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一溜大排檔鬧騰起來的時候，蕭遠之正坐在車裏，已經跟馬振遠用電話講了半個多鍾頭。

    

    其實多數時間都是馬振遠在說，蕭遠之耐心地聽著。他可以跟姑姑發脾氣，卻對這位給他當過保鏢的姑父拉不下臉。

    

    朝馬路對麵望了一眼，蕭遠之說道：“剛才的事我已經忘了，你不用擔心。”

    

    “我知道你不是計較的人，”馬振遠歎了口氣，“下午她去了銘恩慈善會，肯定有人在她跟前說三道四。你姑姑這人啊，腦子一根筋，聽風就是雨，還分不清裏外親疏。”

    

    到底是夫妻，馬振遠挺明白自己太太的路數。

    

    “股份的事，你想好了？”

    

    “虞伯年非要給我幹股，手續還沒辦完。後麵我聽你的。”

    

    “知道了。”

    

    “遠之，我就去新加坡分公司吧，”馬振遠似乎下定了決心：“那兒好歹說中文，我這把年紀，也不可能從頭學英語，就混混……”

    

    “你打算去養老？”蕭遠之打斷了馬振遠：“明年我會去新加坡，要親自看馬總自立門戶後的第一張成績單。”

    

    蕭遠之沒好直說，馬振遠未必沒有能力，就壞在被太太吃得死死的。五十來歲的人，按理說年富力強，正是幹事業的時候，卻整天渾渾噩噩。不逼一逼他，“吃軟飯”的帽子再也摘不掉了。

    

    當然，讓馬振遠離開，也有蕭遠之另一層的考慮。

    

    結束這通電話，蕭遠之剛推開車門，便瞧見警方的巡邏車開過來。

    

    走回到他們那一桌，蕭遠之發現，人都不見了。

    

    正想著那三個人倒是愛好一致，都跑去看熱鬧時，一個女孩的大叫聲傳來：“警官，就是他們幾個圍攻我朋友！”

    

    蕭遠之一怔，忙走了過去。

    

    隔著圍觀的人，蕭遠之看到了虞礄。

    

    沒想到打個電話的工夫，又出了事。看著虞礄此刻披頭散發，身上的外套也髒兮兮的，蕭遠之很想搖頭，這丫頭難道是招惹是非的體質？

    

    等蕭遠之擠到裏麵，虞礄剛剛費力地將一個男人扶了起來。

    

    那人也就二十來歲，看來被揍得不輕，臉上青了一塊，嘴角還在流血。沈萱也從邊上過來，端了把椅子，隨後便有警員上前做筆錄。

    

    蕭遠之沒注意別的，隻瞧見那男的一度握著虞礄的手，直至坐下，才依依不舍地鬆開。

    

    ……不懷好意。

    

    “虞礄說是要去找你，被一個醉鬼攔住，非拉她喝酒。等我們聽到不對衝過去，那小子已經擋在她前頭，”邵陽不知道從哪個縫裏鑽出來，站到了蕭遠之身後，“你剛才跑哪兒去了？”

    

    “你跑哪兒去了？”蕭遠之轉頭，不悅地反問。這家夥實在沒用，連個女孩都看不住。

    

    “我在幫虞礄打架！”邵陽不服，一掀袖子，悻悻地道：“瞧見沒有，胳膊差點折了。”

    

    “他誰呀？”蕭遠之對邵陽的胳膊全無興趣，又瞧向那男的。

    

    “我怎麽知道，”邵陽順著蕭遠之的視線望了過去，倒笑起來，“喲，他們還聊上了！”

    

    沒過一會，蕭遠之又坐回到了車裏。

    

    “咚咚”兩聲，車窗被人在外麵敲了敲。

    

    正做閉目養神狀的蕭遠之睜開了眼，看清開門鑽進來的人，眉頭微皺了一下。

    

    “久等，不好意思啊，”邵陽也不知道在高興什麽，樂顛顛地拍拍前麵司機小吳的椅背，“走吧！”

    

    小吳側頭笑了笑，抬眼看向後視鏡裏的蕭遠之，人家隻聽老板指令。

    

    “她們呢？”蕭遠之沉聲問道。

    

    “人家還有事，讓咱們先走。”邵陽伸了個懶腰。

    

    這家夥太讓人無語，蕭遠之直接推門，打算下去。

    

    邵陽一把將蕭遠之拉住，“虞礄真有事，你別瞎摻和！”

    

    “什麽意思？”

    

    先將小吳打發到車外，邵陽又往前方五十米處的一間診所瞧了瞧，道：“老大，雖然你跟虞礄有……一腿，說到頭也是誤會。訂婚隻是權宜之計，萬一虞礄有喜歡的人，你會放了她吧！”

    

