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其他人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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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令公鬼斷斷續續地說到那些夢時,即使那本來願意說出真相的一半的心也開始覺得頸後汗毛倒豎。令公鬼強行把嘴閉上,竟不小心咬到了舌頭。他謹慎地看著黃巾力士,緊閉雙唇呼吸沉重,禱告他以為自己說的隻是普通噩夢。老天知道,它們聽起來真的就像噩夢,也足以令任何人做噩夢。也許巫鹹會以為他發瘋了。也許……

    “天身丞民”巫鹹說道。

    令公鬼眨眨眼。“什麽?”

    “天身丞民,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巫鹹伸出一隻粗手指撓了撓一隻尖耳朵的背後,略略聳了聳肩,“巫姑長老總是說我不仔細聽他的話,但有時候我確實聽了的。有時候聽了。你肯定知道風月寶鑒是怎麽運行的吧?”

    “我從來沒有仔細想過這個問題,”他緩緩說道,“它一直就是那樣的吧。”

    “嗯,是的,啊,也不完全準確。你看,太古神鏡用宿命之線為一個個時代編織出風月寶鑒。它不是固定的,不是一直如此的。如果一個人想要改變自己宿命之線的走向,而風月寶鑒裏麵還有空間,那麽太古神鏡就會接受它的改變並且繼續運轉。對於小小的改變來說,風月寶鑒裏總是有許多的小地方可以容忍它們。但有時候,如果改變過於巨大,那麽不論你多麽努力,風月寶鑒都不會接受。你明白了嗎?”

    令公鬼點點頭。“我可以在莊子裏生活,也可以搬到思堯村去生活,這就是小改變。可是,如果我想當國君……”他笑了起來,巫鹹也裂開大嘴微笑,笑容幾乎把他的臉分成兩半,他的牙齒像鑿子那麽寬,像雪一般白。

    “對對,就是這樣。然而有些時候,卻是改變選擇了你,又或者說,是太古神鏡為你選擇了改變。有時候,太古神鏡會強行扭曲一條或者幾條宿命之線,導致周圍的業力被迫隨之彎曲旋轉,這一來又引發它們周圍業力的彎曲,再引發另一些業力的彎曲,如此連鎖反應一直蔓延,形成了宿命之網。第一條彎曲的宿命之線,就是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對於道,不論你做什麽都是無法改變的,除非風月寶鑒自己改變它。那張宿命之網——叫做太極——可能持續數周,數年。它可能牽涉一個城鎮,甚至整個風月寶鑒。過堂白虎神衛符就是一個天道之芻狗。從這方麵看來,我覺得讚陀屈多尊者也是。”

    說到這的時候,他發出一陣雷聲一般的輕笑,“巫姑長老一定會為我驕傲的。他總是在那裏喋喋不休地羅嗦個沒完,看遊記比聽他的話有趣多了,但有時候我還是聽了的。”

    “這些我都聽懂了,”令公鬼說道,“但是跟我有什麽關係呢?我是一個放羊的,不是另一個過堂白虎神衛符。馬鳴就更不是了,子恒也不是。我隻覺得一切都……很荒謬。”

    “我沒有說你是啦,但是就在我聽你述說你的經曆時,我簡直能感覺到風月寶鑒在旋轉變化,而我本來是沒有這方麵的天分的。這就說明,你是一個天道之芻狗,明白嗎。你,也許連你的朋友們都是。”黃巾力士頓了頓,若有所思地揉著寬闊的鼻梁。終於,他點了點頭,似乎做出了某種決定。“我希望能跟你一起旅行,令公鬼。”

    令公鬼愣了好一會兒,懷疑自己聽錯了。“跟我?”他終於爆出一句話來,“難道您剛才沒有聽到我說的那些……?”他突然住嘴看了看房門。它緊閉著,也很厚實,足以隔住聲音,任何人如果想在門外偷聽,即使把耳朵緊緊貼在門上也隻能聽到模糊的“嗡嗡”聲。然而,他還是壓低了聲音,“追殺我們的人?況且,您不是想去看您的神木的嗎?”

    “嘉榮有一個非常漂亮的昆侖墟,而且我聽說,鬼子母們一直在悉心照料它。何況,我想看的也不僅僅是昆侖墟。也許你不是另一個過堂白虎神衛符,但至少在一段時間之內,你周圍的事和人都會因為你而改變,甚至,現在它已經在你的身邊變化了。就連巫姑長老,也一定想親眼目睹的。”

    令公鬼猶豫了。能多一個夥伴固然是好。馬鳴現在這個樣子,跟他在一起就跟獨自一人差不多。有黃巾力士做伴,確實能令他安心。也許以黃巾力士來說,巫鹹還很年輕,但是他的舉止就像岩石般鎮定,就跟父親老典很像。而且,巫鹹去過很多地方,對於沒去過的地方也很了解。他看了看麵前的這個黃巾力士,他坐在椅子上,寬臉上露出耐心等待的表情。他雖然是坐著,卻比多數男人站著時還要高。不過,跟一個幾乎一丈高的夥伴在一起,怎麽可能隱藏行蹤?他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我覺得,這不是一個好主意,巫鹹。就算純熙夫人在這裏真的找到了我們,前往嘉榮的路上也充滿危險。如果她沒有找到我們……”雖然沒有說下去,但他心裏想的是,如果她沒有找到我們,那麽她就已經死了,其他人也死了。

    包括,半夏。

    令公鬼咯噔了一下。

    半夏不會死的,純熙夫人一定能找到我們。

    巫鹹同情地看著他,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你的朋友們一定都會平安無事的,令公鬼。”

    令公鬼感激地點點頭,緊攥的喉嚨無法說出話來。

    “那麽,你能不能至少時不時來跟我聊聊天呢?”巫鹹沉沉地歎了一口氣,“或者來陪我玩一盤石棋?除了鐵掌櫃以外,我許多天都沒能好好地跟人說過話了。好心的鐵掌櫃卻經常很忙。那個廚師把他使得團團轉。說不定,其實她才是這家店的掌櫃呢?”

    “當然可以,我會來的。”他的聲音十分沙啞。他清了清喉嚨,擠出一個微笑,“如果我們能在嘉榮遇上,您還可以帶我去看看那裏的昆侖墟。”他們一定要活著。老天保佑,他們一定要活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