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五章 燒到那道痕跡就叫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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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嚐試的時間有多麽短暫,半夏並不想讓儀景公主進行這種嚐試。當然,她的不願意並不是出於嫉妒。而且她的抗議也不算非常強烈,因為她害怕儀景公主和湘兒會聽出她聲音裏有著什麽。

    追回了兩件密煉法器,意味著還有十一件仍在玄女派手裏。這就是半夏所害怕的。十一件能夠帶領女子進入夜摩自在天的密煉法器,全部由玄女派鬼子母掌握著。當儀景公主在看不見的世界進行短暫旅行時,她很可能會遇到在那裏等待她的玄女派鬼子母,或者她會在沒有發覺的時候就與她們不期而遇。

    這個想法讓半夏的胃止不住地抽搐。現在,她們等的是她了。但是不太可能。至少不太可能蓄意為之————她們怎麽會知道她正在進來?————然而在她進去時,她們還是有可能就在那裏。

    她能對付她們之中的任何一個,除非她遭到突襲,但她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可是如果她們真的要突襲她呢?如果她們是兩三個在一起呢?如果穎逸和所有其它玄女派鬼子母都在一起呢?

    皺眉看著地圖,半夏讓自己鬆開已經握得關節泛白的手。今晚的災禍讓每一件事都變得急迫。如果魔界的大軍能夠進攻晉城之壁,如果一名黑水將軍能突然出現在他們中間,她就不該再因為恐懼而畏縮不前。

    她們必須知道要做什麽。她們必須在白空青含混的故事之外尋找其它的線索。其它有用的線索。半夏希望能知道成少卿的囚籠是否正在被運往嘉榮城的途中。希望她能進入丹景玉座的夢境,將知道的一切告訴丹景玉座。也許對於一位占夢者來說,這一切都是有可能的。但她不知道該如何才能做得到。

    於是,忽羅山就變成她唯一能進行探察的目標。

    “我一定要一個人進去,鬼笑猝,隻能這樣。”半夏覺得自己的聲音平靜而穩定,但儀景公主還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半夏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還要仔細查看這份地圖。她已經將它印在腦海裏,包括所有相關的與無關的。存在於這個世界的也會存在於夢的世界,當然,夢的世界的內容會比這個世界更多。

    她已經確定了自己的目的地。她翻開書中的另一頁,這是書裏唯一一處用雕版畫描繪的一座建築物,對應著地圖上標出的名稱是——大阿亞圖拉宮。如果她出現在一個房間裏,卻不知道它在城中的位置,那將是毫無意義的。

    但也許這一切的努力都毫無意義。她將這個想法推出了自己的腦海。她必須相信她們有機會找到線索。

    這幅雕版圖裏有一座穹頂很高的大房間。拴在房柱齊腰高處的一根繩子,目的是阻止人們過於靠近牆邊的一些架子和敞開的壁櫥,那裏麵展示著一些物品。大多數展示品都模糊不清,除了立在房間遠端的那一個。

    製作這幅圖繪的畫師努力地突顯出那裏的一副巨大骨架,使得這幅畫剩餘的一切都成了它的陪襯。這副骨架有四根粗重的腿骨,半夏能認出來的隻有這個。它的高度至少有十二尺,超過了半夏身高的兩倍。圓形的頭顱像牛頭一樣長在貼近雙肩的地方,看起來完全能讓一個小孩爬進去。

    從這幅圖來看,它似乎有四個眼窩。這副骨架讓這個房間與其它房間有了明顯的區別,半夏絕不可能將它誤認為其它東西,雖然她不知道那是什麽,即使作者知道,他也沒有在這本書中寫出它的名字。

    “但大阿亞圖拉究竟是什麽?”她一邊問,一邊將書放在身旁。她已經將這幅圖研究了十幾遍。“所有這些作者似乎都以為看書的人知道這個。”

    “忽羅山的大阿亞圖拉在權威上與國君相當。”儀景公主像是背誦書本一般地回答,“她負責地方稅務、進口關稅和國民稅捐,而國君的職責是將這些款項使用在正確的地方。大阿亞圖拉控製諸侯國偵騎和法庭,但最高法庭是國君的管轄範圍。當然,軍隊屬於國君,除了大阿亞圖拉近衛軍。她……”

    “我並不真的想知道。”半夏歎了一聲。她隻是想說些話,遲一些去做她必須要做的事。蠟燭愈燒愈短,她正在浪費寶貴的時間。她知道該如何走出夢境,如何喚醒自己,但夢的世界的時間和真實世界並不一樣,在那裏很容易迷失軌跡。“燒到那道痕跡就叫醒我。”她說著。儀景公主和湘兒低聲撫慰著她。

    躺回到她的羽毛枕頭裏,一開始,她隻是凝望著天花板,在腦海裏描繪著藍天、白雲和飛翔的燕子。她並沒有看見它們。

    這些日子裏,她的夢一直都很可怕。令公鬼出現在那些夢裏,如同山嶽一般高峻。他走過一座座城市,碎腳下的建築。尖叫著的人群如同螞蟻般從他麵前逃開。尖叫的人變成了令公鬼,他被重重鐵鏈鎖緊。令公鬼築起了一堵牆,他在牆的一邊,而她和湘兒,還有其它陌生人在另一邊。二定要這樣,”他一邊堆砌石塊,一邊說,“我不會讓你們在這個時候阻止我。”

    這些還不是噩夢的全部。她夢見了厭火族人在互相攻打,彼此殺戮,甚至扔掉武器,如同瘋子一般四處亂跑。馬鳴在和一名霄辰女子摔角,女子和他之間連著一根看不見的繩索。一匹狸力——她確定那是子恒——正在和一個漢子戰鬥,那個漢子的麵孔不停地發生變化。

    楚狂將自己的全身裹在白色中,彷佛正在披上他的裹屍布,而丙火王子的眼裏充滿了痛苦和憎恨。她的母親在痛哭流涕。這些夢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知道它們有著特殊的含意。

    它們是醜惡而可怕的,她卻不清楚它們到底代表著什麽。她怎麽敢奢望能在夜摩自在天之中找到任何訊息或線索?但她沒有別的選擇,除非選擇無知。然而,她不可能做出這種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