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離開隱者之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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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櫃的倒有一間書房,你既是掌櫃的朋友,想來去也無妨,”她指著一扇門說道,“穿過那扇門,向右轉,在走廊的盡頭就是了。這個時間那裏可能沒人。”
“謝謝。如果你見到鐵掌櫃,請幫我告訴他,如果他有空的話,令公鬼想跟他好好談一談,好嗎?”
“是了。”她答應了,咧嘴笑道,“我們的廚師也想跟他談談。”
當令公鬼轉身離開時,不由得猜想,搞不好客棧掌櫃其實是躲起來了。
當令公鬼失魂落魄地走進女招待說的那個房間時,他不由得站住腳看呆了。書架上至少有三、四百本書,他從來沒有在一個地方見過這麽多的書。有布封麵的,封麵上漂亮的歐體字,令公鬼雖不識得書法,卻也覺得規整漂亮。他匆匆掃視了一下書名,立刻就找出他以前的最愛:《山海經》,《搜神記》。當他看見一本印製精美的《世說新語》時,他屏住了呼吸。這可是父親一直想看的書啊。
令公鬼的眼前浮現出父親微笑著翻動手裏的書,先感受一下,然後才坐到地窩爐前,叼起煙鍋開始閱讀的樣子。一陣失落和空虛湧上心頭,他的手握緊了劍柄,書本帶來的喜悅被心中的淚水打濕。
身後忽然傳來了清喉嚨的聲音,他這才意識到小書房裏還有別人。他轉過身,準備為自己的失禮道歉。一直以來,他都習慣於自己的個頭比多數人都要高,這一次,他的目光卻不得不一直一直往上抬,嘴巴隨之越張越大。
最後,令公鬼終於看到了一個幾乎頂在了一丈高的天花板上的腦殼。臉上長著一個幾乎跟臉一樣寬的牛一樣的鼻子。眉毛長長地垂在臉邊像尾巴一樣,一雙方方的淺色眼睛像茶杯那麽大。頭上長著毛茸茸的黑色鬃毛,裏麵豎著兩隻耳朵像兩隻大角那樣又大又尖。
“黑水修羅!”令公鬼大喊一聲,連忙後退並且伸手拔劍,雙腳卻絆在了一起,重重坐倒在地。
“我希望,你不要這樣反應,”一個如同悶雷般低沉的聲音說道,像是一個人在對著大木桶大聲說話一樣甕聲甕氣的,而且聲音顯得很難過,“仍然記得我們的人真是太少了。我想,這是我們自己的錯。自從暗影入侵紅塵之道,我們的族人就很少再走進人們的世界,那是……噢,六代之前的事了,就在天下紛爭之後。”毛茸茸的腦殼搖晃著,發出一聲公牛一般的歎息,“太久了,太久了,隻有這麽少族人肯出來旅行和見識天下,也許根本沒有。”
令公鬼大張著嘴坐在地上,抬頭瞪著眼前妖怪一般的大家夥。他的腳上是一雙靴頭寬大的皂靴,高及膝蓋。身上穿一件深藍色的肥大曳撒,上麵的紐扣一直從脖子扣到腰部,下擺張開像一條皺褶短裙覆蓋在一條肥綢褲上。一隻手裏拿著一本書,跟他的個頭相比顯得很微小,每一根都有白蘿卜那麽粗的手指夾在書中當作書簽。
“我還以為您是——”令公鬼及時控製住自己的嘴巴,“您是什麽——?”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說話,才不會招來麻煩。於是,他站起來,小心翼翼拱手就行了禮,“在下的名字是令公鬼。”
這個巨大的東西居然還了一禮,這讓令公鬼感到無比的驚呀,那怪道:“巫鹹,巫即之孫、巫盼之子。您的名字在我的耳中吟誦,令公鬼。”
令公鬼見這怪居然彬彬有禮,大感意外,不由得更加好奇,“您的名字在我的耳中吟誦,巫鹹,……巫即之孫……啊……巫盼之子。”這句話有點言不由衷,因為他還是沒鬧明白巫鹹究竟是什麽東西的。
巫鹹扶著他的肩膀的巨大手掌出乎意料的輕柔,但是當他完整地收回手掌時,令公鬼還是鬆了一口氣。
“你們人可真是容易反應過激啊,”巫鹹操著深沉的隆隆低音說道,“我聽了所有的故事,當然也看了很多書,卻一直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我到達原壽的第一天,簡直無法相信竟會引起了那樣的大騷動。娃子們哭喊,女人們尖叫,一群暴民操著棍棒刀子火把,大呼小叫地喊著‘黑水修羅啊!’,追著我幾乎跑過了整座城市。我不得不承認當時我真的開始覺得有一點點心煩了。要不是一隊銀蟾女王衛兵及時趕到,真說不準會發生什麽事啊。”
“謝天謝地,沒發生悲劇。”令公鬼有氣無力地說道。
“這事還真得謝謝老天爺。可是在我看來,那些衛兵幾乎跟其他人一樣害怕。到現在,我在原壽已經呆了四天了,卻還是不能離開這家客棧一步,連把鼻子伸出去都不敢啊。好心的鐵掌櫃甚至請我不要到大堂去。”他的耳朵抖了一下,“你得明白,不是他不好客。隻是我在這裏的第一個晚上引發了一點小麻煩。所有的老百姓似乎都想立刻離開,他們尖聲大喊著都想第一時間衝出門去,這樣可是會受傷的呀。”
令公鬼出神地盯著那一對抖動的耳朵,他們隨著說話的韻律一動一動的。
“我告訴你,我可不是為了這些而離開隱者之鄉的呀。”
“您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黃巾力士!”令公鬼驚呼道,“等一等!六代?您剛才說天下紛爭距今六代!敢問您幾歲啊?”話一出口,令公鬼就知道自己太失禮了,但是巫鹹並沒有覺得被冒犯,隻是露出了防備的表情。
“呃,也就九十歲,”黃巾力士僵硬地回答,“隻要再過十年,我就可以在靈山會議上發言了。我覺得長老們在決定是否要批準我離開隱者之鄉的時候,應該給我說話的機會。不過他們對離開隱者之鄉的黃巾力士——不論他們是誰、年紀多大——總是擔心個沒完,因為你們凡人的生活方式太過匆忙,太過反複無常了。”他眨了眨眼,略略作了一個揖,“請原諒。我不該這麽說,但你們確實總是在打仗,不管是否必要總是打來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