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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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身量很高,皮膚被太陽曬得黝黑,一頭紅發剪得很短,隻在後麵留下一縷拖在肩頭。從他那雙及膝緞帶軟靴到脖子上圍著的麵紗,他全身的衣物都是棕色和鴉青色組成的相間色,輕易可隱匿於岩石或者泥土之中。從他的肩後露出一把短角弓,腰帶的一邊掛著一個裝滿箭矢的箭壺。另一邊掛著一把長刀。他的左手拿著一個小圓盾和三支梭鏢,長度不到他身高的一半,槍頭長度卻跟郯城長矛的一樣。

    “我沒有羌笛來奏樂,”那個漢子微笑著宣布,“不過,如果你希望跳舞……”他沒有改變姿勢,但子恒忽然感覺到一種準備戰鬥的氣氛,“我名叫屍棄,來自鄉陽的雙槍隊。我隸屬紅部。記住我。”

    鄧禹下馬走上前,邊走邊摘下頭盔。子恒隻猶豫了一下,就下馬跟著他。他不能放過近距離觀察厭火族的機會,行為像個戴黑紗的厭火族。在一個又一個故事中,厭火族跟黑水修羅一樣致命、一樣危險有些故事甚至說,他們全都是妖魔邪祟不過,屍棄的微笑不知怎地並不危險,盡管他事實上隨時準備跳起來。

    “他的樣子跟令公鬼很像。”子恒轉過頭,看到馬鳴也走了上來,“也許鄧禹是對的,”馬鳴低聲補充,“也許令公鬼真是個厭火族。”

    子恒點點頭“不過,這不能改變什麽。”

    “不,不能。”馬鳴的語氣似乎不僅僅是子恒說的意思。

    “我們和你們都遠離家園,”鄧禹對厭火族說道,“可至少,我們並非為了戰鬥而來。”

    子恒得修改一下他對屍棄微笑的理解;那人真的看起來很失望。

    “好吧,郯城人。”屍棄轉向正在下馬的穎逸,鞠了個奇怪的躬,把他的梭鏢頭朝下紮到地裏,伸出右手,手掌向上。他的語氣帶著敬意。“禁魘婆,我的水屬於您。”

    穎逸把手中韁繩交給一個士兵。她一邊走上前,一邊打量厭火族,問道“為什麽你這樣稱呼我?你把我當成厭火族嗎?”

    “不是的,禁魘婆。不過,您的樣貌跟那些進過雲丹貢布並且活著離開的人有相似之處。與一般女人或者漢子不同,歲月不能在禁魘婆臉上留下痕跡。”

    鬼子母的臉上露出興奮的表情,不過,鄧禹不耐煩地說話了“我們正在追蹤妖魔邪祟和黑水修羅,屍棄。你見到他們的痕跡嗎?”

    “黑水修羅?這裏?”屍棄眼睛一亮,“這是讖語提過的征兆之一。當黑水修羅再次離開滅絕之境,我們將會離開三羽之地,取回古時屬於我們的土地。”

    馬背上的定陽士兵發出一陣躁動。屍棄驕傲地看著他們,透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氣勢。

    “三羽之地?”馬鳴問道。

    子恒覺得他看起來更加蒼白了;準確地說,不是病人的那種蒼白,而是像很久沒有見過陽光一樣。

    “就是你們口中的穢昌鬼城,”屍棄回答,“對我們來說,那是三羽之地。其一,磨煉我們的石頭;其二,證明我們的測試;基三,懲罰我們的罪行。”

    “什麽罪行?”馬鳴又問。子恒屏住了呼吸,等著屍棄手中的梭鏢飛過來。

    厭火族聳聳肩,才道“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沒有人記得了,除了禁魘婆和氏族首領,但他們不會說的。既然他們沒法讓自己開口告訴我們,那麽一定是非常了不得的罪過吧。不過,昊天上帝對我們的懲罰也夠重了。”

    “黑水修羅,”鄧禹堅持道,“你們有沒有看見黑水修羅?”

    屍棄搖搖頭,說道“我要是看見了,會把它們殺掉,不過,我隻看見天空和岩石。”

    鄧禹搖搖頭失去了興趣,不過,穎逸開口了,語氣裏流露著十分的關注“這個雲丹貢布。是什麽東西?在哪裏?你們如何選擇可以進去的女孩?”

    屍棄的臉變得毫無表情,把眼睛藏在了陰影之中“我不能說,禁魘婆。”

    子恒不由自主地握住了斧柄。那是屍棄語氣中的暗示。鄧禹也提高了警惕,準備拔劍,馬上的武士們也一陣騷動。不過,穎逸朝著厭火族邁前了一步,幾乎碰到他的胸膛。她抬頭看著他的臉。

    “我不是你所知道的禁魘婆,屍棄,”她的語氣透著壓迫感,“我是個鬼子母。告訴我,你可以跟我說雲丹貢布的事。”

    剛才還準備好對抗二十個敵人的漢子此刻對眼前這個豐滿的灰發女人似乎巴不得避之則吉。“我……我隻能把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告訴你。雲丹貢布位於第十三氏族鄉葵的土地上。我除了給出他們的名字之外,什麽都不能說。除了希望成為禁魘婆的女人、或者希望成為氏族首領的漢子之外,沒有人會到那裏去。也許,是鄉葵從他們中間做出了選擇吧;我不知道。很多人去;但很少人能回來,回來的人,就是有資格成為禁魘婆或者氏族首領的人。我不能再多說了,鬼子母。不能再說。”

    穎逸繼續抬頭看著他,撅著嘴唇。

    屍棄看著天空,像是打算把它牢牢刻在心中“您現在要殺死我嗎,鬼子母?”

    她眨眨眼,不解道“什麽?”

    “您現在要殺死我嗎?其中一個讖語說過,如果我們再次讓鬼子母失望,她們就會殺死我們。我知道,你們的力量比禁魘婆要強大。”厭火族突然憂傷地大笑起來。他的眼中閃著瘋狂的光芒,“召喚您的閃電吧,鬼子母。我會跟它們共舞。”

    厭火族認為自己快要死了,而且,毫不畏懼。子恒發現自己大張著嘴,連忙哢地一聲合上。

    “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穎逸抬頭凝視著屍棄,“把你逮到巫鬼道去。或者,換來你願意跟我暢談。噢,冷靜點,漢子。我不會傷害你。除非你要傷害我,用你說的那個什麽舞蹈。”

    屍棄似乎驚呆了。他看看四周坐在馬背上的定陽武士,像是懷疑有詐。“您又不是難近母的神槍,”他緩緩說道,“我怎麽能攻擊一個沒有與槍聯姻的女人?這是不被允許的事情,除非為了保命,就算是那樣,我也寧願受傷,都要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