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六十八章 有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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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智者們不是那麽急躁,大約半夏能試著在帳篷裏看看書,但現在除非是在晚上的油燈旁邊,否則半夏一碰書本,摩訶麗就會叨念姑娘白天總是躺在帳篷裏浪費時間。
    這時,半夏就不得不嘟囔著自己剛好忘記了一些事情,然後在摩訶麗找到事情讓她做之前匆匆溜出帳篷。和其它學徒聊天幾句也是同樣危險的,她曾經和蘇蘭妲躲在一座死海眾的帳篷陰影裏說了一會兒話,結果被鬼營室發現,罰她們洗了一個下午的衣服。
    半夏覺得大約這樣還好一些,至少她能有些事情做,但鬼營室在檢查過晾在帳篷裏麵,這是為了避開外麵飄揚的灰塵,絕對幹淨的衣服之後,隻是哼了一聲,就命令她們再洗一遍。這樣的命令鬼營室一共下了兩次!她們洗衣服的樣子也被沙奇娜看見了。
    在城裏的時候,半夏總是禁不住要轉回頭去看看。在第三天,她像一隻溜過貓身邊的老鼠一樣小心地去了碼頭。一個枯瘦的家夥駕著一條小窄船,撓著他稀疏的頭發向半夏要一塊散碎銀子,作為載送她去討海人船的酬勞。
    現在一切的價格都變得非常昂貴,這實在太荒謬了。半夏冷冷地盯著那個家夥,告訴他其實這個活兒隻值一個銀錁子,即使是一個銀錁子也太多了!同時希望這場討價還價不會弄光她的錢包。
    她沒有多少錢。所有人都在拚命躲開樓蘭,但在討價還價的時候,他們又全都忘了這些穿聖保衣、拿短矛的人戰鬥起來像狻猊一樣厲害。那個船夫也盯著半夏,張了張嘴,然後嘟囔著說半夏偷了他嘴裏的大餅,這句話著實讓半夏吃了一驚。
    “上來吧!”船夫繼續嘟囔著,“上來,我不能為這麽點錢浪費一整天的時間,你們總是嚇唬人、偷人家的大餅。”
    即使在他開始劃槳之後,他還是這麽說著,不過小舟很快就進入望江寬闊的水麵。
    半夏不知道令公鬼是否見了這位通天巫,她希望他們已經見過麵了。根據儀景公主的說法,轉生真龍是討海人們的摩那斯龍王————被選中者,隻要令公鬼一出現,那些討海人一定會激動萬分,奔走呼告。
    半夏希望討海人們不會在令公鬼麵前表現得過於卑躬屈膝,因為已經有太多人對令公鬼這樣了,但她會坐上這名嘮叨船夫的船並不是因為令公鬼。
    儀景公主確實遇到過一些雕題,並且搭乘他們的船進行過長途旅行。她說討海人的尋風手能夠導引真氣,至少她們之中有一些或大部分人都有這種能力,這是一個雕題嚴格保守的秘密。
    但儀景公主搭乘的那艘船上的尋風手曾經熱情地和儀景公主分享她的知識。討海人尋風手了解氣候,儀景公主說她們對於氣候的了解比鬼子母更加精深,儀景公主認識的那位尋風手就能產生出巨大的有用風流。
    半夏不知道儀景公主的話裏有多少真實,有多少誇張,但如果她隻能一邊擰著手指,一邊思考是被琥珀抓住更好,還是在智者們和沙奇娜那裏受罪更好,那麽她還不如找機會學習一點關於天氣的知識。
    以她現在掌握的技能,除非天空中已經烏雲一團、電閃雷鳴,否則她一滴雨也弄不出來。當然,現在萬裏無雲的空中隻有一顆金色的太陽,幽暗的河水上也跳躍著燥熱的反光。
    當船夫終於收起船槳,讓這條小舟靠在討海人船邊上時,半夏站起身,不去聽船夫嘟囔她的這個動作會把他們兩個都掀到河裏去,而是抬起頭喊道:“你們好!你們好?我能上甲板嗎?”
    半夏曾經搭過幾艘內河船,所以很驕傲自己知道一些正確的船上語言————船上的人似乎對能否正確說話非常敏感。不過半夏在此之前從沒接觸過討海人,她曾經見過一兩艘比這艘船更長的內河船,但從沒見過這麽高的船。
    討海人船上有一些人正在索具間忙碌,或者是爬到傾斜的桅杆上。他們全都有著黝黑的膚色,男人討海人赤裸著胸膛,光著腳,穿著用褲帶係住的褲子,女性還多穿了一件寬鬆的外衫。他們的衣服全都有鮮豔多彩的顏色。
    半夏剛剛要用更大的聲音再喊一遍,一條繩梯已經從船舷上垂掛下來,甲板上沒有人回答她,但討海人邀請她上船的意思是顯而易見的。
    半夏沿繩梯爬了上去,這很難,半夏不止要用力攀爬,還要努力不讓自己的裙子散開。現在她知道為什麽討海人女性都要穿褲子了。最後她還是順利抓住了船舷的圍欄。
    這時,半夏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不遠處甲板上的一名女子身上。她的外衫和褲子是用藍色雲錦做的,係了一條顏色稍暗些的褲帶。她的每隻耳朵上都穿著三隻雕花金環,一根細鏈掛在一隻耳環和一隻穿在鼻子上的圓環之間,細鏈上綴著許多閃光的徽章。
    儀景公主形容過這種打扮,甚至還在夜摩自在天中表現過這種樣子,但看到真正有人這樣對待肉體,半夏還是不禁打了個哆嗦。還有另一件事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感覺到了導引真氣的能力。她真的找到了一位尋風手。
    半夏剛剛張開嘴,一隻黝黑的手臂突然出現在她的眼前,手上還握著一把閃亮的匕首。沒等半夏發出尖叫,那把匕首已經割斷了繩梯的繩子,半夏抓住沒用的繩梯,直線跌了下去。
    這時她才發出一聲尖叫,但隻是心跳一次之後,河水已經衝進她張開的嘴裏,淹沒了她的喊聲。半夏覺得自己吞下了半條河的水。她瘋狂地掙紮著,想要從頭頂脫下裙子,想要擺脫那根繩梯。她沒有慌亂,她沒有。
    她跌下了多長的距離?周圍全都是烏黑的泥水。哪個方向是往上去的?好像有鐵箍勒住她的胸口。她用鼻子呼著氣,看見一串串泡沫浮上去,那似乎是她的。她扭動著,努力想攀上水麵。有多遠?她覺得肺仿佛正被火燒著。
    半夏的頭冒出水麵,咳嗽著,大口喘著氣。讓她驚訝的,是那名船夫伸手把她拖到他的舢板裏,而現在這名船夫嘮叨得更厲害了,他一邊要半夏停止揮舞手腳,一邊又說討海人真是些難以對付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