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你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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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倆都一樣,”令公鬼輕聲說,“很長時間了。”突然間,他笑了一下,笑聲不大,但幾乎就像原來那個令公鬼一樣。“你開始想念為你爸爸的幹農活了嗎?”

    馬鳴抓了抓耳朵,咧了咧嘴“當然,我不是指那個。”他還不太想馬上再見到穀倉裏的那些東西。“不過我覺得,等沙陀信的馬車離開的時候,我大約會和他們一起走。”

    令公鬼沉默著,當他再次開口的時候,剛才一閃而過的笑容已經消失了,“和他們一起去嘉榮城?”

    現在輪到馬鳴猶豫了。他不會把我交給純熙夫人的,對不對?“大約,”他不動聲色地說,“我不知道,純熙夫人當然想讓我去那裏。大約我能找到機會回紅河去,去看看家鄉是否一切都好。”去看看子恒是不是還活著,看看我的爸媽還有姐妹們。

    “我們都必須去做我們要做的事,馬鳴,大約那常常並不是我們想要的,但我們必須去做。”

    在馬鳴聽來,這句話就像一個借口,仿佛令公鬼正在要求他理解自己的所作所為。但是,馬鳴確實有幾次已經做了自己必須去做的事。

    馬鳴想,我不能因為子恒而責備他,至少不能完全責備他。也沒有人強迫過我要像一條他娘的狗一樣緊跟著令公鬼!

    但是,他這樣想並不算完全對,他是被強迫來的,隻是強迫他的不是令公鬼。“你不會……阻止我離開吧?”

    “我從沒有想過要指揮你來或者走,馬鳴,”令公鬼疲倦地說,“編織因緣的是上古神鏡,不是我,且上古神鏡依自己的意願編織。”馬鳴想,現在他說話就像他娘的鬼子母一樣了!

    令公鬼轉身,準備離開,這時他又說道“馬鳴,不要信任沙陀信,從某些角度來說,他比你遇過的任何人都要危險。不要對他有任何信任,否則你就有可能被切開喉嚨,而為此而感到遺憾的將不止是你和我。”

    然後,令公鬼就繼續走向昏黑的夜幕裏,槍姬眾如同一群潛行的胡狼,緊跟在他身邊。

    馬鳴盯著令公鬼的後背。心想,我信任那個商人?就是把沙陀信綁在一口麻袋裏,我也不會信任他。因緣不是令公鬼編織的?差不多就是他編織的!

    他們還不知道令公鬼就是預言中那個人的時候,已經知道他是緣起了,不像那些被強行編織進因緣、無法控製自己命運的普通人,因緣隻能以他為核心進行編織。

    馬鳴知道什麽是緣起,他自己也是個緣起,隻是不像令公鬼那麽強。有時候,令公鬼能夠影響眾人的命運,改變他們的生活,隻要他們和他處在同一個城鎮裏。子恒也是個緣起,如果他還活著的話。

    純熙夫人認為發現他們三個在一個村子裏一同長大,而且都是緣起,這是件意義非凡的事。不管他們自己的意願如何,他們都是她的計劃中重要的棋子。

    這確實是一件大事,馬鳴原來所知道的緣起隻有像過堂白虎神衛符和蔡摩詰這樣的人,後者是傳說中在世界崩毀後建立了十國聯盟的女子。

    但沒有任何故事曾經提到過一個緣起在接近像令公鬼這麽強大的緣起時會發生什麽事,那有可能就像是一片葉子掉進了漩渦裏。

    鬼怛化走到馬鳴的身邊,把他的鉤鐮槍和一口沉重的粗布麻袋遞給他。“我把你贏來的東西都裝在這裏了。”現在馬鳴看清楚了,她比他要高上整整兩寸。她瞥了離去的令公鬼一眼“我聽說你是令公鬼的親近兄弟。”

    “可以這麽說。”馬鳴冷漠地說。

    “這沒什麽。”鬼怛化不在意地說著,雙手叉腰,專注地凝視著他,“你引起了我的興趣,馬鳴,並不是因為你給了我一件問候禮。當然,我不會為你而放手棄槍,但我的眼睛已經在你的身上停留了好幾天。你笑起來就像是個要做壞事的孩子,我喜歡,還有你那雙眼睛。”

    在落日的餘暉中,鬼怛化的笑容顯得燦爛而溫暖。“我就是喜歡你的眼睛。”

    馬鳴將帽子戴正,雖然它其實並沒有歪。從追逐者變成被追逐者往往隻是一眨眼的事,樓蘭女人就是這樣,特別是槍姬眾。“你根本不知道‘九月之女’是什麽意思?”

    馬鳴不止一次向女人們問過這個問題。大約他能得到一個今晚就可以讓他離開昆莫的答案,如果他一定要走著離開荒漠的話。

    “不知道,”鬼怛化說,“但我喜歡在月光下做一些事情。”她用一隻胳膊摟住馬鳴的肩膀,摘下他的帽子,開始在他耳邊小聲說著什麽。沒過一會兒,馬鳴就笑得比她還要開心了。

    由女武神的信徒護衛著,令公鬼走到了槍姬眾在昆莫的住所。白色的階梯像這座巨大的建築物一樣寬,每一級台階都相當高,台階一直通向一排帶有螺旋形凹槽的六十尺高的圓柱,錠青色的柱子在黃昏時分完全變成了黑色。

    這座建築的外表鑲嵌著由光滑的瓷磚組成的圖案,白色和藍色的螺旋形給人一種沒有盡頭的感覺。圓柱上方有一扇巨型彩繪琉璃窗,窗子上是一名十五尺高的黑發女子,穿著工藝繁複的藍色長袍,高舉右手,既像是在賜福,又像是在命令軍隊停步,她的麵孔同時表現出靜穆和冷峻。

    無論她是誰,她肯定不是厭火族人,厭火族人不會有她那樣白皙的皮膚和黑色的眼睛。大約,她是一位鬼子母。令公鬼在鞋跟上敲了敲銅煙鍋,將它塞進長衫腰帶上,然後才踏上台階。

    除了屈從者之外,男人不允許走進槍姬眾的屋簷,在荒漠中任何聚居地,任何男人都不可以。即使是部族首領,或者槍姬眾的男人血親也要為此而付出死亡的代價,而且實際上樓蘭男人從不會想到這件事。

    實際上,任何戰士團的屋簷都隻允許本團成員和屈從者進入。

    守衛在青銅大門兩側的兩名槍姬眾相互打了個手勢,看了走過圓柱的令公鬼一眼,然後又對視著咧了咧嘴。令公鬼希望自己能知道她們用手語說了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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