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九十二章 一邊大口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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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書先生即使是斷掉一隻手也不會放棄自己的這件披風。他們都吸引了不少專注的觀眾。
    甚至在一家叫作“老家”的酒館裏,一名站在桌上唱歌的姑娘也無法吸引那麽多觀眾,她長得很漂亮,有一頭黑色長卷發,但一首關於真愛的歌曲並不能讓一邊大口飲酒、一邊發出沙啞笑聲的男人們感興趣。
    其餘的酒館除了一兩名樂手之外,就再沒有什麽娛樂可言了。但那些地方同樣人聲鼎沸,半數的桌子上都有人在玩骰子,這讓馬鳴的手指總不由自主地抽搐幾下。
    他確實幾乎每次都會贏,至少在玩骰子的時候是這樣,而這樣從自己的士兵手裏牟取錢財是不應該的。坐在酒桌邊上的幾乎全都是他的士兵,難民們沒有錢到酒館裏來消費。
    不過在士兵們當中還是能看到屈指可數的其它幾個人。一名身材瘦削,留著分叉狀胡子的坎多人,在一隻耳垂上戴著一枚拇指指甲大小的石榴石,一條銀鏈橫過他紅色長衫的胸口。
    一名古銅色皮膚的白水江城女子,雖然隻是穿著十分端莊的藍色裙裝,但有一雙靈巧的眼睛,十根手指上都戴著寶石戒指。在另一家酒館裏,一名駱駝城人戴著一頂圓錐形的平頂藍色小帽,濃密的胡子藏在透明的紗巾後麵。
    還有幾名身材圓胖的晉城男人,長衫緊勒在腰上;瘦骨嶙峋的三江口人長衫則一直垂到膝頭;目光銳利的女子穿著高領或長達腳踝的長裙,這些長裙的剪裁都很精良,以冷色調為主。他們全都是商人,等待著錫城古國和雨師城貿易重新開啟。
    在每個喝酒的大廳裏,都有兩三個人坐在距離其它人很遠的地方,他們多半也不會坐在一起。這些人大部分都有一雙銳利的眼睛,其中有一些穿得很好,而另外一些衣著隻比難民整齊一點;但每個人看上去都仿佛知道該如何使用他們腰上或背上的劍。
    馬鳴在這些人當中還看到兩名女人,但她們都沒有露出身上有兵刃的模樣,其中一人的桌邊靠著一根長行路杖,馬鳴認為另外一人的騎馬裙裏藏著小刀,他自己的身上也帶著幾把投擲用的小刀。他相信自己知道這些人到這裏來是為了什麽,如果那名女人真的沒帶兵刃,那她一定是個傻瓜。
    當馬鳴和江隆走出“遠香亭”時,他停下了腳步,一名穿褐色開叉裙的矮壯女人正從人群中走過,圓臉上顯得很平靜,但毫不眨動的眼睛正在收集著街上的一切信息。
    她的腰帶上掛著一根滿是凸起顆粒的短棍,和一把完全可以由樓蘭男人攜帶的重匕首,那麽這就是那些人之中的第三名女性了。他們是彎月夔牛角探寶者————傳說中的彎月夔牛角可以從墳墓中喚回死去的英雄,讓他們參與終極之戰,無論是誰找到它,必將名垂史冊。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人能活下來,去記錄他娘的曆史,馬鳴諷刺地想。
    有些人相信,彎月夔牛角會出現在動~亂和戰火頻繁之地。上次狩獵彎月夔牛角的召集令還是四百年前所發出的;這一次,各種地方都有人前去雲夢澤立下狩獵彎月夔牛角的誓言,隻差有人從樹上跳下來參加狩獵了。
    馬鳴曾在雨師城的街道上看見成群的探寶者,他相信自己到晉城時,會看見更多。毫無疑問,也有許多探寶者正趕往玄都。馬鳴真希望他們之中會有人已經找到那個東西,就他所知,那個他娘的彎月夔牛角應該是躺在白塔某個隱密的角落裏,而同樣就他對鬼子母的了解,應該不會有超過十名鬼子母知道彎月夔牛角就在白塔。
    一隊步兵跟在一名騎馬的軍官後麵,那名軍官穿戴著帶凹痕的護心鏡和雨師城頭盔。現在他正好走到馬鳴和那名矮個兒女人之間。他率領的隊伍裏有兩百人的長槍兵,組成了一片鉤鐮槍密林,跟在他們身後的是五十多名箭手,腰上掛著箭袋,肩頭掛著弓。
    他們的弓並不是馬鳴所熟悉的紅河長弓,但也足以應付戰場上的廝殺了。為了應付即將到來的戰鬥,馬鳴必須找到足夠的十~字弩,但這些箭手又不會喜歡那種兵刃。他們一邊行軍,一邊還在唱歌,響亮的歌聲衝破街上的喧囂聲:
    三餐將餅爛幹草。
    名公日中唯有馬蹄跳。
    汝當流汗血,至汝為老。
    金在夢中,乃可得見。
    此所以報於軍也。
    軍還報。
    女子與人相失。
    墳墓,君之封也。
    人莫之哀。
    汝詛汝生。
    此所以報於軍也。
    軍還報。
    還有一群平民跟在這支隊伍後麵,他們之中既有鎮民,也有難民。但他們全都是年輕人,好奇地看著這些士兵,聽著他們的歌。馬鳴總是會為這種情景感到吃驚,士兵們唱的歌愈可怕,被吸引的人就愈多。
    而實際上,這首絕不是他們最可怕的軍歌。馬鳴相信,這些圍觀的人之中一定會有一部分在今天之內去找負責征兵的人,而且大多數人會在征兵簿上簽下他們的名字,他們一定認為這樣的歌是為了嚇跑他們,好讓唱歌的士兵們能獨享驕傲和戰利品。
    至少那些長槍手還沒唱起“疾如風雲忽變色”。馬鳴恨那首歌。有些小夥子一知道“馳千仞之杳冥”指的是死亡,就立刻迫不及待地去找征兵人了。
    擊鼓其鏜,踴躍用兵。土國城漕,我獨南行。
    從孫子仲,平陳與宋。不我以歸,憂心有忡。
    爰居爰處?爰喪其馬?於以求之?於林之下。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總會有事情令人吃驚,”江隆不經意地說著,看著那支隊伍拐過前麵的街角,以及仍然跟在後麵的傻瓜們,“關於我們向南進軍的時間,已經有謠言傳出來了。”他從眼角瞥著馬鳴,估量著馬鳴的心情。“我注意到那些蹄鐵匠正在為補給車隊檢查馬匹的蹄鐵。”
    “我們該出發的時候自然會出發,”馬鳴說,“不需要讓幽瞳知道我們要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