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六章 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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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盡管憂心忡忡,想要入睡卻不是很大的問題,半夏早就精疲力竭了。閉上眼睛,呼吸變得沉重而有規律。她將自己的意識固定在大阿亞圖拉宮殿的那個房間和裏麵的巨型骨架上。沉重而有規律的呼吸。她還記得使用石戒指的感覺,走進夜摩自在天的過程。

    沉重——規律——呼吸。

    半夏後退半步,倒吸一口氣,一隻手放在自己的喉嚨上。近看之下,這具骨架甚至比她預想的還要巨大,經過漂白的骨骼變得晦暗而幹燥。她站在它前麵,攔人的繩子在她背後。那是一條白色的繩子,有她的手腕那麽粗,顯然是用絲編成的。她毫不懷疑,這裏就是夜摩自在天。

    一切的細節都那麽真實而細膩,即使是她從眼角瞥到的那些東西也是如此。在確定身處何方的時候,她能夠察覺到這裏和一個普通的夢有什麽樣的區別。而且,它感覺起來……是正確的。

    她向太一敞開了自己。在夢的世界,即使是手指上留下的一道傷痕,醒來時也仍然會存在。如果在這裏被紫霄碧氣殺死,或者是被劍、被棍棒殺死,在真實世界都將無法再醒來。她不想在這裏有任何一個虛弱的瞬間。

    她身上穿的不再是入睡時的罩袍,而是一套與鬼笑猝的衣服很像的鄢陵服裝,隻是衣料是紅色的魚口緞。就連腳上齊膝的軟靴也是紅色皮革製成的,也許這種軟皮做手套更合適,衣服則全部用金線縫製,上麵還裝飾著緞帶。

    她向自己微微笑了笑。在夜摩自在天裏,身上的衣服是根據穿戴者的意願決定的。顯然,她思想中的一部分做好了迅速行動的準備,而另一部分卻想要去參加舞會。這樣可不行。紅色漸漸褪成灰色與褐色,外衣、褲子和靴子完全變成了槍姬眾的模樣。

    不過,這樣在一座城池中並不會比較好。突然間,她的身上換成了小丹一直穿著的暗色窄裙,圓領的貼胸上衣,長袖子,在裙子的側麵有一道長而窄的開校。現在竟然會擔心這種事情,真是愚蠢。沒有人會在他們的夢裏看見我,普通人的夢無法到達這裏。我就算全身也沒有關係。

    這個想法出現的時候,她真的全身一絲不掛。她的臉立刻羞得通紅。當然,就像她洗澡時一樣,沒有人會過來看她的,但她還是匆忙地穿回了那身暗色的裙裝,邊警告自己要記得腦海中的閃念,在這裏會如何對現實狀況產生影響。

    這種情況在擁抱紫霄碧氣時尤其明顯。儀景公主和湘兒以為她知道很多,她確實知道一點看不見的世界的規則,但這裏還有成百上千條規則是她不知道的。她必須學習它們,如果她真的是繼靈槐夫人之後,巫鬼道第一個占夢者。

    她仔細地觀察那巨大的顱骨。她是在鄉下長大的,知道動物的骨骼應該是什麽樣子。但她還是沒見過有四個眼窩的顱骨。現在仔細看上去,下麵的兩個應該是生長牙齒的地方,它們中間應該是原來鼻子所在的位置。

    也許這是一隻極為巨大的野豬,但這個顏骨和她見過的豬顱骨並不一樣。它的身上承載著久遠的曆史,非常久遠的曆史。

    因為體內的紫霄碧氣,她能感覺到這樣的事情。這裏和現實世界一樣,在導引真氣的時候自身的知覺會變得異常靈敏。她能感覺到五十尺高的天花板上,鍍金的石膏浮雕裏細小的裂縫,拋光的白石地麵上看不見的坑窪。這些看不見的縫隙遍布在地板的所有地方。

    這個房間非常巨大,差不多有六百尺長,寬度有長度的一半。細長的白色圓柱成行排列,白色的絲繩圍繞房間,擋住了所有的牆壁,隻有在頂著雙尖的拱門旁邊才有中斷。

    在廳中的地麵上還立著許多拋光的木架和櫥格,裏麵同樣放著許多物件,周圍也用白繩圍住。在天花板下麵,一扇精致的小雕窗穿透了牆壁,透射進充足的陽光。很顯然的,她夢見自己要在白天進入忽羅山。

    一個關於古老世代的宏大展覽,展品可以追溯到傳說世代和傳說世代之前。展覽對所有人開放,即使是平民也可以進來。每個月會有三天時間開放展覺,節日期間也會開放。

    皇甫闓在書中就是這樣記述的。他在書中還用華麗的詞句描述了作為展品的無價之寶泑山雅石雕像,全套一共六件,被放在一個琉璃匣中,陳列於大廳的正中央。在展覽開放的日子裏,一定會有四名大阿亞圖拉的私人衛士看守漸起這件寶物。他還用兩頁的篇幅描述了一些傳奇獸類的骨架,“從沒有活著被人看見過。”

    半夏確實能看到一些這樣的骨架。在大廳的一邊,有一具看起來有點像熊的骨架,但一頭熊不該有兩根半夏的前臂那麽長的門齒。與之相對的另一邊是一具有些纖細的四足獸骨架,它的脖子長到令人咋舌,使它的顔骨伸到了大廳一半的高度。

    沿著大廳牆壁還擺放著更多的奇異骨骼,與它們外表顯示的悠久曆史相比,晉城之壁彷佛剛剛才建成一樣。從圍繩下麵鑽出來,她緩步朝大廳門走過去,並不時四下打量著。

    一個表麵滿是風雨蝕痕的女人石像,看上去身上沒有一絲一縷,但她的長發裹住了全身,一直垂到她的腳踝。從外形看,它與同一隻匣子裏的其它雕像並沒有區別——每個雕像都不比半夏的手大多少——但它讓半夏有一種似曾相識、柔軟而溫暖的感覺。

    半夏相信,它是一件法器。她很奇怪巫鬼道為什麽沒有設法從大阿亞圖拉宮拿走它。一隻精細扣結的項圈和兩隻手鐲由黯沉的金屬打製而成,這套東西被放在一個單獨的架子上,半夏看到它們的時候,心中止不住一陣顫栗。她感覺到黑暗與痛苦伴隨著它們,古老到難以追溯的痛苦,卻又鮮明得如同入肉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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