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呆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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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令公鬼,我們又會在一起了。”
這可真是活見鬼,怎樣的漢子怎能不心甘情願地被那雙眼睛淹沒?令公鬼於是尷尬地清了清喉嚨“嘉榮那裏有羊嗎?我隻會放羊和種植煙絲呀。”
“我相信,”純熙夫人說道,“我可以在嘉榮為你們所有人都找到事做。也許不會是放羊,但一定是令你有興趣的事。”
“這太容易了,”半夏的語氣好像這個根本不是問題“,我知道的。等我做了鬼子母,就選你做我的退魔師。你喜歡做退魔師的,是不是?你可以做我的退魔師?”她聽起來自信滿滿,可是他看出她眼裏的疑問。她想要他的回答,她需要他的回答。
“我喜歡做你的退魔師。”他說道。
這時候他突然想起來,“她不屬於你,你也不屬於她。”,令公鬼回憶起來並感到奇怪,紫蘇為什麽要對我說這句話?
黑暗沉重地壓下來,大家都累了。巫鹹是第一個躺下來準備睡覺的,不過其他人也很快跟著睡了。沒有人使用羊毛毯,都隻是拿了枕頭。純熙夫人之前往燈油裏加了東西,用來驅散坡頂上滅絕之境的惡臭,可是無法驅趕熾熱。月亮發出如水般搖曳的光芒,可是周圍仍然熱得像是烈日當空。
雖然鬼子母就躺在不到一班之外保護他的夢境,但是令公鬼發現自己無法入睡。是悶熱的空氣之故吧。巫鹹的輕聲呼嚕隆隆作響,子恒的呼嚕相比之下就跟不存在一樣。不過,他們倆的呼嚕聲沒有妨礙其他勞累不堪的夥伴入睡。不過,退魔師仍是醒著的,就坐在不遠處看著外麵的夜色,他的寶劍橫放在膝蓋上。可是讓令公鬼驚訝的是,湘兒也沒有睡。
禁魘婆久久地默默凝視著孔陽,然後,她倒了一杯茶遞給他。他輕聲道謝,伸手來接,但她沒有立刻放手。“我早該知道你是個王者。”她靜靜地說道。她的目光穩穩地停留在退魔師臉上,她的聲音卻微微顫抖。
孔陽迎著她的目光,同樣專注。令公鬼甚至覺得,退魔師的臉變得柔和了。“我不是王者,湘兒。我隻是一個普通人。一個除了名字以外,就連一塊小小田地都沒有的普通人。”
湘兒的聲音穩定下來“有一些女人不要求土地或者金錢,隻想要人。”
“可是,一個要求她接受如此之少的男人不值得她去愛。你是一個了不起的女人,巾幗不讓須眉,像武士那麽堅強。你比很多男人強太多,禁魘婆。”
“禁魘婆很少成親,”她頓了頓,深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在積聚力量,“但是如果我到嘉榮去,也許我就不會再當禁魘婆了。”
“鬼子母跟禁魘婆一樣很少成親。很少男人能夠與一個擁有如此力量的女人生活在一起,因為不論她是否自願,她的光芒都會令他們黯淡。”
“但是,有些男人是足夠強大的。我就知道一個這樣的漢子。”她的目光毫無疑問地指出她說的是誰。
“我擁有的僅僅是一柄寶劍,以及一場我無法取勝卻永遠不能停止的戰鬥。”
“我說過我不在乎那些。你怎麽像根木頭似的,你已經逼我說得太多了,難道你要我開口請求,以此羞辱我嗎?”
“不,我決不會羞辱你,”退魔師帶著深情的溫柔聲音,在令公鬼聽來覺得不協調,卻令湘兒的雙眼明亮起來,“如果你選擇的男人不是我,我會怨恨他,也會因為他能令你微笑而喜愛他。沒有女人應該與一個注定要她做寡婦的男人在一起,尤其是你。”說完後,他把沒有喝過的杯子放在地上,站起來,“我得去檢查馬匹了。”他走了後,湘兒留在遠處,呆跪著。
不論是否睡著,令公鬼都閉上了雙眼。他知道禁魘婆不會喜歡他看到她哭的。
拂曉,陰沉的太陽慢吞吞地爬上滅絕之境的樹梢,陽光輕刺令公鬼的眼瞼,把他驚醒了。天色雖早,熾熱卻像沉重的羊毛毯般裹住這片腐壞的土地。他的頭下枕著自己的羊毛毯卷仰麵躺著,看著天空。天色仍然青藍,即使是在這個地方,那裏仍然未受影響。
令公鬼沒想到自己真的能睡著。有那麽一會兒,昨晚無意中聽到的那場對話模糊得像是做夢。然後,他看到了湘兒紅腫的眼睛。很明顯,她昨晚沒有睡。孔陽的臉比以前更加木無表情,就像是已經變成了石頭雕成的石像,絕不可能再變化。
半夏走到禁魘婆身邊蹲下,臉上帶著關切之情。令公鬼聽不到她們在說什麽,隻看到半夏在說話,禁魘婆在搖頭。半夏又說了什麽,然後禁魘婆揮手要把她趕走。但是半夏沒有離開,反而把頭靠得更近,兩人說話的聲音更輕了,湘兒仍然不停搖頭。最後,禁魘婆笑了一聲,擁抱了一下半夏,從她的表情看來,正在說安撫的話。不過,當半夏站起來時,她朝著退魔師怒目而視。孔陽似乎沒有注意到,他根本完全不往湘兒的方向看。
令公鬼搖著頭收拾行李,又用孔陽容許的一點點洗漱用水隨便洗了洗手、臉和牙齒。他心中疑惑,是否女人都擁有讀懂男人心思的能力呢?這可不是一個令人安心的想法。這樣一來,豈不是所有女人都是鬼子母了。令公鬼一邊告訴自己,這個想法隻是滅絕之境給他帶來的錯覺,一邊吐出口中的漱口水,去給紅棕小馬上鞍。
還沒走到馬匹身邊,營地又消失了,這依然很令人不安。不過這次到他給馬匹綁好肚帶時,營地閃爍著出現了,露出裏麵忙碌的眾人。
遠處,北鬥參七塔清楚地屹立在晨曦中,殘破的遺跡就像巨大的山坡,是逝去的古國留下的唯一標記。山坡下的一百多個湖表麵平靜無波,泛著藍光。今天早上,湖麵沒有受到侵擾。當令公鬼遠望湖水和北鬥參七塔遺跡時,幾乎忘記山坡四周生長的病態草木。孔陽似乎不會避開那七座塔,至少不像他避開湘兒那樣,隻是,他專心地做著離去的準備,不知怎地一次也沒有往那邊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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