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灑下來，落在老人的臉上，那雙布滿滄桑的眼睛裏，此刻卻寫滿了不敢相信。

    “小願？”他喃喃的念出這個名字，然後又覺得像是在做夢，丟了手裏的竹籃，用手使勁揉了揉眼睛。

    然後再抬頭來看。

    在確定站在那的不是個影子後，渾濁的雙眼裏依然流淌著不敢相信。

    “小願啊？是你嗎？”

    秦願的眼淚差點沒繃住。

    她抬腳走向老人，“顧爺爺，是我。我是小願。”

    她看著顧爺爺臉上多出來的皺紋，心疼了一下，“顧爺爺，幾年不見，您……還好嗎？”

    相比四年前，老爺子變化不大。

    但依然可以看出，他的腰背佝僂了許多，人也必之前更加蒼老。

    秦願看著他，就能想到外婆。

    如果外婆還在，和顧爺爺應該差不多……

    人到跟前兒了，老爺子才確信了，一伸手抓住了秦願的手，細細的打量著她，“小願啊，你回來了？”

    秦願重重的點頭，“嗯，顧爺爺，我回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老爺子緊緊的握著她的手，一連重複了好幾遍。

    ……

    在院子裏坐下來，和老爺子說了半天的話。

    老爺子開開心心的將自己醃製的果幹蜜餞拿出來，還給秦願和應彥各倒了一杯茶。

    忙裏忙外的，開心壞了。

    秦願拉著他的手道：“顧爺爺，您坐下休息會，我和您說說話。”

    “好，好。”老爺子扯開小凳子，坐了下來。

    秦願看見院子一角堆放著的竹籃，“顧爺爺，您現在還在編竹籃子賣嗎？”

    “是啊。”老爺子點點頭，“這不是閑著，也沒別的事情可做，就這一樁手藝。隻不過現在買的人不多了，每天也就現編幾個賣著玩玩。”

    “嗯，挺好的。”秦願點點頭。

    老爺子便問她，“小願啊，你走了有四年了吧。”

    “嗯，四年了，顧爺爺。”

    老人家記性很好。

    他不是記得秦願走了多少年，是記得秦願外婆走了多少年。

    “唉……”老爺子歎一口氣，“當年你走了之後，你爸媽後悔了好一陣。”

    爸媽？

    後悔……

    秦願心尖微動，卻沒說話。

    老爺子見她這個樣子，又歎了一口氣，“小願，你還怪你爸媽嗎？”

    秦願抿抿唇，道：“顧爺爺，我說實話，怪。”

    從小就怪。

    怪他們離婚，怪他們自私，怪他們丟下她不管。

    在秦願看來，這樣的父母，不配做人的父母。

    四年前外婆去世，他們竟也能為了繼續撫養她的事情而爭吵不休。

    他們都是她的生身父母，卻沒有一個人願意接納她。

    好像她不是他們的女兒，而是一個病毒。

    一個可怕的，會傳染的病毒。

    秦願從未體會過父慈母愛，從那一刻起，她對此也徹底斷了念想。

    顧老爺子點點頭，“你怪，是應該的。可惜的是你外婆……臨死之前都還放不下你，擔心你跟他們強。”

    秦願低下頭，“外婆總是希望我能原諒他們的……”

    隻是，他們為什麽就不能體諒體諒她呢？

    和顧爺爺聊了一會後，他就要張羅著做晚飯。

    秦願拗不過他，隻能答應留下來吃飯。

    顧老爺子出門去買菜，走之前將一串鑰匙丟給她，“小願，這是你家的鑰匙。當年你離開，你爸媽也跟著離開了，這鑰匙是他們留下來的，怕你哪天回來，進不去屋子。”

    說著又道：“屋子裏我都打掃的亮堂堂的，你想住隨時都可以。”

    秦願道：“謝謝您，顧爺爺。”

    謝謝您，還守在這裏。

    謝謝您，還讓這小院裏有著一絲溫暖……

    老爺子出門買菜的間隙，秦願拿著鑰匙打開了那扇門。

    推開門的瞬間，秦願忽然想起第一次來外婆家的情景。

    那是父母離婚前夕，在一個傍晚，母親領著她回到了這個小院。

    推開這扇門，屋子裏的光線照過來。

    年幼的秦願被丟在了外婆家裏，當時方露走的時候，秦願站在門口哭的撕心裂肺。

    她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可她也懂，她似乎要被拋棄了。

    “媽媽，媽媽……”她邊哭，邊撕心裂肺的喊著。

    方露走的很決然，連頭也沒回，步履飛快。

    似乎，生怕她攆上去。

    外婆從後麵蹲下來，伸手輕輕地抱住小秦願。

    “小願啊，咱們不哭，媽媽就是回去處理事情了，你跟外婆住兩天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不要跟你住！”小秦願脾氣火爆的從外婆的懷裏掙脫出來，然後還張嘴，小牙齒咬在了外婆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