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七十一章 檢查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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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儀景公主用一隻手強迫他跪在地上。儀景公主、紫蘇和鬼笑猝沉默地環繞他坐著,輪流伸手按在他身上。他正走向一座燃燒的大山,有什麽東西在他腳下發出碎裂聲。
    半夏翻滾著、嗚咽著。那些被他一步步踩碎的東西是魔尊的封印,她知道,她不用看到它們也知道。
    在恐懼的心情中,她的夢變得更可怕了。那兩名她在夜摩自在天中見到的陌生女子抓住了她,將她拖到一張桌子前。桌子後麵坐滿戴頭巾的女人,當她們摘下頭巾時,每一個人都是瓊霄夫人————那名在晉城捉住她的玄女派鬼子母。
    一名麵孔剛硬的霄辰女子向她遞來一副用銀索連在一起的銀手環和項圈,這是一副罪銬,她哭喊起來。霄辰人曾經用罪銬銬住過她,她寧死也不會讓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令公鬼跳躍著穿過雨師城的街道,大笑著用閃電和火焰摧毀建築與人群,還有另一些男人跟著他,他們也在使用上清之氣。他那道可怕的特赦令已經傳到了雨師城,但肯定不會有男人願意導引真氣的。
    智者們在夜摩自在天中抓住了她,將她像牲畜一樣賣到黑荒漠對麵的那片土地上,厭火族人總是這樣處置他們在荒漠中找到的雨師城人。
    半夏站在自己麵前,看著自己的麵孔融化,顱骨裂開。她模糊地看見有各種身形的東西用堅硬的棍子戳她,戳她,戳……
    半夏猛地坐起身,大口喘著氣。身穿白色黃麻長袍的柯溫迪坐在她腳邊,被兜帽遮住的頭低垂著。
    “請原諒,鬼子母,我隻是要叫醒您,讓您吃早飯。”
    “但你也不必在我的肋骨上戳個洞出來吧!”半夏喃喃地說道。話剛一出口,她就感到一陣歉意。
    柯溫迪深深邃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氣惱,但她很快就把那點怒火壓了下去,重新戴上了屈從者順從忍耐的麵具。
    屈從者都必須發誓在一年又一天的時間裏柔順地服從所有命令,不能碰觸兵刃,要不做抗拒地接受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無論是粗暴的言語、毆打,甚至是一把刺進心髒的匕首。
    但對厭火族人來說,殺死一名屈從者就像是殺死一個孩童,是不可饒恕的罪行,對於犯下這種罪行的人,即使是他的親兄弟姐妹也會將他殺死。
    但半夏相信眼前這名屈從者的表情隻是一副麵具,屈從者雖然忠實地遵守著自己的誓言,但他們仍然是厭火族人。半夏完全無法想象會有真正溫順的厭火族人————即使是柯溫迪這種在一年又一天之後仍然拒絕脫下白袍的人,她的拒絕是因為她頑固的自尊心和對逆境的不屈與挑戰,因為她對樓蘭節義的認知與忠誠,就像一名戰士拒絕在麵對十名敵人時退卻一樣。
    正因如此,半夏在對屈從者說話時一直都盡量小心,特別是對柯溫迪這樣的屈從者。他們認為如果恢複戰士的身份,他們就褻瀆了他們所相信的一切。
    而另一方麵,柯溫迪是一名槍姬眾,如果她能說服自己脫下這身白袍,她一定還會作一名槍姬眾。如果沒有上清之氣,她大約能在磨利一把鉤鐮槍的同時將半夏捆成一團。
    “我不想吃飯。”半夏對她說,“讓我睡一會兒。”
    “不吃飯?”這是鬼納斯的聲音。當這位智者走進帳篷時,奇玉、白銀與黃金手鐲和項鏈發出一連串的碰撞聲,她沒有戴戒指,厭火族人不戴戒指,但她戴在其餘地方的首飾分給三名女子都還顯多。“我以為你至少是恢複了食欲。”
    摩訶麗和鬼斯蘭跟在鬼納斯之後走進了帳篷,她們兩個同樣戴著許多珠寶。這三位智者來自於不同的部族,但她們的帳篷總是聚在一起,而其它越過龍牆的智者都會靠近她們的氏族宿營。
    她們坐到半夏床角邊的彩色穗子墊子上,調整了一下肩上的暗色披巾,除了女武神的信徒之外,似乎所有樓蘭婦女都無時無刻不戴著披巾。
    鬼納斯和摩訶麗一樣滿頭白發,但摩訶麗老祖母般的臉上布滿了皺紋。和白色的頭發相比,鬼納斯的麵容顯得出奇的年輕,她說過,在她還是小孩時,頭發就已經接近白色了。
    這三位智者中,通常都是摩訶麗或鬼納斯居於領導位置,但今天坐在這個位置上的,卻是有著赤紅色頭發和碧色眼睛的鬼斯蘭。她首先對半夏說道:“如果你不吃飯,你的身體就無法恢複,我們本來已經考慮讓你參加下次與其它那些鬼子母的會麵,她們每次都會問何時能與你見麵————”
    “而且她們每次都會表現出濕地人的愚蠢。”鬼納斯氣惱地說道。
    鬼納斯不是壞脾氣的人,但獨狐陳的鬼子母似乎很倒她的胃口。大約會見鬼子母這件事本身就讓她不高興,根據習俗,智者們都要避開鬼子母,特別是能夠導引真氣的智者,比如鬼納斯和鬼斯蘭。而且,她們也很不喜歡那些智者代替了湘兒和儀景公主。
    半夏也不喜歡這一點,半夏懷疑智者們已經相信湘兒和儀景公主知道了夜摩自在天的危險。而從她聽到的智者們對於那些鬼子母的零星評論中,她認為那些鬼子母完全沒意識到這些危險,很少有人能讓鬼子母鄭重對待某件事情。
    “但我們大約應該再考慮一下。”鬼斯蘭繼續平靜地說道。在鬼斯蘭成親之前,她曾經像是一叢多刺的山楂林,但現在似乎沒有任何事能影響到她的沉穩。“你在體力完全恢複前絕不能回到夢境裏。”
    “你有黑眼圈。”摩訶麗帶著專注的神情說。她的聲音像她的麵孔一樣蒼老,但她在許多方麵都是這三個人之中最強硬的。“你好好睡覺了嗎?”
    “她怎麽可能睡得好?”鬼納斯的聲音裏依然充滿著火氣,“昨晚我看了她的夢三次,什麽都沒找到。如果不做夢,沒有人能睡得好。”
    半夏感覺到自己心跳加速,喉嚨發幹,她的舌頭和上顎粘在了一起。在她沒有回到自己的身體之前,她們隔幾個時辰就會檢查自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