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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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像豬肥膘一般融化了,葉子、藤蔓在火焰中凋謝、湮滅。鬼子母竭盡全力地移動火焰劃開石門,可是要割開一個讓所有人能通過的缺口談何容易。在令公鬼眼中,火焰融出的弧線伸長的速度就像蝸牛在爬。他的披風在微風觸碰下卷動著,他的心都冷了。
“我感覺到它了,”馬鳴說道,聲音顫抖,“這可真是活見鬼,我他媽的感覺到它了!”
火焰閃爍一下之後消失了,純熙夫人放下雷擊木。“好了,”她說道,“快好了。”
石頭雕刻上,橫著一道細細的裂縫。令公鬼似乎可以從裂縫裏看到光雖然黯淡,必竟是光。不過,切口處仍然還有兩塊彎曲的石楔擋著,從兩扇門向外伸出半個弧形。隻要這兩塊石楔被去掉,就有足夠的開口讓所有人騎馬而過,隻是巫鹹得平趴在他的馬背上。隻要去掉,就夠了。他心想,這兩塊石楔,各自有多重?一千斤嗎?可能還不止?也許如果所有人一起下馬去推,也許可以在那風吹到之前把其中一個推開。一陣風吹在他的披風上,他隻能盡量不去聽風中的人聲在喊些什麽。
純熙夫人向後退開,五花馬立刻正對著紅塵之道門縱身向前躍去,孔陽蜷伏在馬鞍上。到達門前的最後一瞬間,戰馬一扭身體,就像它在訓練中學會的在戰場上撞擊其他戰馬一樣,用肩膀撞上了石楔。隨著石頭破裂之聲,石楔向外翻倒了,退魔師和他的坐騎在慣性之下直接衝過了紅塵之道門煙霧一般的鏡麵。從開口透進來的光是早晨的晨曦,顯得蒼白單薄,但是在令公鬼的眼裏,它就像夏日午間的陽光一般灑在他的臉上。
門的另一邊,孔陽和五花馬的動作都慢得像在爬行,退魔師磨磨蹭蹭地把馬頭掉轉回來朝著門這邊。令公鬼一刻也不耽擱,他把杏姑的頭拉過來對準門上的開口,然後狠狠地往亂毛小母馬的屁股上拍了一掌。半夏隻來得及回頭驚愕地看了令公鬼一眼,就被杏姑帶著衝出了紅塵之道。
“好了,所有人,行動!”純熙夫人命令道,“快點!走!”她一邊說,一邊舉起手中雷擊木,伸長手臂指向後麵的引路殘碑。從雷擊木頭飛出一道流星一般的光芒,隨即增強成彩虹般鮮豔的火焰,就像一支燃燒著白色、紅色和黃色的利槍向黑暗刺去,爆炸,夜明珠般的光芒四處激散。
黑青痛苦地慘叫著,尖利的嗥叫裏夾著狂怒。風中夾帶的千萬個怨恨的喃喃語聲就像雷鳴一般瘋狂怒吼,模糊不清地詛咒著抓到他們後要如何折磨他們,這些話語和嚎哭傳入令公鬼的耳中,裏麵透露的噬血癲狂令他幾乎明白它們的話語,令他一陣陣地胃痙攣。
所有人都立刻向煙霧一般閃著光芒的紅塵之道門衝去。令公鬼催促著紅,緊跟在其他人後麵蜷著身體衝出開口。冰冷的寒意再一次穿透了他,這種奇特的感覺就像是頭朝下被緩緩地壓進一個冬天的水缸,冰冷的水極慢極慢地爬過他的皮膚。跟上一次完全一樣,這個動作就像是會永無休止地進行下去一般,而他的思維卻飛快地運轉著,擔心像這樣被困在門中的時候,黑青會不會抓到他們。
寒冷突然像被刺破的泡泡一樣消失了,令公鬼身處紅塵之道之外。他的馬在突兀的一瞬間裏似乎以兩倍的速度在移動,跌撞了幾步,幾乎把他從頭上甩了出去,為了保命他伸出雙手緊抱著紅棕小馬的脖子。令公鬼坐回馬鞍上以後,什伐赤抖了抖身子,平靜地朝著其他人小跑而去,就像剛才什麽怪事也沒發生過似的。外麵很冷,但跟紅塵之道門裏的寒冷不同,這是自然的冬天的冷意,緩緩地、穩穩地滲入身體之中,令人感到熟悉和安慰。
令公鬼用披風裹緊身體,眼睛看著紅塵之道門的黯淡閃光。在他旁邊,孔陽在馬鞍上前傾身體,一手扶著劍柄,人和馬都繃緊了神經,一旦純熙夫人沒有出來,他立刻就會衝回去。
紅塵之道門佇立在一座小丘下的一堆亂石中,被矮樹叢遮蓋著,隻有在光禿禿的棕色樹枝被落石折斷之處才裸露出來。跟門上剩下的雕刻相比,這些矮樹叢反倒比石頭更無生氣。
紅塵之道門的灰暗表麵緩緩地凸了出來,像是水池裏一個長形的奇怪泡泡正在冒出表麵一般,純熙夫人的後背穿破泡泡露了出來。一寸一寸地,鬼子母和她的灰暗鏡像向後分開了。她仍然把雷擊木舉在身前,一直到把月牙從紅塵之道門裏拉出來之後才放下。她的白駒驚恐地跳著腳,打著響鼻。純熙夫人緊盯著紅塵之道門向後退開。
紅塵之道門變黑了。本來煙霧一般的微光顏色變深,從鴉青色一直沉至漆黑,最後變得就像紅塵之道深處一樣漆黑。黑青朝他們嗥叫,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風中隱藏的聲音充滿了對生靈無法扼止的渴求,對痛苦的,還有受挫的惱恨。
那些聲音就像是在令公鬼的耳邊念咒,隱隱約約處在可以聽懂的邊緣,又偏偏可以聽懂。
多好的鮮肉啊,撕裂它,吞噬它,多好啊。
把筋絡撕成帶子,編成辮子,把帶子編成辮子太好了,太高興了,滴下的血真紅啊。
血那麽紅,那麽紅,那麽甜;甜美的慘叫,漂亮的慘叫,如歌的慘叫,慘叫出你的歌吧,歌唱你的慘叫吧念咒聲飄蕩著,黑暗漸漸變淡,退去了,從拱形的石門開口看去,紅塵之道門恢複了黯淡的閃光。
令公鬼顫抖著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不光是他,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半夏騎著杏姑站在湘兒的坐騎旁邊,兩個女人互相環臂抱在一起,頭靠在對方肩上。就連孔陽,雖然堅毅的臉上沒有露出任何感情,但是從他坐在五花馬背上的姿勢,還有看著純熙夫人時放鬆的肩膀和略歪的腦殼,也明顯看出他放下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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