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 他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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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耳朵跟他的背脊一樣僵硬;每次有其他黃巾力士看向他,特別是婦女和女孩時,他的眼睛都睜得更大,而且,看樣子確實有不少女性注意他。他的樣子像是在走向刑場。

    長胡子巫銀向一道朝下的寬闊台階做一個請的手勢。台階通往一個長滿青草、比起他們眼下見過的其他任何土墩都大許多的土墩;它幾乎是靠著一棵神木而建,為了實用的理由,建得向座小丘。

    “巫鹹,不如你在外麵等我們吧?”令公鬼建議。

    “長老們,在等你們。”巫銀開口道。

    “他們可能隻是想見我們其他凡人而已。”令公鬼接上。

    “他們沒什麽理由要見他。”馬鳴補充。

    巫鹹猛點頭“是的。”

    令公鬼一看周圍,心想好家夥,我想有不少黃巾力士婦女在看他,從白發的奶奶到跟巫妮一般大的年輕女孩都有,她們聚在一起議論紛紛,眼睛卻都盯在他身上。

    他的耳朵抽搐著,看了看台階底下那扇寬闊的大門,還是點了點頭“是的,我在外麵坐坐好了,我可以看書。就這樣。我看書。”他在曳撒口袋裏亂翻,掏出一本書來。那書在他的手裏顯得很小。他在台階旁的一個小土堆上坐下來,眼睛盯著書本,“我會坐在這裏看書,直到你們出來。”他的耳朵在抖動著,似乎能感覺到女黃巾力士們的目光。

    巫銀搖搖頭,聳聳肩,又朝台階做請的手勢“請你們下去吧。長老們在等你們。”

    土墩裏的房間巨大而無窗,是按照黃巾力士的尺寸建造的,粗壯的橫梁架起的天花板高達四丈有多;光從大小來看,足以當一座宮殿了。正對著大門有一個高台,七個黃巾力士坐在上麵,相形之下,房間顯得稍微縮水,不過,令公鬼依然覺得自己宛如身處巨大山洞。暗色地麵由形狀不規則的巨大石頭砌成,很平整,鴉青色牆壁如同一麵粗糙的懸崖壁。屋頂的橫梁,雖然經過粗略的削砍,但似乎是由巨大樹根做成的。

    除了穎逸坐著的那張麵對高台的高背椅子之外,屋裏唯一的家具就是長老們所坐的刻有藤蔓的沉重椅子。正中間的女黃巾力士所坐的椅子比起其他黃巾力士的稍微高些,她的左邊坐著三個長胡子男黃巾力士,穿著寬擺長身寬袍;她的右邊坐著三個女黃巾力士,穿著跟她相似的裙子,從領口到裙擺繡滿鮮花藤蔓。所有黃巾力士都擁有一副蒼老麵容和一頭純色白發,甚至連耳朵上的穗狀茸毛也是白色,都擁有一種如大山一般的威嚴。

    葉超毫不掩飾地對著他們張口結舌,令公鬼覺得自己似乎也是目瞪口呆。即使穎逸也沒有長老們巨大的眼中流露的如此睿智的光芒,銀蟾女王也沒有如此權威的氣勢,純熙夫人也沒有如此平靜的安祥。當大家都還紮根一般呆站著時,鄧禹第一個施禮了,姿勢跟令公鬼認識他以來見過的一樣正式。

    “我是巫娜,”眾人終於在穎逸旁邊坐下之後,坐在最高椅子裏的女性黃巾力士說道,“是蘇扶隱者之鄉長老之中的大長老。穎逸已經告訴我們,你們需要使用這裏的紅塵之道門。從妖魔邪祟手中奪回神霄玉府伏魔令確實是非常重要,然而,一百多年以來,我們,不論是這裏,還是任何其他隱者之鄉的長老,都沒有容許過任何人走進紅塵之道。”

    “我要找到彎月夔牛角,”鄧禹憤怒地說道,“我必須。如果您不容許我們使用紅塵之道門……”穎逸看了他一眼,他住了口,卻仍然黑著臉。

    巫娜露出微笑“不要這麽著急,定陽人。你們凡人從來都不花時間思考。隻有在冷靜時做出的決定才是可以肯定的決定。”

    她收起微笑,變得很嚴肅,但她的聲音依然是那麽平靜“紅塵之道的危險不是用你手中的劍能夠抵禦的,它不是進攻的厭火族,也不是黑水修羅。我必須告訴你們,使用紅塵之道不但要冒死亡或者發瘋的危險,而且很可能會付出魂飛魄散的代價……”

    “我們見過迦婆離了。”令公鬼說道,馬鳴和子恒也附和。可他們無法裝出熱切希望再做一次的表情。

    “如果有需要,我會追彎月夔牛角追到麗麂水去。”鄧禹堅決地說道。葉超隻是點頭,似乎表示自己同意鄧禹的話。

    “把巫啞帶來,”巫娜下令,留在門邊的巫銀作了一個揖離開了,“光有道聽途說是不夠的,”她對穎逸說道,“你們必須親眼去看看,用你們的心去了解。”

    眾人陷入不安的沉默中,直到巫銀回來,他的身後跟了兩個黃巾力士女子,帶著一個黑胡子的中年黃巾力士,使眾人更加煩亂。那個黃巾力士腳步蹣跚,仿佛不知道該如何使用自己的雙腳。他麵容鬆垮,沒有任何表情,空洞的大眼睛一眨不眨,既非凝視,也非張望,甚至似乎什麽都沒有看。其中一個女子溫柔地擦去他嘴角淌下的口水。她們拉住他的手臂,讓他停下;他的腳向前伸出,猶豫,然後,噗地一聲落回原處。他似乎對站立或者走動毫無意見,或者,至少是不在乎。

    “巫啞是我們之中,最後一批走過紅塵之道的黃巾力士之一,”巫娜柔聲說道,“他出來之後就是你們眼前這個樣子了。你願意碰碰他嗎,穎逸?”

    穎逸久久地看了她一眼,然後站起來走向巫啞。她伸出雙手按在他的胸前,巫啞對她的觸碰一點反應都沒有,甚至連閃閃眼睛都沒有。穎逸尖銳地嘶了一聲,猛地收回雙手,抬頭看看他,然後猛地轉過身麵對長老“他是空的。這副身軀活著,但是裏麵什麽都沒有。沒有。”每個長老臉上都露出難以承受的哀傷。

    “什麽都沒有,”巫娜右邊的一個長老輕聲說道。她的目光裏似乎承擔著巫啞再也無法感到的所有痛苦,“沒有意識。沒有三魂七魄。巫啞的一切都已經從他的身體裏消失。”

    “他曾是一個很好的樹歌手。”一個男黃巾力士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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