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為你找一個替身……”慕容清甫一開口，就被方紫嵐截住了話頭，“阿宛不可以。”
    “我知道。”慕容清麵露無可奈何之色，“我隻是想知道，你心中可有替身人選？”
    “我相信世子會妥善安排。”方紫嵐輕輕巧巧地避過話頭，慕容清卻緊追不放，“那你可為阿宛姑娘想過？她奉皇後娘娘之命前來，若是沒有與我們一道入京……”
    他沒有說下去，方紫嵐接口道：“你想要阿宛隨你一道入京？”
    “是。”慕容清點了頭，“阿宛即便沒有假扮世子夫人，身為有命在身的醫女，也需要隨行入京。”
    “我明白了。”方紫嵐的神情晦暗不明，“我會和阿宛說清楚，至於她要不要和你一道入京，全憑她自願。若她不願意，你不許強求。”
    “好。”慕容清一口應下，隨即像是想起什麽似的轉了話音，“之前為你去尋溫大人屍首的那些銀甲軍，孟將軍找到了。”
    方紫嵐心如明鏡，知道是慕容清在其中動了手腳，但也並未戳穿他，由他道：“他們畢竟是我帶出汨羅的，無論死活總該有個交代。”
    “世子是在怪我嗎？”方紫嵐一臉無辜地看著慕容清，他搖了搖頭，“自然不是。若論領兵，姐姐應是比我厲害。”
    他重又喊了姐姐，一副人畜無害的羸弱模樣，“隻不過，他們終究是為姐姐辦事的時候出了岔子。以防萬一，他們還是跟在我身邊為好，以免有人心有不平，給姐姐添亂。”
    “世子說什麽，便是什麽了。”方紫嵐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但是到我手裏的東西，我不會輕易歸還，世子明白嗎？”
    “明白。我既已答應姐姐，用那半塊號令銀甲軍的令牌做信物，便斷然不會反悔。”慕容清微微頷首，與此同時馬車速度漸緩，他便轉了話音道：“方家就要到了，我便不陪姐姐一道進去了。”
    “世子入京在即，想來少不了準備。”方紫嵐順著慕容清的話接了一句，他沉默片刻，道：“我已向玉成王殿下和諸葛大人遞了書信，就是不知他們哪一位會回應。”
    方紫嵐沒有說話，當初李祈佑請求為德嘉公主送親之時，她便猜到他是為了東南亂局而來，大有替榮安王善後，甚至繼承衣缽的意思。
    而諸葛鈺留下，更像是不得已的意外——畢竟裴瀟澤、蘇昀、獨孤明，世家大族後起之輩中的佼佼者皆被羈在東南之地，不多他一個，但也不少他一個。
    隻是……諸葛家在朝中地位特殊，諸葛鈺的祖父不會放任他留下，即便當初她令銀甲軍殺人滅口，抹去了所有諸葛家從京城來的痕跡，隻怕也很難瞞天過海。
    君命為先，想來諸葛鈺會陪慕容清一道入京，至於李祈佑……
    如今獨孤家被攀扯了進來，李祈佑若是留下，少說要脫一層皮，更別說撥亂反正得民心了。既然無益，他還會留下嗎？
    “世子，夫人，方家到了。”孟庭揚的聲音扯回了方紫嵐的思緒，她下了馬車，頭也不回地走進了方家。
    “吳家的事，吳瑩未必知情，那夏侯家……”方崇正打斷了方紫嵐的話，然而說了半句，又被方紫嵐打斷了，“你應當比我更清楚，結親結的是兩姓之好。吳瑩知情與否不重要，夏侯名勳有沒有參與其中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隻要吳家做了，就能把夏侯家拖下水。”
    方崇正沉默不語，聽方紫嵐輕笑出聲，“說起來，我一直很好奇，當初李晟軒為何要求娶我。與方家結親，對他沒什麽好處。”
    “若方家當真如你所說這般不堪，你今日拚上性命護著的，又是什麽東西？”方崇正麵有慍色，近乎刻意地模糊了方紫嵐的問話。
    “理由我聽了不少，多到像是借口。”方紫嵐不依不撓，“直到最近，我忽然在想，或許是我把事情弄複雜了。”
    “你想說什麽？”方崇正定定地看著眼前的人，她一字一句道：“夏侯芸昭和謝琛，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誰？”
    方崇正怔了片刻，他想過許多可能，甚至怕她從蛛絲馬跡中猜到真相，卻萬萬沒想到她猜的是這一層。
    “你不答，我便當自己猜得不錯了。”方紫嵐徑自說了下去，“紀寧天也好，李晟軒也罷，他們從一開始就清楚我的利用價值……”
    “嵐兒。”方崇正忍不住截斷了她後麵的話，“你有沒有想過，李晟軒當年求娶你，是年少情深，如今的所作所為，其中亦有情分？”
    這回輪到方紫嵐怔住了，倘若旁人這麽說，她多半一笑而過。畢竟身在名利場中，談情說愛便如人飲水。
    可這樣的話從方崇正口中說出，意義便截然不同了。
    眼見方紫嵐動搖，方崇正欲再說些什麽，就聽她道：“或許，他當年確實情真意切，但最終還是盡數消磨了。消磨在了爾虞我詐、權勢財位之中，事到如今，麵目全非。我與他之間，沒什麽情分可言了。”
    “可是……”方崇正甫一開口，就被方紫嵐打斷了，“我不是有情飲水飽的人，你怎知我沒有野心？”
    她說著眼中厲色畢現，“今日不過權宜之計，方家的安穩也不過一時半刻。往後，我在慕容清身邊，身為汨羅的忠正世子夫人，未必能看顧。你，好自為之。”
    她似是不願深談，方崇正也沒有勉強，隻是道：“既如此，萬望世子夫人凡事多以自身為重，方家無須你顧慮。”
    “好。”方紫嵐重重應下，隨即像是想起什麽似的，追問道：“你沒有別的話要告訴我嗎？”
    聞言，方崇正沒有遮掩，直接道：“我聽說，紅泰死了。”
    “我知道了。”方紫嵐並不意外，方崇正便繼續道：“是他妹妹紅荷親自去收的屍。”
    “這個消息可以使些法子，透露給李晟軒。”方紫嵐神情淡漠，“如此，他安心一分，我便安全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