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鑰匙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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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其中一座橋的橋腳,立著凝固的黑水修羅軀體,揮舞著手裏帶倒鉤的斧頭或者雙手巨劍。它們的表麵看起來跟石頭一樣,灰暗而且布滿凹坑,巨大的軀體半埋在像泡泡般腫脹起來的地麵下。有些泡泡已經破了,露出裏麵更多的獸臉,永遠地發出恐懼的嗥叫。令公鬼聽到身後有人作嘔,唯有使勁吞咽以免自己也一樣。即使是黑水修羅,這種死法也太恐怖了。
黑水修羅後麵不到幾尺外,橋斷了。橋腳邊的路標碎成千萬片散落在地上。
巫鹹小心翼翼地跳下馬,眼睛一直緊盯著黑水修羅,生怕它們還能活過來似的。他急匆匆地檢查幸存的路標,挑出本來鑲在石頭上的金屬文字,然後爬回馬鞍上。
“這是從這裏到嘉榮要經過的第一座橋。”他說道。
馬鳴的臉背對著黑水修羅,正在用手背擦嘴。半夏雙手捂著臉。令公鬼把自己的坐騎移近杏姑,伸手撫摸她的肩膀。半夏於是轉過身來抱住他,全身發抖。令公鬼自己也想發抖,懷中的她是令公鬼沒有發抖的唯一理由。
“好吧,反正我們暫時也沒打算要去嘉榮。”純熙夫人說道。
湘兒轉身看著她,不滿道“你怎麽能說得這麽冷靜?同樣的事可能發生在我們身上!”
“也許吧。”純熙夫人仍然平靜,湘兒使勁咬牙以至於令公鬼都聽到牙齒磨碎的聲音了。“然而,更有可能的是,”純熙夫人無動於衷地繼續道,“那些建造紅塵之道的鬼師們為了保護紅塵之道,設置了對付混沌妖皇手下妖怪的陷阱。在黑羅刹和黑水修羅被趕進滅絕之境之前,他們一定很擔心這樣的事。不論如何,我們不能在這裏逗留,而且,不論我們選擇哪一條路,向前還是後退,都一樣有可能有陷阱。巫鹹,你知道下一條橋在哪裏嗎?”
“知道,知道,謝天謝地,它們沒有毀掉引路殘碑上關於這個的說明。”這是巫鹹第一次表現得跟純熙夫人一樣急切地想離開,還沒說完話他就已經催馬轉身。
走過接下來的兩座橋時,半夏一直抱著令公鬼的手臂。當她終於喃喃說著道歉,勉強笑了笑放開手時,令公鬼覺得有點遺憾。不光是因為半夏像那樣抱著他的手臂令他感覺愉快,也因為他發現,當有人需要你保護時,要勇敢起來會比較容易。
純熙夫人也許不相信這裏會有針對他們的陷阱,不過,盡管她一直說著沒有時間,卻減慢了大家的前進速度。每次上橋之前,或者下橋上島之前,她都要眾人先停下,自己騎著月牙上前,伸出手去感覺前麵的空氣。就算是巫鹹和孔陽,在她同意之前都不許上前。
令公鬼不得不相信她對陷阱的判斷,但是他無法阻止自己四處張望,就像以為自己能看見十尺以外的黑暗裏有什麽似的,同時,他還豎起耳朵傾聽。如果黑水修羅可以使用紅塵之道,那麽跟在後麵的那個東西很可能也是混沌妖皇的手下。而且,可能還不止一隻。孔陽說過,在紅塵之道裏連他也分不清楚。不過,眾人穿過了一座又一座橋,邊騎邊吃午飯,又穿過更多的橋,令公鬼能聽到的聲音一直隻有他們自己馬鞍的吱呀響聲和馬蹄聲,有時候還有某人的咳嗽,或者自言自語。到了後來,還聽到遠處有風聲,就在黑暗裏麵的某處,不知道是在哪個方向。起初他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不過,時間越久,他越肯定。
能再次感覺到風,就算那是寒風,也是件好事。
突然令公鬼眨了眨眼“巫鹹,你是不是說過紅塵之道裏是沒有風的?”
巫鹹正在離前麵的島不遠處,聞言勒停坐騎,側耳傾聽。漸漸地,他的臉色變得蒼白,猛~舔嘴唇。“阿蘇拉,”他沙啞著嗓門輕聲說道,“黑青。願神靈護佑保護我們。是黑青。”
“還要走多少座橋?”純熙夫人厲聲問道,“巫鹹,多少座?”
“兩座吧。我想,兩座。”
“那麽,趕快。”她說道,趕著月牙跑上島,快點找出來!
巫鹹一邊讀引路殘碑,一邊念念有詞,不知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其他人聽。“他們出來時都發瘋了,尖叫著,喊著阿蘇拉。哪位大慈大悲的神靈幫幫我啊們!就算是那些會治療的鬼子母,也……”他匆匆掃視完石碑,然後對著一座橋狂奔而去,喊道,“這邊!”
這次純熙夫人沒有停下來檢查,隻是催促大家策馬狂奔。橋在馬蹄下顫抖,提燈在頭上狂搖。巫鹹飛快地讀完下一個引路殘碑,座下的馬還沒停下腳步,他已經驅馬轉身,就像在賽馬一般。風聲更響了。甚至在一片馬蹄敲石的聲音中,令公鬼也能聽到它。就在他們身後,越吹越近了。
在最後一個引路殘碑處,眾人連看都不看,燈光一照到它下麵的白線,就立刻沿著白線飛奔而去。身後的島消失了,腳下隻剩下布滿凹坑的地麵和白線。令公鬼大聲喘氣,幾乎蓋過了風聲。
黑暗中,紅塵之道門出現了,刻滿藤蔓,獨自佇立在漆黑中,就像黑夜裏的一小片牆壁。純熙夫人從馬鞍上彎下腰,向雕刻伸出手去,卻突然縮了回來。
“奇怪,神樹扶桑的葉子不在!”她說道,“鑰匙沒了!”
“真是受不了!”馬鳴大喊,“我他媽的真是受不了!”
巫鹹仰頭發出一聲哀嚎,就像死亡的號哭。
半夏摸著令公鬼的手臂。她的嘴唇在顫抖,但她隻是看著令公鬼。令公鬼伸手握住她的手,隻希望自己看起來不要比她更害怕。他感覺到它了,就在後麵的引路殘碑那裏。它在嗥叫,他幾乎覺得自己聽到風聲裏還夾著尖聲呼喊汙穢言語的人聲。盡管他隻能隱約聽懂,喉嚨裏也開始湧上苦膽汁。
純熙夫人舉起雷擊木,杖端升起火焰。這次的火焰與令公鬼在思堯村或者曆下城前的戰鬥時見過的那種純淨的白色火焰不同,火裏夾雜著慘淡的黃色條紋和緩緩飄動像煤煙一般的黑色斑點,還散發出一種酸臭的淡煙,刺得巫鹹連連咳嗽,馬匹也不安地輕輕跳腳。純熙夫人把火焰插向紅塵之道門。煙霧撕扯著令公鬼的喉嚨,灼燒著他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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