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五十章 笑得更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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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隻男人的手按在她的肩頭,湘兒猛地轉過身,想把那個男人的腦袋揪下來,但她卻僵在了原地。
    白胡子的謝鐵嘴正帶著笑容看著她,銳利的大眼睛在滿是皺紋的臉上閃著光。“你好,湘兒,我幾乎以為你在發火,但我知道你是個愉悅的人兒。不過,我記得你是一個好姑娘,一個像桂花糖一樣讓人喜歡的姑娘。”
    李藥師就在謝鐵嘴的旁邊,這個瘦子靠在他拇指粗的竹竿上,仿佛是從烏木中雕出來的一樣。李藥師是名晉城人,不是駱駝城人,但他卻始終沒有丟下那頂可笑的平頂圓錐形紅色小帽,這頂帽子比湘兒上次看見時更加破爛了。
    當湘兒瞥向他的時候,他連忙把帽子抓了下來。這兩個人全都風塵仆仆、衣衫破爛,原本就不算豐滿的麵容更是憔悴許多。看樣子,他們在離開獨狐陳的這幾十天裏,每天晚上不是在馬鞍上度過,就是和衣睡在地上。
    沒等湘兒開口,儀景公主就撲到謝鐵嘴身上。謝鐵嘴踉蹌了一下,雖然腿有些瘸,但他立刻就用雙手抱起儀景公主,把她像小孩一樣轉了一圈又一圈。當謝鐵嘴把儀景公主放回地上時,還在笑著,儀景公主也一樣。她伸手抓住謝鐵嘴的一綹胡子,他們笑得更厲害了。
    謝鐵嘴仔細看著儀景公主的手,那雙手像湘兒的一樣被泡得皺起皮來。他急忙問儀景公主,沒有他照看的時候遇到什麽麻煩被弄成這樣。儀景公主隻是回答說不需要任何人告訴她該怎樣做,但已經是滿臉通紅了。不過她還是咬著嘴唇,吃吃地笑著。
    湘兒深吸了一口氣。有時候這兩個人扮父女實在是過分了,儀景公主以為她隻是個十歲的小姑娘,謝鐵嘴似乎也是這麽想的。“我覺得今天上午你還要教初階生,儀景公主。”
    儀景公主用眼角瞪了湘兒一眼,才恢複自己應有的姿態,伸手撫平了彩邊長袍,不在意地說道:“我已經求衛茵詩幫我代課了。”然後她又笑著對謝鐵嘴說:“我覺得我可以陪你一會兒,我很高興能這麽做,現在我們能聽你說在奇肱國經曆的每一件事了。”
    湘兒哼了一聲,實際上儀景公主是想讓他們兩個陪她罷了。昨天的事情,湘兒已經忘得差不多了,但她還記得太陽沒有落下的時候,儀景公主是怎樣一邊笑著,一邊為她脫衣服,將她放到床上的。她還記得這個女人是怎樣問她是否需要一桶水涼涼腦袋。
    謝鐵嘴什麽都沒注意到,大多數男人都是瞎子,但謝鐵嘴平時還算是目光敏銳的。
    “我們盡量想要早一點脫身,”他說道,“浣花夫人已經把我們榨幹了,她還要我們對一些宗派守護者進行單獨匯報,但願她們隻是會大略問一問吧!沿虎跳河部署的白袍眾並不足以攔住想過河的老鼠,除非那隻老鼠在過河的前一天先用大鼓和喇叭宣告自己的存在。天愚上尊向駱駝城邊境派遣了一支大軍,又安排了相當多的軍力阻擋侵入奇肱國北部的先知,他似乎把剩下的每一名白袍眾都集中到霍山周圍,仲雍也在聚集他的士兵。我們離開之前,關於獨狐陳的傳聞就已經出現在霍山的街頭巷尾了,但我沒能確認天愚上尊是否已經注意到了這個地方。”
    “駱駝城,”李藥師端詳著自己的小帽,喃喃地說道,“那個邦國已經徹底毀了,任何人都不知道該怎樣讓她恢複過來。我們聽說是這樣的。”
    湘兒不確定這兩個家夥之中誰更擅長裝假,但她確定,他們當麵說謊的伎倆會讓任何黃麻商人都相形見絀。現在,湘兒相信他們都隱瞞了一些事情。
    儀景公主比湘兒看到得更多,她揪住謝鐵嘴的衣領,死死地盯著他,冷靜地說:“你聽到關於母親的訊息了。”她不是在提問。
    謝鐵嘴撫了撫自己的胡子:“霍山的每條街上都流傳著一百條謠言,孩子,每一個都比其它的更匪夷所思。”他粗糙的臉上寫滿了清白和誠實,但這個男人從他出生的那天開始就不是清白的。
    “有人說整座白塔的人都已經到了獨狐陳,有一萬名護法準備跨過虎跳河。還有人說鬼子母已經占領了忽羅山,令公鬼有一雙翅膀,能夠在黑夜中飛翔,還有————”
    “謝鐵嘴?”儀景公主說。
    謝鐵嘴噴了一下鼻息,瞪著李藥師和湘兒,仿佛這都是他們的錯:“孩子,那隻是謠言,像我們聽到的任何謠言一樣瘋狂。我沒辦法確認任何事,相信我,我一直都在努力。我隻是無意中提到了他,無意中破觸了你的痛處,讓它過去吧,孩子。”
    “謝鐵嘴。”這次,儀景公主的語氣更加堅定。李藥師在雙腳之間移動著身體的重心,看上去仿佛是很希望自己能在別的什麽地方。謝鐵嘴的表情則相當陰沉。
    “嗯,如果你一定要聽,奇肱國的每個人似乎都認為你的母親在九陽聖城,她要率領一支白袍眾的軍隊返回錫城古國。”
    儀景公主搖搖頭,輕聲笑了笑:“哎喲,謝鐵嘴,你以為我會擔心這種事嗎?母親絕不會去找白袍眾的,我倒是希望她能這樣做,我隻希望她還活著。即使她這樣做是褻瀆了她曾經教給我的一切————帶領侵略軍進入錫城古國,還是白袍眾!我希望是這樣,但如果希望隻是什麽黑夜中的翅膀……”
    她的微笑顯得很悲傷,一種被深深壓抑的悲傷。
    “我能夠承受自己的悲傷,謝鐵嘴,母親死了,我必須盡全力不要辜負她。她就絕不會相信任何荒謬的謠言,或者為這種謠言而落淚。”
    “孩子。”謝鐵嘴笨拙地說。
    湘兒想知道謝鐵嘴自己對於銀蟾女王的死有什麽感覺。她很難相信謝鐵嘴曾經是銀蟾女王的愛人,那時銀蟾女王還很年輕,儀景公主更隻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
    在那時候,謝鐵嘴肯定不是這副在太陽底下被曬幹的樣子。謝鐵嘴後來逃出了玄都,身後緊跟著一道對他發出的通緝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