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五十四章 信任就是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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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恒想要抓住他的手臂,但他已經走到了門外。沒等子恒邁步,房門已經關上了。令公鬼已經不再是那個令公鬼了。一兩天?蒼天在上,如果令公鬼不強迫他去軍隊聚集的涿鹿平原,那麽又會要他去哪裏?
    “男人啊!”小丹喘息著說,“你的勇氣抵得上三個男人,但你的理智卻像是個走路時要被牽著手的孩子。為什麽男人隻要有這麽大的勇氣,智力就會跟著下降?”
    子恒氣惱地哼了一聲。他本來想說,有些女人明知道殺人犯在防備別人刺探自己,卻還要冒冒失失去刺探那個殺人犯,但最後還是沒說出口。女人總是說自己比男人們更加理智,但子恒覺得自己幾乎沒看過這方麵的實例。
    “嗯,大約我並不真的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即使你有答案。”小丹環抱住子恒的脖子,用喉音朝他笑了兩聲。“而且,我並不想讓他破壞我們的氣氛,我現在仍然覺得自己像是個收獲季的鄉下姑娘……為什麽你在笑?不要笑我,子恒!停下來,我說,你這個笨呆子!如果你不————”
    結束她嘮叨的辦法就是吻她。在小丹的懷抱裏,子恒忘記了令公鬼、鬼子母和戰爭,小丹在的地方,就是家。
    令公鬼握著真龍令牌,感覺著上麵雕刻的龍紋和他掌心的龍紋烙印相互摩擦。他能清晰地感覺到上麵的一條條紋路,如同自己的指尖從上麵撫過去一樣,但那卻像是另外某個人的手。如果一刀將它割斷,他會感覺到疼痛,但也僅此而已。他會繼續前進。那會是其它人的疼痛。
    他飄浮在虛空中,被未知的空曠所包圍;陽極之力充滿了他,在凍碎鋼鐵的嚴寒和燒毀岩石的灼熱中,要把他壓成粉末,同時也將魔尊的汙染壓進他的骨骼。
    他有時會恐懼,這樣的汙染大約已經注入了他的魂魄。現在他已經不像以前那樣覺得那麽惡心、難受了,但感到更加恐懼。穿過火焰、寒冰和穢惡的洪流,他能夠感受到生命,那是另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
    陽極之力要毀滅他。充滿他的陽極之力為他帶來無限的生命。它威脅著要埋葬他,同時又誘惑著他。為生存而戰鬥,為了避免被吞沒而戰鬥,相比之下,純粹的生命歡喜廣闊得沒有邊際。即使在穢惡的糾纏中,它仍然是那樣愉悅。如果是潔淨的,它又會是怎樣?那是超出他想象的。他隻想吸入更多,全部吸進來。
    這樣的誘惑是致命的,一次失足,導引真氣的力量就會將他永遠燒毀。一次失足,他的理智就會消失,大約連同他的肉體都會一並被摧毀,大約還有他周圍的一切。
    這不是瘋狂,是為了存在下去而努力戰鬥。就像被蒙住眼睛,走在空中的一根繩索上,下麵是立滿了尖樹樁的深坑。但沐浴在如此純粹的生命力之中,想到要放棄它,就像是想到世界將永遠變成灰色。不是瘋狂。
    他的思緒隨著他和陽極之力的舞蹈飛速旋轉,在虛空表麵滑過。看著秋桑盯著他的那種鬼子母特有的目光,夜嬌靡在玩什麽把戲?她從沒提到過她有鬼子母資政。還有雨師城的其它那些鬼子母,她們是從哪裏來的?為什麽會來?城外那些叛軍,是什麽讓他們有膽量行軍至此的?他們有什麽意圖?該如何阻止他們,或是利用他們?
    他已經開始擅長利用別人了,雖然有時他仍會對自己的想法覺得惡心。沙奇娜和突闋。鬼玄元已經向猨翼之山脈派去了探子,但那些探子頂多也隻能確定突闋的位置和行動方向。智者們能夠刺探突闋的計劃,但智者們不會這麽做。沙奇娜身上還有許多疑團。儀景公主和鬼笑猝。
    不,他不要想到她們,不要想到,不要。子恒和小丹。小丹真是個性格如火的女人,用獵鷹作為她的名字很適合她,她成為羌活的近侍真的隻是為了搜集證據嗎?如果轉生真龍隕落,她也會保護子恒吧!如果她認為有必要,她會為了保護子恒而攻擊轉生真龍,她的忠誠是對子恒的,不過她會為了實現這樣的忠誠而自行決定應該怎麽做。
    小丹不是那種聽男人的話的柔順女子。子恒那雙金眼裏散發出來挑戰和輕蔑,為什麽他在鬼子母的事情上有如此激烈的反應?他在杜麥的井那裏和蒼術夫人一夥人打過不少交道,鬼子母真的能在他身上動什麽手腳嗎?
    鬼子母。令公鬼不自覺地搖搖頭。絕不能再有了,絕對不能!信任就會遭到背叛,信任就是痛苦。
    他想把這些思緒推開,這已經有點像胡思亂想了。沒有人能活在絕對不信任的環境裏。不能信任的隻有鬼子母。馬鳴,子恒,如果他不能信任他們……紫蘇,絕對不要懷疑紫蘇是不可信任的。
    他希望紫蘇能陪在他身邊,而不是躺在她的床上。但所有那些身為囚犯的日子,那些充滿焦慮的日子。紫蘇對他的憂慮比對她自己的還要多。
    那些受到羽涅審問,當她的回答無法取悅鬼子母時,她也同樣要遭受虐待的日子————想到這裏,令公鬼不禁咬牙切齒起來————所有這些,特別再加上最後接受治療造成的影響,已經耗盡了紫蘇的精力。
    即使這樣,紫蘇仍然一直陪在他身邊,直到她不支倒地。最後是令公鬼將她抱到臥室去的,而她在半睡半醒之中還在說著要和他在一起。沒有紫蘇在這裏,他得不到安慰,也不會有笑容,更無法忘記轉生真龍。留給他的隻有和陽極之力的戰爭,還有紛亂的思緒,還有……
    他們必須要得到處置。你必須下手,你不記得上一次了嗎?在那些井邊的事情隻是雕蟲小技,燒毀整座城市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我們曾經毀滅了世界!聽到我的話了嗎?他們一定要被殺死,把他們從世界的表麵抹去!
    這不是他的聲音,雖然它在他的腦子裏不停地叫喊著。不是令公鬼,是玄武翊聖真君,那個在三千年前就死掉的人。他在令公鬼的腦子裏說話。上清之氣總是將他從令公鬼意識的陰影中拉出來,令公鬼一直覺得奇怪為什麽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