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一十七章 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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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發現自己手中握著一把劍————一根閃亮的大鋼條。即使她知道該怎麽用這個東西,這東西也絕對沒有半點用處。她丟下那把劍,它在碰到地麵之前就消失了。
    “等待不會有半點用處。”她咕噥了一句,如果再等下去,她聚集起來的那一小點勇氣肯定會被蒸發掉。她和丹景玉座並肩走向噩夢的邊緣。
    儀景公主的腳剛一碰到分界線,她就感覺自己被吸了進去,如同液體被吸進吸管。
    瞬間之前,她還站在走廊裏,望著這副恐怖的景象。瞬間之後,她趴在粗糙的灰色石塊上,手腕和腳踝被反綁在她瘦小的背上。所有的恐怖就圍繞在她身邊。
    巨大的洞窟變成了沒有邊際的黑暗空間,白塔的走廊已經再也看不到了,一陣陣尖叫回蕩在巉岩塊壘和低垂的鍾乳石之間。幾步以外,咆哮的營火上架著一口巨大的黑鐵鍋,正向外噴出一股股蒸氣。一隻豬嘴獠牙的黑水修羅將一塊塊樹根般的東西扔進火裏。那是一口煮菜鍋,黑水修羅什麽都吃,包括凡人。
    儀景公主想象著自己的手腳是完全自由的,但粗硬的繩子仍然緊勒著她的皮肉,就連最後一點太一的的影子也從她體內消失了。她再也不能感覺到真源,一個真實的噩夢,她真真正正地陷入了其中。丹景玉座的聲音在這時壓住了痛苦的呻吟。
    “浣花夫人,聽我說!”隻有蒼天知道丹景玉座正處在怎樣的險境中。儀景公主完全看不見其它人,隻能聽到她們的聲音。“這隻是個夢!啊……啊啊啊!想想真實的情景!”
    儀景公主接著丹景玉座的話說道:“浣花夫人、璐瑤安夫人,你們每個人,聽我說!你們必須想清楚這條走廊原本的樣子!想象它真實的樣子!你們必須相信這隻是一條走廊!”
    她堅定地將這條走廊的樣子印在腦海裏————七色地磚按順序排列,鍍金的燈架和顏色絢爛的織錦壁掛。沒有任何改變,充滿她耳內的仍舊是絕望的尖叫聲。
    “你們一定要把走廊想出來!用力在腦子裏呈現走廊的樣子,它就會成真!你們能擊敗這個噩夢,隻要你們努力!”
    那隻黑水修羅看了儀景公主一眼,現在它的手裏出現了一把鋒利的匕首。
    “浣花夫人、璐瑤安夫人,你們必須集中精神!靈之真、花楹,集中精神回想走廊的樣子!”
    黑水修羅翻過她的身體,讓她側身躺著。她竭力想要挪開身子,但一隻沉重的膝蓋毫不費力地壓住了她,那把匕首開始割開她的衣服,如同一名獵人在給一頭鹿剝皮,她隻能竭盡全力地回想那條走廊的模樣。
    “龍葵、琦瑋,為了蒼天,集中精神!想走廊!走廊!你們所有的人!努力地想!”
    黑水修羅咕噥著某種凡人舌頭無法承受的粗嘎語言,將她重新臉朝下按在地上,再次用膝蓋壓住她,沉重的膝蓋幾乎壓斷了她的手臂。
    “走廊!”她尖叫著。堅硬粗大的手指拉起她的頭發,強迫她的頭向上仰起。“走廊!想走廊!”黑水修羅的刀刃碰到了她左耳下方緊繃的脖子。“走廊!走廊!”刀刃開始劃了下去。
    突然間,她的鼻子下麵變成了彩色的地磚。她用雙手捂住喉嚨,又因為手腳獲得自由而吃了一驚。她的手指有一種濕潤的感覺,細看手指,那上麵已經被血染紅了,不過出血量並不大。
    她的身體開始發抖,如果那個黑水修羅真的割開了她的喉嚨……上清之氣也無法治愈她。又打了個寒顫,她緩慢地爬起身。這裏是白塔中丹景玉座書房門口的走廊,沒有黑水修羅和岩洞。
    丹景玉座就在她身邊,衣衫破爛,滿身瘀傷。還有那些鬼子母,她們模糊的身影幾乎完全崩解掉了。龍葵是她們之中狀況最好的,她站立著,大睜雙眼,不停地發抖,手指撥著頭發,現在那些深色頭發都已經卷曲幹枯,大概隻剩一手長了。
    浣花夫人和璐瑤安夫人不停地哭泣著,身上隻剩下一堆染了血的破布。靈之真蜷縮成一團,臉色慘白,一絲不掛的身體上布滿了長長的紅色傷痕。
    琦瑋稍微移動一下就會呻吟不止,而且她的動作很不自然,仿佛她的關節已經不能再正常幹活了。花楹的衣服仿佛是被爪子撕成了碎片,她跪在地上,依靠牆壁支撐著身體,大口地喘息著,眼睛睜得比任何時候都大。
    儀景公主突然意識到她自己的裙裝和襯衣都已經被從前方整齊地割開了,鬆垂在肩膀上————一名割開鹿皮的獵人。她的身體又開始劇烈地顫抖,甚至讓她差點就摔倒在地上。修複這身衣服隻需要簡單地想想就可以,但她不知道自己要用多長的時間修複自己的記憶。
    “我們必須回去了。”琦瑋說道,她笨拙地跪在浣花夫人和璐瑤安夫人之間,盡管她動作僵硬,不時會呻吟一聲,但她的語氣仍然像平時一樣冷硬,“我們需要治療,但我們在這裏的能力不行。”
    “是的,”龍葵又碰了碰自己殘存的頭發,“是的,我們最好返回獨狐陳。”她的聲音和平時那種冰冷的語調相比,顯得極不穩定。
    “如果沒人反對,我要再留一會兒。”丹景玉座對她們說。她的語氣更像是在謙卑地建議,隻是聲音仍顯得不自然。她的衣服已經恢複了完整,但身上的瘀傷仍在。“我大約能再找到一些有用的訊息,我隻是受到一些碰撞,我曾經在一條舢板上有過更嚴重的摔傷。”
    “你看上去更像是有人把一條舢板砸到你身上,”琦瑋對她說,“但這是你自己的選擇。”
    “我也要留下,”儀景公主說,“我能幫助丹景玉座,而且我根本沒有受傷。”每次她咽下口水,都能感覺到脖子上的那道割傷。
    “我不需要任何幫助。”丹景玉座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