    蕭遠之一臉嫌棄地來了句：“一股酒臭，坐前麵去！”

    

    邵陽聽話地下了車，等坐進副駕駛座，頗為語重心長地回頭道：“我還算了解你，小蕭先生品味一流，不是什麽女人都照單全收。就那虞雪，也隻能算是標配。虞礄吧，年紀太小，缺少女人的韻味，再就是脾氣也不好，動不動就報警。主要是吧，看著太簡單，沒什麽手段。你這樣的家族繼承人，對老婆的要求跟一般人不一樣。”

    

    “真了解我！”蕭遠之哼了聲，順帶斜了邵陽一眼。

    

    邵陽不免得意，望著車外，繼續自作聰明：“我開始也以為你們真有什麽，畢竟你幫她解決了那麽多麻煩。後來一琢磨吧，你對跟過你的女人都挺照顧。再說了，二位怎麽看都沒cp感……”

    

    這邊邵陽把蕭遠之分析得頭頭是道，全沒注意到，蕭遠之的臉色早已陰沉下來。

    

    “瞧見沒有，那才叫般配！”邵陽拿手指了指前方車外。

    

    診所的門口，虞礄和那個剛才救了她的男孩一塊走了出來。

    

    “也是巧了，那小子是虞礄和沈萱同校的師兄，正好今天也到這邊吃飯，聽說是從國外參加短期交流回來的，”邵陽說著，摸了摸自己下巴，“剛才在裏頭的時候，他跟虞礄吧，你偷瞟我一眼，我偷瞄瞄你。羨慕啊，到咱們這個歲數，再也體會不到那種小鹿亂撞的感覺了。”

    

    蕭遠之的視線，已經盯緊了外頭的人。

    

    “前頭剛聽沈萱說，虞礄有喜歡的人，我還猜是誰呢，”邵陽還在絮叨，“結果這人立馬出現，緣份啊！”

    

    “叫什麽名字？”蕭遠之忽地開了口。

    

    愣了一下，邵陽被逗樂：“別是吃醋了？”

    

    “我沒這麽無聊，”蕭遠之麵無表情地道：“在我和虞礄訂婚的這段時間，總不能莫名其妙多出個小三。查清楚什麽來路。”

    

    邵陽深以為然：“有道理，我差點忘了你和虞礄之間還有協議。不過，人家正牌都回來了，你何必做棒打鴛鴦的事。要不……”

    

    蕭遠之冷冷地遞來一句：“你在教我做事？”

    

    “不敢！”邵陽忙一擺手，又往外頭看去，笑道：“他叫袁宸，學的是工商管理，還挺會哄人，果然撩妹不分老幼！”

    

    此時的診所台階上，瞧著袁宸捧到麵前的一包糖炒栗子，虞礄有些不知所措。

    

    “拿著呀，剛出鍋的！”袁宸抬了抬紙包，嘴角剛咧了一下，傷口便被扯到，不由“噝”地抽了口涼氣。

    

    猶豫了一下，虞礄接過栗子，問：“還疼啊？”

    

    “小問題。”袁宸忙道。

    

    虞礄低下頭，感受著掌心的溫熱，似乎一瞬間，她又回到了一年多前。

    

    那時候的虞礄還無憂無慮，滿眼是對未來的憧憬，心裏藏著一個……好脾氣的男孩。

    

    “沈萱還沒出來？”袁宸又站到了虞礄旁邊。

    

    “對啊，我進去叫她！”虞礄怯懦地想要躲開，她太緊張了。

    

    “不著急，”袁宸一如既往的耐心，又主動找了話題，“怎麽今天會到這兒？”

    

    “請朋友吃飯。”虞礄突然反應過來，略有些心虛地往四下看了看，目光隨後落在兩點鍾方向，那輛黑色的賓利還停在他們過來時的位置。

    

    心裏莫名一沉，虞礄刹那間又被拉回到現實。

    

    “看什麽？”袁宸隨口問道。

    

    虞礄慌了一下：“沒、沒什麽，我還是去找找沈萱。”

    

    “別找了，我來了，沒想到這兒廁所還要排隊。”沈萱從裏麵跑了出來，大喇喇地道。

    

    “你們等一會，我打個車，一塊回學校宿舍。”袁宸說著，便拿出手機。

    

    虞礄趕緊看了沈萱一眼，有些事情，她不想讓袁宸知道，一點都不想。

    

    “不用啦，我們還要在外頭逛逛。”好在沈萱很快會意。

    

    袁宸看了看腕上手表，笑著訓道：“幾點了，再不回去，宿舍要關門了。”

    

    “虞小姐，”司機小吳跑到了跟前，先是遲疑地看了看袁宸，隨後用手抓抓頭，囁嚅地開了口，“小蕭先生說……要早點回去休息，讓您趕緊……上車！”