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六章 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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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看見子恒眼中茫然的神情,她又說道:“你曾經玩過蛇與狐狸的遊戲嗎?”

    

    “當然,每個小孩都玩過,至少紅河的孩子們都會玩這個,但隻要長到足夠大就不再玩這個遊戲了,因為這個遊戲根本不可能贏。”

    

    “除了打破規則之外,”她說,“‘勇氣對力,炎火對盲,樂為眩眩,銅鐵對縛。’”

    

    “這是那個遊戲中的一段話,我不知道它的意思,這和這座塔有什麽關係?”

    

    “這是贏得蛇與狐狸的方法。遊戲是為了紀念一些古老的事情,隻要你遠離林伽相和三麵相,就不必在意這些。它們的邪惡並不屬於暗影,但大約和暗影一樣,都與凡人存在著極大的差異。它們是不可信任的,弓箭手,不要進入浮圖之塔。如果可以,就避開夢的世界,這裏到處都有黑暗的東西。”

    

    “黑暗的東西?就像我追蹤的那個人一樣嗎?那個殺戮之人?”

    

    “用這個名字稱呼他很合適。這個殺戮之人並不老,弓箭手,但他的邪惡來自於很久以前。”她似乎輕輕靠在了某種看不見的東西上,大約就是那個子恒一直沒有看真切的銀色東西。

    

    “我似乎告訴了你許多事情,首先,我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跟你說話。你是緣起嗎?弓箭手。”

    

    “你是誰?”子恒想,她似乎知道許多關於這座塔以及狸力夢的信息。但知道我能夠和尖牙交談的時候,她還是非常吃驚。“我覺得,以前我在某個地方見過你。”

    

    “我已經打破了太多的規定,弓箭手。”

    

    “誰的規定?什麽規定?”一片陰影落在尖牙身後的地麵上,子恒迅速轉過身,因為再次沒有注意到來者而感到氣惱。那裏沒有人,但他確實看見了一個男人的影子,有兩把劍的劍柄從他的肩頭伸出,這個影子勾起了他的一絲回憶。

    

    “他是對的,”女人在子恒背後說,“我不該和你說話。”當子恒轉回身的時候,她已經消失了,他能看到的隻有草地和稀疏的灌木,還有那座閃耀金屬光澤的高塔。

    

    他朝尖牙皺起眉,狸力終於從它的爪子上抬起了頭。“你沒有遭到過花栗鼠的攻擊可真是個奇跡。”子恒嘟囔著,“你怎麽看她?”

    

    她?

    

    誰?

    

    一頭母狸力?

    

    尖牙站起身,環視四周。在哪裏?

    

    “我剛才在和她說話,就在這裏,就是剛才。”

    

    你一直在風裏自言自語,子恒。這裏沒有什麽母狸力,隻有你和我。

    

    子恒焦躁地撓了撓胡子。那個女人,她確實在這裏,他剛才不是在自言自語。“這裏總是會發生奇怪的事情,”子恒對自己說,“她和你的意見一樣,尖牙,她告訴我不要走進這座塔。”

    

    她很明智。

    

    傳來的思緒中有一種懷疑的成分,尖牙仍然不相信這裏有“母狸力”出現過。

    

    “我已經離開始的目標太遠了。”子恒喃喃地說。他告訴尖牙自己為什麽要在那片山裏和紅河流域找到狸力,也告訴它鬼鴞和道中的黑水修羅的事。

    

    等他把一切都描述完畢,尖牙很長時間裏都沒有再說話,毛發濃密的尾巴僵硬地低垂在身下。最後……避開你的故鄉,子恒。子恒思想中被稱為“故鄉”的影像是一片由一群狸力所標記的土地,現在那裏沒有狸力了,那裏沒逃走的狸力全都死了,殺戮之人走進了那裏的夢中。

    

    “我必須回家,尖牙,我必須。”

    

    小心,子恒,最後的狩獵日正在臨近,我們會在最後的狩獵同馳騁。

    

    “我們會的。”子恒悲傷地說。如果他在死後能到這裏來,那也很好,有時候,他似乎已經有一半是狸力了。

    

    “現在我必須走了,尖牙。”

    

    願君識好獵場,子恒,願卿幼崽繁多。

    

    “再見,尖牙。”

    

    子恒睜開眼睛,看見山坡上將熄的炭火正閃動著微弱的光芒。屍棄蹲在火光的另一邊,抬眼望著夜色。另一座營地那邊,小丹坐起了身,正在值夜。月亮懸在山峰上方,為雲朵染上了珍珠色的影子。子恒覺得自己大約睡了一個時辰。

    

    “我來守一會兒夜。”他說著掀起了披風。屍棄點點頭,躺倒在地上。

    

    “屍棄?”樓蘭抬起頭,“紅河的情況可能比我預想的更嚴重。”

    

    “事情經常是這樣,”屍棄低聲回答,“這就是生活。”厭火族人平靜地將頭枕回地上,開始睡覺。

    

    殺戮之人。

    

    他是誰?

    

    他是什麽?

    

    道門裏的魔界雜兵,迷霧山脈中的鬼鴞,還有那個被稱為殺戮之人的人出現在紅河。這些事會同時發生不應該是偶然的,雖然他真的很希望它們之間沒有任何關聯。

    

    在狸力夢裏,子恒大概跳了六下就進入了西林,而在馬背上走出這片山地、穿越沙礫丘卻用了漫長的三天時間。步行的厭火族人沒有顯出絲毫疲憊的神色,但馬匹在高低起伏的沙地丘陵上卻不可能有太快的速度。

    

    子恒的傷口開始劇烈地發癢,這是傷口愈合的征兆,小丹的藥膏看來很有用。

    

    這基本上是一段沉默的旅程,一路上,打破沉寂的往往是狐狸在狩獵時的吠叫,或者是鷹在空中的長鳴,而非人聲。不過,他們至少沒有再看見鬼鴞。

    

    不止一次,子恒覺得小丹要讓她的坐騎靠近他,跟他說些什麽,但每一次,她都克製住了自己。子恒為此而感到高興,和她說話是他最想做的事,但如果他不知不覺跟她和解了,又該怎麽辦?他因為自己的這種渴望而暗暗責罵自己。

    

    這個女人耍了巫鹹,耍了自己,她要把每一件事都搞砸,讓自己的計劃難以實現。子恒當然希望能再吻到她的嘴唇,他希望女孩已經厭倦了他,轉頭離開。為什麽她要如此固執?

    

    她和另外兩名樓蘭姑娘一直形影不離,鬼斷怨和鬼指殘得如果沒有到前麵去探路,就會走在燕子身側。有時候,她們三個會聚在一起,低聲嘀咕許久,然後故意不看子恒,但那種明顯的矯情仿佛是她們隨時都會向他丟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