敵人因為靠得太近沒法使用長矛,而此刻子恒手裏的斧頭就像羽毛一般輕盈,就像是一隻巨大的金屬狸力巨牙。他的頭被狠狠敲了一下,當他倒下時,子恒無法分清是自己死了,還是尖牙死了。

    “像雄鷹一樣飛翔。”子恒嘟囔道,虛弱地睜開雙眼。頭疼欲裂,但他想不起來為什麽會這樣。他在光線下眨眨眼,看看四周。首先半夏跪在他身邊,看著他。這裏是一個四方的帳篷,大小跟一座中等農舍的房間差不多,地麵直接是泥土。帳篷的每個角上都高高掛著一盞蓮花燈,發出光亮。

    “謝天謝地,子恒,”她鬆了口氣,“我以為他們把你打死了。”

    他沒有回答,隻是盯著帳篷裏唯一一張椅子上坐著的一個灰發漢子。漢子有著一張老爹般的慈祥臉孔,一雙黝黑的眼睛也在看他。他身披一件那金色和白色相間的戰炮,磨得光光的盔甲罩在純白色的戰袍上。

    在子恒看來,這漢子的臉顯得和藹、坦率又透著威嚴,跟他的衣著顯得極不相襯,反而帶著一種跟這個帳篷裏的擺設相符的雅致樸素的氣質。帳篷裏擺著一張桌子,一張折疊床,一個臉盆架,架上放著黃銅的臉盤和陶水罐,還有一個鑲嵌著簡單雕花花紋的木櫃。所有的木製品表麵都打磨得微微反光,而金屬則全都帶著恰到好處的光澤,顯然都是經常被使用的物品。

    每一件物品都經過精心製作,隻有一個見識過巧手工匠比如歐陽潛師傅,或者家具匠老金山師傅的傑作的人才能看得出來。

    漢子皺著眉,粗短的手指撥弄著桌子上的什麽物件。子恒認得出其中包括了他口袋裏的雜物和他的腰刀。純熙夫人給他的銀錁子滾了出來,漢子若有所思地把它推了回去,抿著嘴唇從桌上拿起了子恒的斧頭,在手裏掂了掂份量。然後,就把注意力放回到思堯村兩人身上。

    子恒不想失了麵子,就想坐起來,卻感到手腳一陣刺痛。結果他隻是掙紮了一下。這時他才注意到自己手腳都被綁著。他看了看半夏,她沮喪地聳聳肩,側身讓他看看她的背後。隻見半夏的腳踝和手腕上纏了五六條繩子,深深勒進她的血肉,另外還有一根繩子把腳踝和手腕的繩子連在一起,很短,就算她能站起來,也不得不蜷著身體無法站直。

    這種把人捆成粽子的方式讓子恒目瞪口呆。知道自己和半夏被綁起來已經夠意外的了,居然還用了這麽多繩子,足夠把馬給捆起來了。子恒想,這幫孫子把我們當成什麽人啊。

    灰發漢子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們,帶著某種好奇,就像沈老伯在喝完酒發愣的時候一樣。他似乎已經忘記手裏拿著的斧頭了。

    帳篷入口的簾子被揭開,一個高個子漢子走了進來。他的臉又長又瘦,眼窩深陷像兩個洞,身上肌肉精壯,沒有一絲多餘脂肪。

    簾子揭開的片刻間子恒瞥到了外麵的情況,有營火,帳篷的門簾外有兩個白羽客持劍而立。新來的人一進來就馬上立正,姿勢像一根鐵柱般剛硬,目不斜視地盯著前麵的帳篷壁,身上的鎧甲在雪白的披風和戰袍襯托下閃著銀色的光芒。

    “弟子參見師叔。”他的聲音就如他的姿勢一般僵硬,刺耳並且單調,冷心冷麵。

    灰發漢子漫不經心地打了個手勢,“稍安匆燥,南穀師侄。你已經點算完我們這次遭遇的損失了?”

    高個子漢子分開兩腳站好,除此以外,子恒看不出他的姿勢有任何放鬆。“啟稟師叔,總共死了九個人,傷了二十三個,其中七個重傷,不過都還能騎馬。有三十匹馬的腳筋被挑斷,無法繼續行走,不得不殺掉!”

    雖然他的語氣沒有任何感情,但他似乎特別強調了最後一句話,好像認為馬匹受到的傷害比人員的傷亡更重要似的。

    “很多後備馬匹都被衝散,也許天亮以後我們能找到它們。不過,師叔,他們受了狸力的驚嚇拚命逃走,如果情況最糟的話要花好幾天才能找回他們。那些本來負責看管後備馬匹的人已經被分派在到達原壽之前負責守夜的做活。”

    “我們沒有幾天時間了,師侄,”灰發漢子溫和地說道,“我們黎明就出發。我們必須按時到達原壽,不論發生什麽事都不能推遲,知道嗎?”

    “遵命,師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