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二十一章 刺繡絲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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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寬敞的大廳已經打掃得一塵不染,並且被布置成會客室。它的石膏牆壁和高天花板也都修補好,牆上也懸掛了一些顏色鮮亮的織錦。
    幾塊彩色的小地毯被分散地鋪在地板上,地板已經被打磨平整過了,雖然還沒有被打蠟拋光。在陽光下奔波許久之後,這個陰涼的大房間確實讓人感覺到些許涼爽。
    成少卿傲慢地站在一個沒有生火的高大銅爐子前,身上的繡金紅長衫被他攏在身後。辛蜚零正用警戒的眼神看著成少卿,她的藍色穗子長衫讓這個場合顯得很正式。
    辛蜚零是一名身材苗條的女子,平時總是顯得十分威嚴,但有時她又會給予別人溫暖的微笑。她是獨狐陳白塔長老會卿月盟的三位守護者之一。今天湘兒一走進這裏,就注意到她銳利的眼神。
    屋裏還有另外兩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他們穿著華麗的刺繡絲衣,佩戴著黃金珠寶。這三個人的頭發都已經變成了灰色。其中一個男人的頭發幾乎掉光了,下巴上被修得平整方正的胡須和上唇留得很長的胡子倒是很茂密。
    他們是掌握實權的黑齒國貴族,前天,他們在強大衛隊的護送下來到這裏。他們忌憚這支由鬼子母在境內聚集起來的軍隊,而他們彼此之間也同樣有著深深的猜忌。
    黑齒國人效忠的對象是他們的莊主或城鎮,卻對這個被稱作黑齒國的國家沒什麽忠心。沒有多少貴族會向國家繳稅,或者是留意居住在狐仙城的女王有什麽旨意,但他們會注意突然出現在他們中間的軍隊。
    隻有蒼天知道,真龍信眾流傳的謠言在他們之中產生了什麽影響。但在此時此刻,他們全都忘了對彼此的傲慢和要對鬼子母擺出的威儀,三雙眼睛全都緊盯著成少卿,仿佛他們看見的是一條色彩鮮豔的巨型毒蛇。
    屋裏的最後一個人是古銅色皮膚的沙幽雲。他看上去就像是從一株老樹根中雕出來的一樣,但能在瞬間就敏捷地動武。辛蜚零的這名護法是這裏唯一警戒成少卿的人,理論上,成少卿在獨狐陳是擁有個人自由的,現在他的主要責任是保護這個男人不會被來訪者用匕首刺穿心髒。
    就成少卿而言,他在這些人的注視下倒是很有精神。這個留著長衫卷發的高大男人皮膚黝黑,麵容俊美而堅毅,看上去就像一隻鷹一樣驕傲、自信。但點燃他眼中光芒的,是一個對於複仇的承諾,即使他不能報複所有他想報複的人,至少他在這件事上是可以有所作為的。
    “在我自稱為轉生真龍的前一年,六名淩日盟鬼子母在柯杉墨勒找到了我。”湘兒進來的時候正好聽見他在說話,“她們之中領頭的人叫畢升玉,但一個叫韓修靜的和我談得最久。她們跟我提到了穆成桂,似乎是她知道她們的目的。她們在我睡覺的時候找到了我,當她們屏障我的時候,我以為我已經完了。”
    “鬼子母————”那名女貴族厲聲說道。這名矮壯的女人有一雙凶狠的眼睛,一道細長的疤痕橫過她的臉頰。湘兒覺得女人臉上出現這樣的疤痕,實在是很不協調,當然,黑齒國女人以性情暴烈著稱,但在大多數時候是有些誇大其詞了。“鬼子母,怎麽能確認他說的是實話?”
    “我不知道該怎麽確認,紫葳小姐,”辛蜚零平靜地說,“但有一個不能說謊的人向我確認過,他說的是實話。”
    紫葳的表情沒改變,但雙手在背後握成了拳頭。她的同伴之一,那名高個子、麵容憔悴、頭上灰發多過黑發的男人將兩隻拇指都插進劍帶裏,竭力裝出從容的樣子,但他抓住劍帶的手指節都泛白了。
    “就像我說的那樣,”成少卿繼續帶著平靜的微笑說道,“她們找到了我,讓我選擇當場死亡或者接受她們提供給我的一切。真是個奇怪的選擇,完全出乎我的預料,但我在那時沒時間多想。
    她們沒有說以前是否也這樣做過,但我覺得她們對於這種事倒很熟悉。她們沒告訴我理由,但現在看來,她們的理由是很清楚的。扶植一個能夠導引真氣的男人,讓他得到一點驕傲,然後扳倒一名偽龍,但……”
    湘兒皺起眉。成少卿的語氣是如此隨意,仿佛一個男人正在談論一天的狩獵。他說的是自己的隕落,但他的每一個字都是穆成桂棺材上的一根釘子,大約是整個淩日盟的棺材。
    如果是淩日盟鬼子母將成少卿推上了轉生真龍的寶座,難道她們不曾對呂釗和蕭子良做同樣的事?大約曆史上所有的偽龍都是這樣產生的?
    湘兒能看見這樣的想法出現在黑齒國人的腦海裏,如同推動石磨的齒輪,先是吃力而緩慢的,然後整個磨坊運轉得愈來愈快。
    “在一整年的時間裏,她們幫我躲避其它鬼子母,”成少卿說,“隻要有鬼子母接近我,她們就會給我送信來,不過這樣的情況並不多。在我正式宣布為轉生真龍、開始聚集追隨者之後,她們就送信告訴我國家軍隊所在的方位和數量,要不然你們以為我憑什麽總是能知道該從什麽地方、在什麽時候發動攻擊?”他咧嘴一笑。其它的聽眾們此時動了一下身體,半是因為他的笑容,半是因為他的言詞。
    成少卿痛恨鬼子母,湘兒在勉強自己為他檢查身體的幾次機會中確認了這一點。自從紫蘇離開之後,湘兒還沒能再找到這樣的機會。而在以前的檢查裏,她也沒能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她曾經以為研究成少卿能讓她從另一個角度觀察遏絕。雖然她像不了解男人本身一樣,不了解他們是如何使用上清之氣的,但實際上,對成少卿的研究比盯著一個沒有光的黑洞還糟糕。
    那裏什麽都沒有,甚至連個洞都沒有。待在成少卿身邊隻會讓她感到不安,成少卿總是用明亮如炬的雙眼盯著她的一舉一動,讓她總是不由自主地有想要發抖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