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五十五章 隻有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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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真龍的轉生,是轉生真龍,他無意否定這點。但每個人都是另外一個人的轉生,另外一百個人、一千個人的轉生,這是因緣造就的結果。
    每個人都會死去,然後轉生,隨著上古神鏡的轉動經曆一次又一次的輪回,永遠沒有盡頭。但其它人從不會和他們的前生對話,其它人的腦子裏不會有別人的聲音,除了瘋子之外。
    我呢?令公鬼心想。他的一隻手緊握住真龍令牌,另一隻手握住了劍柄。你呢?我們和其它人有什麽不同?
    隻有寂靜。
    真龍經常都不會回答他。大約他永遠都不要回答最好。
    你是真的嗎?那個聲音最後帶著疑問的意味說道。它通常不是拒絕回答,就是否認令公鬼的存在。我呢?我對某個人說話,我覺得我是這樣做的。在一個盒子裏,一個箱子。喘息的笑聲,非常低弱。
    我是死了,還是瘋了,或者兩者都是?不要緊,我肯定是他娘的,我是他娘的瘋子,這裏是末日深淵,我是……該……他娘的,那個笑聲變得瘋狂,這裏是末……末日深……
    令公鬼將那個聲音壓抑成如同小蟲般的嗡嗡聲,這是他被鬼子母塞在箱子裏的時候學會的辦法。那時,他孤身一人沉陷在黑暗裏,陪伴他的隻有痛苦、幹渴,還有那個死掉的瘋子的聲音。
    有時那個聲音也會變成安慰,變成他唯一的夥伴,他的朋友。一些事情在他的腦海中閃過,不是景象,隻是色彩和動作的殘片。不知為什麽,它們讓他想到了馬鳴,還有子恒。
    這種光影殘片的閃現是從他在那個箱子裏時開始的,在那裏,他的腦海中出現了這些光影,還有千萬種其它的幻覺。羽涅、烏茜和解蠡每天在拷打過他之後,就將他塞進那個箱子裏。他搖了搖頭,不,他已經不在那個箱子裏了。他感覺到握住令牌和劍柄的手指處傳來了疼痛。隻有記憶留了下來,記憶是沒有力量的,他並沒有……
    “如果我們必須在你吃飯之前進行這次旅行,就讓我們開始吧!其它人早就吃完晚飯了。”
    令公鬼眨眨眼,蘇琳在他的瞪視下後退了一步。蘇琳是一個站在猛豹麵前也不會退縮的女人。令公鬼讓自己的表情和緩下來,至少他努力這麽做。他覺得那張臉是別人的,隻是戴在他臉上的一副麵具。
    “你還好嗎?”蘇琳問。
    “我在思考。”令公鬼鬆開雙手,聳了聳肩。他已經換下了從杜麥的井穿回來的長衫,現在他身上是一件沒有裝飾的藍黑色衣服。這件長衫合適多了。即使已經洗過了澡,他仍然不覺得自己的身體是幹淨的,因為還有陽極之力在他的體內。“有時候我會想太多事情。”
    二十多名槍姬眾簇擁在這個沒有窗戶、圍著暗色牆板的房間一端。靠牆立著八支鍍金燈架,燈架後麵立著鏡子用來增加照明。令公鬼很高興有這些燈,他已經不再喜歡黑暗的地方了。
    這裏還有三名畢月使,厭火族人聚在房間的一端,畢月使在另一端。喬南雖然有著這樣的名字,卻是個黑齒國人。他將雙臂抱在胸前,一跳一跳的眼眉如同黑色的毛蟲,看樣子,他正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
    他差不多比令公鬼大四歲,現在他正為了得到鬼金士的銀劍而努力。卜振敏比起令公鬼第一次看見他時身上有了更多的肉,臉上的青春痘也少了一些,但他的鼻子和耳朵看上去仍然是身體上最大的部分,他總是用手指去摸衣領上的劍徽,仿佛是吃驚地發現它在那裏一樣。
    王獨嶸也有了那個劍徽,但他現在穿著一件綠色長衫,在袖口和翻領上有一點銀線刺繡,好像是個富商或小貴族。他和振敏的年紀差不多,隻是身體被振敏更壯實一些,臉上幾乎沒有青春痘。
    他的黑色長衫放在他腳邊的皮袋子裏,這似乎讓他很不高興。他們就是真龍嚎叫著要毀滅的人,他們和其餘所有畢月使。畢月使、鬼子母,任何能夠導引真氣的人都會讓真龍變得狂暴凶野。
    “想太多,令公鬼?”沙木香一隻手抓著一根短矛,另一隻手抓著皮盾和三根短矛,但她的神態仿佛是正在向令公鬼晃動著一根手指。畢月使們都皺起眉看著她。“你的問題是,你任何事都不想一想。”
    其它一些槍姬眾都輕聲笑了起來。但沙木香並不是在開玩笑。她比這裏的其它槍姬眾至少要矮一拳,有著一頭火焰色的頭發,也有著同樣火烈的脾氣。
    對於自己和令公鬼的關係,她有著特別的看法,她的朋友黎楓點頭表示同意她的看法。黎楓有著木棉色的頭發,肩膀比沙木香的頭頂還要高。對於和令公鬼的關係,她的看法和沙木香完全一致。
    令公鬼沒有理會沙木香的評價,但他還是不禁歎了口氣。黎楓和沙木香是最糟糕的。實際上,所有槍姬眾都分不清他到底是應該是對之唯命是從的朅盤陀王,還是唯一被槍姬眾所知的槍姬眾的孩子。槍姬眾們全都把他看作是一個需要照顧的兄弟,甚至有少數槍姬眾更把他看成是她們的兒子。
    剛剛脫離童稚沒幾年的蜚零似乎也認為令公鬼是她的弟弟,而頭發已經全灰,像蘇琳一樣滿臉皺紋的齊蘊,卻又像對待兄長般對待他。所幸她們隻是在單獨與令公鬼相處時會這樣對待他。如果周圍有別的厭火族人,她們就會把他當成是朅盤陀王了。他對她們是有虧欠的,她們為他而死,無論她們怎麽想,他對她們是有虧欠的。
    “我不打算把整夜時間都浪費在這裏,讓你們玩‘吻雛菊’的遊戲。”令公鬼說道。蘇琳瞥了他一眼————無論是穿著裙裝還是穿著聖保衣,女人們全都擅長拋出那種目光,就像農夫們擅長於拋撒種子一樣。
    畢月使們沒有再去盯著槍姬眾;他們將行囊背到了肩上。令公鬼曾經命令蕭子良對他們嚴加訓煉,讓他們成為兵刃,蕭子良認真地執行了他的命令。他們都是優秀的兵刃,隻要令公鬼能確定他們的鋒刃不會突然倒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